池鱼说

王智航

天下池鱼者有二，一曰静，一曰动。

静者不思动，安于一池之中。不知摧枯拉朽之江伯神威，万里无涯之沧海恢恢。但知往来咫尺清池之间，徘徊半亩方塘之内。唯求小虾入齿，游人嗟食。动者不思静，身居一池之内，心系海天之外。无心于一鉴之池，落叶枯枝，但求蓬莱仙袂，灜州渺美。

方山摇地动之日，波涛汹涌之时，怒涛卷霜雪而来，骇浪裹风雨而至，塘水入洪流，海潮吞清池。静者避之不及，动者乘之纵驰。动者如诸葛孔明，静者如芸芸山野村夫。襄阳布衣，躬耕南阳，虽言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与诸侯，然出隆中对，献三分天下之大计者，岂池中之物？莫道豫州以三顾动卧龙，却是太公以直钩钓西伯。刘郎三顾之日，即是天下洪流过池塘之时。孔明借此风云之势，一跃龙门，入溪流，翻江海，蛟龙得云雨。是时对群儒，烧赤壁，战司马，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钱，出师一表，蜀相千古传。其出苟且卑鄙村夫也远矣。

或曰动者亦多毙，固如此。凤雏出山助豫州攻刘而落于西蜀，卧龙起舞扶阿斗除曹而坠于五丈，然其乱世之芸芸多似静者，守其一塘如陷囹圄而无名终老，得卧龙凤雏之运筹帷幄流传千古乎？故曰：历经风雨，一展宏图，建功立业当如动者。

再或曰此时势造英雄，若无天下之风潮，任池鱼动者上下翻覆，却是游于池中依旧，与静者何异？呜呼，君不见道衍之驱雷策电呼风唤雨乎？適逢雄才大略四海来朝之洪武，宽法存民八方臣服之建文，太平天下，几多繁华。却凭道衍僧人一句乌纱染白华，王上加白即以天下为家，动北燕，惊天地，靖难万骑南下，一建永乐繁华。试问庆寿寺内，北平宫中，才高八斗之僧，学富五车之臣，大有人在，可惜皆为池鱼静者，安于钟磬之音，劳于刀笔之功。唯动者如道衍得兴风作浪，空中无风，以口为扇，聚九天之云，海中无浪，以舌为哨，齐四海之蛟。功靖难，佐永乐，为后人言说。动者以恢弘之志，自由之心，绝世之才，岂半亩方塘得以容之？故曰：莫道潮水之汹，却是动者之勇。

诚知动者多毙，然等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何取静而锒铛待毙于一池之中？

故曰：池鱼沉静，则困于咫尺为千古桑田所没。池鱼一跃，或游于洪荒为万世苍生所知。

（作者单位：北大附中）

编辑/周瑞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