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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平城的经济结构与发展困境

2017-03-25

南都学坛 2017年1期
关键词:平城经济

慕 容 浩

(重庆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重庆 400044)

北魏平城的经济结构与发展困境

慕 容 浩

(重庆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重庆 400044)

北魏平城的开发是国家强制力推动的结果,平城所处区域偏居雁北,受到地理环境、气候因素的制约,尽管其在人口规模上可比肩于同时期的中原大城市,但是经济结构却具有很大的特殊性,呈现出农业、畜牧业等多种经济成分杂糅的经济形态,同时由于自身生产能力不足,严重依赖武力掠夺与区域外物资的长距离输送。频发的自然灾害,军事实力衰落之下式微的物资攫取能力均对平城经济造成了致命性打击,平城经济的凋零有其经济结构上的历史必然性。

平城地区; 经济结构; 发展困境

北魏平城的发展过程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具有极大的特殊性,在国家强制力的推动下,平城从偏居雁北的一座小城邑迅速发展为可与洛阳、长安、邺比肩的繁华都市,其发展模式与经济结构显得非常与众不同,因此学界对于平城的开发过程与经济结构这一问题给予了较多关注,很多研究者注意到了平城经济结构,认为其具有农牧杂糅的特点①参见任重:《平城的居民规模与平城时代的经济模式》,载《史学月刊》2002年第3期;吴晓亮、曹宇:《北魏平城经济结构转型研究》,载《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部分学者进一步考察了平城的农业状况,充分肯定了这一区域的水利开发与农业发展水平②具体内容可参见李乾太:《北魏故都平城城市水利试探》,载《晋阳学刊》1990年第4期。。但是对各经济成分的分析不够深入,也甚少涉及这种经济结构的潜在危机。

太和年间,平城爆发了大规模饥荒,以往的研究大多从人口压力与自然灾害的角度进行诠释。事实上,太和年间的自然灾害只是诱因,根本原因在于平城经济出现了严重的衰退现象,这与其经济结构自身的痼疾紧密相关。本文拟从平城的经济结构入手,探讨其构成与存在的问题,并从平城经济形势的变化这一宏观角度兼论北魏太和时期平城的粮荒。

一、北魏时期平城地区的经济结构

平城地区在自然地理上具有较大特殊性,该地区中部是桑干河谷底,周围为群山所环绕,是一个较为封闭的独立地理单元。一方面,魏晋南北朝时期,整个区域降水较今日为多,谷底内地势平坦,农牧业条件都很优越。周边的山谷、丘陵区域适宜畜牧业发展,这些宜牧地区可以与桑干河谷底构成一个大的经济地理区域。另一方面,平城地区又与中原相对隔绝,四周为群山所阻,且偏居雁北一隅,经济腹地有限,致使这一地区的生产能力不足以满足对粮食与物资的需求,因此平城经济对于自外部输入的粮食、物资有一定依赖性。就整体上来看,平城的经济主要由农业、畜牧业构成,从太行山以东地区输入粮食是其重要的补充。

平城地区最重要的经济成分是农业。天兴元年,拓跋部中心开始南下到平城地区,随即“徙山东六州民吏及徒何、高丽杂夷三十六万,百工伎巧十万余口,充京师”,并“诏给内徙新民耕牛,计口授田”[1]32。这是北魏在平城地区开展农业的起始时期,农业开垦在太武帝迁都初期就获得了较大的成功,如《魏书·食货志》就有记载:“(拓跋珪)躬耕籍田,率先百姓。自后比岁大熟,匹中八十余斛。”[1]2850北魏政府对农业相当重视,并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措施。太武帝拓跋焘时期,太子拓跋晃下诏:“其制有司课畿内之民,使无牛家以人牛力相贸,垦殖锄耨。其有牛家与无牛家一人种田二十二亩,偿以私锄功七亩,如是为差。至与小、老无牛家种田七亩,小、老者偿以锄功二亩。皆以五口下贫家为率。各列家别口数,所劝种顷亩,明立簿目。所种者于地首标题姓名,以辨播殖之功。”[2]109通过这种方式,畜力得到了充分的利用,并通过“偿以锄功”的方式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这些措施最终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垦田大为增辟”[1]109。

由于平城地区农牧皆宜,拓跋鲜卑对于畜牧业更为熟悉,因此畜牧业得到了统治者更多的重视,自拓跋部进入雁北地区定都平城及其之后的几十年间,畜牧业一直在经济领域扮演着积极的角色。北魏政府进入平城后就在周边地区积极展开畜牧业的布局,拓跋部落联盟内仍然有一些部落保持了游牧的状态,所以被安置到了郊甸。在北魏不断扩张的过程中存在着大量的归附部落,如和跋“世领部落,为国臣附”[1]681,车伊洛“世为东境部落帅,恒修职贡”[1]732,刘眷“帅部落归国”[1]733。为了加强对这些归附部落的控制,它们就被迁徙到平城周边区域。此外,除了周边安置的游牧部落,北魏还设立由官员管理的官营牧场,天兴二年北魏“破高车杂种三十余部,获七万余口,马三十余万匹,牛羊百四十余万”,另“破其遗迸七部,获二万余口,马五万余匹,牛羊二十余万头”[1]34。其后,“以所获高车众起鹿苑”[1]35,这里的鹿苑也就是平城近郊最大的一处官营牧场。

从外部输入粮食严格来讲不算是一种经济成分,但是平城经济不能实现自给自足,必须依赖“山东”地区不断输入的粮食才能维持平衡状态。自北魏占领中山之后,太行山以东的平原地区就开始置于其控制之下,北魏政府在这一区域征收租税,每年将其中一部分运送到平城,以解决当地粮食生产能力不足而导致的供应缺口。由于北魏立国之初,胡汉杂糅,机构错乱,无系统的赋税体系可言。虽然北魏控制了北方大面积的土地,但是除了畿内的直接控制区以外,多为宗主督护之制,即使能够直接征收赋税,也是沿袭魏晋十六国以来的封建租调方式,并且临时性居多。为了保证山东地区输入粮食的稳定性,北魏曾几次进行制度改革。太武帝时恢复魏晋以来的九品混通之法,《魏书·世祖纪》记载太延元年诏“天下户以九品混通,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粟二十石;又入帛一匹二丈”[1]2852,献文帝时期,制定了九品相通之法,“因民贫富,为租输三等九品之制。千里内纳粟,千里外纳米。上三品户入京师,中三品入他州要仓,下三品入本州”[1]2852。这个制度的推行,使得粮食输入平城进一步制度化,平城经济的稳定运作也因这一制度的颁布而有了更多保证。

二、北魏平城地区经济的痼疾与发展困境

平城地区在北魏政府的统治之下,快速集中了大量人口与资源,经过一段时间的开发之后出现了空前繁荣的局面。然而,这并不是一种社会经济自然发展的结果,并且其主要产业都存有一定问题,所以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兴盛之后,平城地区的经济就陷入了困境。

(一)自然地理条件对平城经济规模的限制

古代社会的地区经济与自然地理条件紧密相关,平城地区显得尤为明显。平城所处的雁北地区是一个较为封闭的独立地理单元,周围为群山所阻,且偏居雁北一隅。平城地区这种地理特征在北魏建国的前期体现出了巨大优势,与当时处于华北平原的邺城、洛阳等城市比较,地理上的封闭使得这一地区远离战乱,特殊的地理环境之内,容易形成以平城为中心的小区域内的经济体系,波动性较小,易于一方经济的恢复与发展。但是,随着北方战乱的结束,其所处的封闭性环境却成为发展的桎梏。

首先,农业受到自然地理条件的限制最为明显,突出表现为水热条件差与土地面积不足。平城地区不是中国传统的农耕区,远居雁北,处于农牧分界线上,由于地理位置偏北,且海拔较高,其热量条件远不如中原地区。因此在作物的选择上,小麦、粟、菽等北方常见的作物都不适宜在这一地区种植,作物主要以耐寒耐旱的黍为主。黍的产量远不及小麦、粟与菽,从作物种类这一角度来看,平城地区就存在先天不足。平城地区农业主要分布于桑干河谷地,属于盆地农业。与四川盆地、关中盆地不同,桑干河流域水系不发达,且河流落差大,不存在河网纵横的有利地理条件。尽管北魏政府在这一时期也修建了运河,天兴二年二月,“凿引武州川水注之苑中,疏为三沟,分流宫城内外”[1]35;天兴三年三月,“川城南渠,通于城内,作东西鱼池”[1]36。但是这些水利工程的主要作用是为城市与皇家园林供水,而不是主要用于灌溉。另外,这些运河的里程都很短,沿途受益的农田面积很有限。诚如一些学者所指出的那样,平城“传统”农业虽有一定基础,但水利灌溉并不发达。就气候条件而言,这一区域“为农牧交错分布区,更适合发展畜牧业”[3]。

耕地面积不足是平城农业发展过程中另一个致命问题。北魏平城适于耕种的地区主要在桑干河南岸,约占桑干河河谷面积的一半,自道武帝开始向平城移民百万之众,到了太武帝拓跋焘时期,新的移民就已经难以在平城地区的中心区域安置。皇兴二年,慕容白曜攻克刘宋青齐地区,皇兴三年“乃徙青齐士望共道固守城者数百家于桑干,立平齐郡于平城西北北新城。……是时,频岁不登,郡内饥弊。道固虽在任积年,抚慰未能周尽,是以多有怨叛”[1]630。从史料中的情况来看,北魏开发平城地区西南部的尝试并不成功,这主要与河谷边缘地区土地贫瘠,不适宜农耕有关。

其次,交通不畅影响了“山东”地区向平城的粮食输入。平城与“山东”为太行山等山脉所阻隔,从“山东”向平城运输粮食不似长安、洛阳有漕运之便,完全靠陆运,道路阻隔就成为一大困扰。几条主要道路均是艰险难行,如拓跋珪占领中山的第二年,北魏政府修建了连接两地的直道。拓跋嗣时期,又开凿了莎泉道。但这些道路均艰险难行,都不是特别适合粮食的长途运输。

由于向平城输送粮食需要陆运,“运役”成为普通百姓的沉重负担,就连拓跋焘自己也承认,“运输之役,百姓勤劳,废失农业,遭离水旱,致使生民贫富不均,未得家给人足,或有寒穷不能自赡者”[1]83。由于“戎车岁动”而造成的沉重运役负担,使得“一夫从役,举家失业”现象尤为普遍。农民因长期从事运役和“徒役”而导致的贫困使其处境维艰,一旦遇到灾荒,就会大批死亡。

(二)经济模式对平城经济发展的限制

永嘉之乱以后由于人口数的骤减,各个割据政权控制越多的人口,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劳动力、兵源,也就意味着更强大的实力。因此,进入十六国以后,各个政权之间展开了人口争夺战,大量人口被掠夺到了政权的腹心区域,有的政权甚至到了“唯以徙户为务”[2]3146的地步。这一时期的人口掠夺往往是盲目的,造成了人口在一个区域过分集中的畸形局面。北魏定都平城以后,首先,在战争中大肆掠夺人口,除了将战争中掠夺的大量人口赏赐给大臣做奴婢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充作隶户、杂户,这些隶户、杂户服务于不同的行业机构,有不同的称呼,他们统由杂营户帅管理[4]。其次,开始了大规模的移民行动。天兴元年,“徙山东六州民吏及徒何、高丽杂夷三十六万,百工伎巧十万余口,以充京师”[1]32。从掠夺所得人口与移民的身份来看,无论是奴婢、隶户、杂户,还是多达十余万口的百工伎巧,这些人无疑都不参加农业或牧业生产,是纯消费人口,竟然达到了移民人口的1/5还多,在这种状况下,供需根本不可能实现平衡。于是,抢掠成了北魏政府弥补粮食不足问题的重要手段。

北魏以掠夺来解决粮食与物资的短缺问题,逐渐发展出一种掠夺性很强的经济模式,畜牧业在这一方面显得尤为严重。北魏的这种掠夺行为确实获得了大量的收益,如天兴二年二月,“破高车杂种三十余部,获七万余口,马三十余万匹,牛羊百四十余万”[1]34。同年,“破侯莫陈部,获马牛羊十万余头”[1]35。北魏政府将这些掠夺到的牲畜大部分带回到平城周边区域,并设立官营牧场进行饲养、管理。

北魏定都平城的初期即开始了官营牧场的建设,从管理方式上来看,官营牧场与普通意义上游牧民族的牧场有着巨大的差异,官营牧场由国家派专人管理,如宇文陵在拓跋珪时任都牧主[5],辽东胡人安原在拓跋焘时为驾部尚书[1]714。官营牧场的主要职能是管理掠夺来的牲畜,由于面积有限,并没有多少再生产能力,北魏必须依靠不断向外掠夺的方式,才能保证官营牧场长期保持足够的牲畜存栏量。

三、北魏平城地区的经济衰退与太和时期的粮荒

在北魏政府的努力之下,平城地区维持了半个多世纪的繁荣局面,但是由于平城经济模式自身的限制,这种繁荣很难长时间维系,到了太和前后,平城地区的经济状况迅速恶化。同时这一时期自然灾害频发,令经济困局雪上加霜,随后粮荒的集中爆发正是经济危机的必然结果。

(一)主要经济部门的衰退

首先,农业的衰落首当其冲。北魏平城地区农业的危机主要表现为劳动者与土地剥离,再生产难以进行。平城地区的农业局限于桑干河谷底之内,虽然农业条件不及黄河中下游地区,但是自定都后经过几十年的开发,这一地区的耕地若充分耕种,每年能有可观的产出。到了太和前后,平城地区土地兼并严重,编户民纷纷破产,失去土地成为流民,原有的基层社会秩序荡然无存,国家的收入也大受影响。

在土地兼并的过程中鲜卑贵族、北魏皇室、强宗豪族与佛教寺院等都对土地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随着拓跋鲜卑对农耕文化的逐渐适应,其对土地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的高涨,贵族纷纷参与到土地的争夺当中。《魏书·和跋传》记载,和跋临死时嘱咐家人“灅北地瘠,可居水南,就耕良田,广为产业,各相勉励,务自纂修”[1]682。不但拓跋贵族积极侵夺土地,北魏皇室也参与其中,拓跋焘太子拓跋晃“营立田园,以取其利”[1]1071。除了皇亲贵胄,平城作为北魏都城所在,聚集着大量宗族豪强、富商大贾,他们实力强大,在兼并行为中显得肆无忌惮。李安世上书孝文帝,“时民困饥流散,豪右多有占夺……强宗豪族,肆其侵凌”[1]1176。北魏道武帝灭佛以来,佛教逐渐恢复并再次兴盛,寺院也成为兼并土地的一支生力军。孝文帝初年,平城寺庙“新旧且百所”[1]3039,占有的土地自然不在少数。

其次,畜牧业难以为继。“平城时代的强盛,包括平城的发展,应该说很大程度上曾得益于北魏经济中的非农耕成分。”[7]但是北魏畜牧业的繁荣建立在掠夺而非再生产的基础之上,一旦北魏国势转弱,畜牧业很快就会显现出疲态,并快速衰退。拓跋焘太延五年,北魏灭北凉统一黄河流域,北方大规模的战事也就逐渐平息了下来,北魏的官营牧场开始出现了危机。拓跋焘以后,北魏畜牧业从掠夺途径的收获骤降。据粗略统计,从拓跋珪登国三年到拓跋焘正平二年的65年中,鲜卑有数字可考的掠夺所得中,马匹200余万匹,牛羊杂畜2000余万头。太武帝之后,形势发生逆转。从文成帝兴安元年到孝文帝太和八年的33年间,北魏的军事活动性质改变,以军事平叛为主,兼有处置柔然与南朝宋、齐的侵扰。掠夺所得仅有马匹十余万匹、杂畜三十余万头。在这种状况下,牧场的牲畜存栏量骤降。

畜牧业危机的另一个表现就是部落逃散。由于北魏畜牧业人口中掠夺而来的人口占了很大比重,而畜牧业生产需要进行游牧,不似农民可以入籍授田那样好管理,北魏武力逐渐衰落,被北魏政府强行束缚在固定区域内的部落纷纷逃散。北魏统治者认为,游牧部落不服约束,“此等习俗,放散日久,有似园中之鹿,急则冲突,缓之则定”[1]687。但是实际上,这些强制迁徙来的游牧民族难以忍受北魏统治,“敕勒新民以将吏侵夺,咸出怨言,期牛马饱草,当赴漠北”[1]687。

再次,“山东”粮食输入的枯竭。随着平城的不断发展,尽管自河北平原输运粮食到平城地区困难重重,但是其重要性却越来越强。由于“山东”地区小农的破产,无论是这一地区的政府粮食收入还是政府控制下运送粮食的劳动力都大幅下降。自耕农破产的情况在高宗时就已经严重起来,高宗太安元年诏:“今遣尚书穆伏真等三十人,巡行州郡,观察风俗。入其境,农不垦殖,田亩多荒。”[1]114之后,这种状况更为严重。谢灵运这样描述北方的状况:“北境自染逆虏,穷苦备罹,征调赋敛,靡有止已。所求不获,则致诛殒,身祸家破,阖门比屋。”[1]1772太和十一年,北魏进行了租调制度的改革,“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民年十五以上未娶者,四人出一夫一妇之调”[1]2857。这一制度之下,每户自耕农的赋税负担减轻了,但是问题随之而来。太和十一年,韩麒麟上表:“顷年山东遭水,而民有馁终。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民为利,而不可长久。”[1]1332可见,新租调制度使得北魏政府的收入明显减少,而连年的自然灾害使得州县仓廪为之一空,可以输往平城的粮食几乎枯竭了。

(二)粮荒与流民潮

经济状况的日趋衰退严重破坏了当时正常的生产与社会秩序。一方面,大量破产的农民与被侵夺牧场的牧民沦为流民,依靠政府救济度日;另一方面,经济衰退直接导致政府财政收入减少,尤其是仓廪空虚,政府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被大幅削弱。到了太和时期,平城地区发生了几次大的自然灾害,这种局面就更恶化了。孝文帝即位以来,自然灾害的发生出现了一个小高潮,尽管太和之前平城地区自然灾害频发,但是进入太和年间以来,这样的高频率发作是少见的,于是粮荒就不期而至。(太和)“十一年,大旱,京都民饥……诏听民就丰。行者十五六”[1]2855。由于北魏中央政权的强势,控制得当,此次危机并未出现流民潮,但是平城之内的民众半数以上都离开京畿,劳动力的流散必然对平城畿内的农业生产造成致命的打击。韩麒麟在上表中提到了灾后平城畿内的状况,“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1]1332。太和十四年,平城再一次发生“乏食”事件。高闾进言:“虽王畿之内,颇为少雨,关外诸方,禾稼仍茂。……清道路,恣其东西,随丰逐食,贫富相赡。可以免度凶年,不为患苦。”[1]1205从高闾“清道路,恣其东西”的言论可以看到,北魏政府在这次事件中放弃了对平城人口加以控制的努力。自此以后平城的经济秩序彻底被破坏,“良畴委而不开,柔桑枯而不采”[1]1176。纵然北魏政府有劝课农桑的诏令,也难于挽回局势,平城地区勉力维持的繁荣局面从根基上动摇了。

四、结语

五胡十六国时期,北方各政权展开了争夺人口与资源的混战,掠夺到的人口与资源往往集中在各自政权的核心区域。虽然这种方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带动各政权核心区域的发展,但是以掠夺方式建立起来的繁荣本身有悖于经济发展的规律,因此这种经济模式也就难以长久维系,平城的状况就是这种经济模式的代表。拓跋鲜卑进入平城地区以后,原来游牧民族的经济习惯与十六国时期人口、资源争夺战的发展模式相混合,构建出这一地区的经济形态,也为其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埋下了伏笔。平城地区人口畸形集中的状态一开始就使经济运转背负了一个重担,而平城缺乏纵深的地理格局与不利的耕作环境都导致农业难以拓展。通过掠夺来维系的畜牧业以及难以送达的“山东”租税都不断掣肘平城地区的进一步发展。

不可否认,平城地区在北魏前期出现了空前繁荣的局面,但是这种繁荣依托的是该地区在较低基础上勉力开发而产生的巨大红利,以及凭借强大武力掠夺所得的大量物资。随着平城地区开发到一定程度,由于地理条件与耕作技术的限制,发展进程就会遭遇“瓶颈”。同时北魏政权的武力优势在建国几十年后已经大不如前,相应的,其掠夺财富的能力也就受到巨大的削弱。平城的衰落具有必然性,到了北魏太和年间本就不容乐观的经济状况,因几次大的自然灾害而雪上加霜。从直接结果来看,引发了大规模的粮荒与流民潮,从深层次的影响来看,平城的经济模式从根基上发生了动摇,北魏统治者已经制定不出有效的政策来恢复原来的繁荣局面,迁都也就成为北魏政府的上上之选。

[1]魏收.魏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操晓理.北魏平城地区的移民与饥荒[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02(2):22.

[4]李书吉.北魏前期的经济形态和社会性质——兼论北魏模式[J].中国经济史研究,2002(2):89.

[5]令狐德棻,等.周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6]李延寿.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7]任重.平城的居民规模与平城时代的经济模式[J].史学月刊,2002(3):112.

[责任编辑:岳 岭]

The Economic Structure and the Development Plight of Pingcheng Region in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MU Rong-hao

(The Higher Research Institut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 Chongq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44, China)

Because of its economic structure, the decline of Pingcheng’s economy is historically inevitable. Restricted by the geographical conditions and climate factors, the economic structure of Pingcheng region is special, presenting the mixed economic forms of agriculture, stockbreeding and other economic sectors. Besides, self deficient production capability, frequent natural disasters, and decreasing plunder goods from the declining military might cause the fatal blow to Pingcheng’s economy.

Pingcheng region; economic structure; development plight

2016-11-01

慕容浩(1984— ),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人,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秦汉魏晋南北朝史、中国古代经济史。

K239.21

A

1002-6320(2017)01-003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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