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冻人”那沸腾的力量来自母爱的火炉
2017-03-25霜凌
“渐冻人”那沸腾的力量来自母爱的火炉
2016年11月1日,由左小青主演的《有一种爱叫放手》在江苏影视频道首播,这部讲述“渐冻人”都市情感的电视剧打动了千万观众。该剧的原型之一丁铭自小便患上了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俗称“渐冻人”。多亏母亲悉心的照料与严格的督导,使她在与病魔的抗争中,不仅创下了生命奇迹,还出版了《颤抖的音符》一书,并成为中国渐冻人联谊会大使……
悲剧的序幕是在我3岁时徐徐拉开的。那时,我的妈妈秉霞在上海一家服装厂上班,爸爸丁伟是一名中学教师,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9月的一天,托儿所组织我们参观上海动物园。就在小伙伴们被美丽的孔雀吸引时,我突然感到四肢冰凉无力,浑身颤抖,勉强支撑了一会儿,还是瘫倒在地。带队的老师轮流将我背回了家。我记得妈妈从老师手中抱过我时,我感觉到她的身体也在发颤。还好,几天以后,在妈妈的照料下,我的体力又得以恢复。可是,当我到了六七岁时,“突然无力”的情况时有发生,上小学后,我更是经常莫名其妙地摔跤。好端端走在路上,或者静立,“扑通”一下就栽倒了。妈妈也发现了我的不正常,开始带我四处求医,开始我被诊断为关节炎。可是久治不愈,一直到我13岁那年,才在上海长海医院得到了确诊——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
妈妈的“无情”,让我仿佛跌进深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病会让人变得不能行动,不能轻松地呼吸,最后夺去生命。整个过程对患者来说是无比痛苦的,对家庭也是致命的打击。确诊后,我变得极其敏感和脆弱,经常会无端地发脾气。有时吃着饭,我会突然把碗砸到地上;有时半夜醒来,我会大喊大叫,为的就是把父母都折腾起来,让他们守在我身边。
在学校里,我害怕同学们对我投来同情或鄙视的目光,刻意掩饰病情。但随着病情的加重,我行走越来越困难。妈妈要送我上学,我吼道:“我的腿还没被截肢呢,我自己能走!”那时我不让妈妈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妈妈为了省钱,舍不得买衣服,她总是穿着带有补丁的衣服。妈妈的针线活不算好,补上的补丁很难看,我就用卡通画贴在补丁上,可妈妈却一次次地撕掉,说:“别那么虚荣。”有一次,我在上楼梯时,摔得头破血流。老师一边把我送到校医室包扎,一边打电话叫来了妈妈。妈妈一见我面,就大声嚷嚷:“铭铭,你再别逞强了!”看着周围人都对我投来狐疑的目光,我面红耳赤地想要阻止母亲揭开我的“伤疤”,但她却依然视而不见,当时我难堪得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第二天,我到了学校,发现同学看我的眼光都有些异样,还有几个要好的同学走过来对我说:“你要是需要我们帮忙,尽管说。”那天放学回家,我把书包狠狠地往妈妈面前一摔,哭道:“我不上学了!”谁知,一向让着我的妈妈这次却没有任由我发脾气,她脸色铁青地把书包往旁边一踢,高声说:“不上就不上,你吓唬谁呀,你这病能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你顾着你所谓的面子,可让我们多担心啊!”我哭了大半夜,妈妈也没来安慰我,爸爸要来劝时,也被妈妈硬生生地阻止了:“让她哭,别管她!”我的心彻底凉了,妈妈的无情,让我仿佛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母女“对阵”,有生命更要有尊严
后来,爸爸从单位借来了一部健身车,我试了试,感觉还不错。妈妈规定:每晚8点到9点,我要下蹲50下,双腿连跳过膝50至100下,把腿放到窗台上压腿若干下,半蹲100下,弯腰100下……“不准偷懒,严格执行!”在她凌厉的目光里,我读不到一丝母爱的温情。从此每晚我复习完功课,就在母亲的监督下锻炼。有时我实在忍受不住,我哭着哀求:“我今天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明天再练吧。”“不行,一次都不能少!”妈妈总是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只得硬着头皮撑下去。每次练完,身体都跟散了架似的。
从2001年开始,我除了下肢无力外,手臂也开始萎靡了。一天,我从微波炉里端出一锅粥,突然就端不动了,结果锅子滑落,滚烫的粥浇了我一身,我的眼泪滂沱而下……2006年,爸爸被查出了肾癌,治疗时切除了一个肾。家里一下子有了两个病人,妈妈每天都要从早忙到晚。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妈妈时常会耳鸣。治疗了几次不见效果,她就不肯再看了,导致耳聋日渐严重,她的嗓门也相应地提高了不少。一天,妈妈带我到西区购物。回来时,下起了大雨,妈妈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雨披给我穿上。她打着伞,因为要腾出手来推轮椅,她不得不歪着头,用右颈卡住伞把。正值下班高峰时段,打车不容易,好不容易拦到一部空车,司机刚一停稳,发现还有一个轮椅,便一脚油门溜之大吉了。妈妈猝不及防,险些被撞到,我突然看到妈妈的脸上有一道“水痕”,那不是雨水,而是泪水!在我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妈妈流眼泪,那一刻,我才发现妈妈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
浴火重生,爱能创造一切奇迹
每年,我都要到医院做一次例行检查。2013年的体检,医生检查后惊讶地说:“病情的发展很缓慢,你20多年病情的发展只相当于别人几年的发展,堪称奇迹。”我瞄了一眼母亲,她已经有了白发,我的眼眶湿润了,因为我知道这奇迹是母亲严厉地监督我平常锻练的结果!病情的加重,让我觉得回家的楼梯一年比一年难爬,我从单手撑着身体往上上,到用双手撑着,再至需要人在背后托着我的臀部,才可以勉强上下。那时,我家在二楼,楼梯的扶手是铁的,冬天爬楼,手是冰到骨子里的冷。
有段时间,妈妈十分忙碌,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四处筹钱买房。对于一家两个病人来说,买房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母亲为了我,却一定要买一套带电梯的房。好不容易房子买下来了,装修都是母亲一手操办的,那一年,她瘦了10多斤。妈妈一直在说:“那时真的很有压力,1万多元一个平方啊。我们又都退休了。可现在想来,又很庆幸,如果当时犹豫不决,按现在的房价,我们根本买不起,那样,你可怎么办啊!我们都背不动你了,想想,真觉得可怕!”每次听她唠叨,我的泪水都会无声地滑落……
曾经,我看中了一套《狄更斯文集》,在尚无网购的时代,妈妈亲自去出版社购买,不舍得叫出租车,一路抱着沉重的箱子回来。实在抱不动了,她就把箱子放在地上,用脚一点点地踢着到了家。为了让我更多地接触社会,妈妈还给我买了一台电脑,我用这台电脑办过一个清雅别致的论坛“画儿书架”,我以“连环画”为网名,意气风发地活跃在虚拟空间。过去,我光是读书,从来没有写过文章。在论坛上发言,让我学会了用文字准确地表达思想。一天天过去,我得到了锻炼,同时也体会到了现实中没有的与人交流的快乐。后来,一位编辑得知了我的情况,便鼓励我写自传。10个月后,我写成了27万字的《颤抖的音符》。接下来,就是争取出版。两年以后,它终于被学林出版社正式出版了。
2015年10月,我们家又在上海“议家风家训找最美家庭”活动中,被评为“正能量家庭”。媒体在报道时,我总是提出不要发我单个的照片,一定要发多几张我和父母的合影,因为我知道,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2016年10月,以我为原型之一的电视剧《有一种爱叫放手》也拍竣了。在接到剧组发来消息的当晚,父母用轮椅推着我去公园散步,在袭人的花香中,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们一家人愉快地交谈着,我们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据《恋爱婚姻家庭》霜凌/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