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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琅华馆行书文卷》研究

2017-03-24王振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7年1期

王振

摘 要:现藏于四川省博物院的《琅华馆行书文卷》,款署“濦水渔人王铎”,墨迹,绫本。其文字内容与王铎《琅华馆帖》中《绝粮帖》颇为相近,疑为《绝粮帖》的临抄本。此《文卷》现已结集出版,恐鱼目混珠,贻误初学,现略作考订。

关键词:琅华馆行书文卷;绝粮帖;临仿

《琅华馆行书文卷》又称《琅华馆卷》,现藏于四川省博物院,墨迹,绫本,纵25.3厘米,横144.2厘米,款署“濦水渔人王铎”,钤“王铎之印”“烟潭渔叟” 两枚白文印。无收藏印。无跋。《中国古代书画图目》卷十七“清王铎”条目称为“行书琅华馆诗”。其全文二十七行一百五十一字:

琅华馆

弟每绝粮,室人四诋,抎翄者墨墨,失执珪时一老腐儒耳。有不奴隶视之者乎。亲家犹不视土贫交,令苍头操豚蹄床头醖,为弟空盘中增此芗胹,为空腹兼味也。陶彭泽谓一饱已有余,是足饱,逌然对孥润,朵颐大嚼而流歠,不几,烛灭髡醉,更过二参载。弟即窘困,尚未饥死,不谓当阨之日,炎凉世能法此一时也,乃有推食分饔飱之资补。灶烟燃死灰。如亲家高义者乎。濦水渔人王铎。

这是王铎写给其“亲家”的一封信函,可《中国古代书画图目》称为“行书琅华馆诗”。另外,对其作过专门研究的主要有何应辉、丕休、韩宗祥,但是三人均疏漏甚大。

一、王铎亲家“张鼎延”非“张鼎廷”

1994年《书法》第3期刊载了何应辉和丕休分别研究《琅华馆行书文卷》的文章。

何应辉在《王铎与他的<琅华馆行书文卷>》中说:“文中所叙正是四十八岁至五十三岁王铎及家人在漂泊流落中生活的窘困之状和亲家张鼎廷对他的接济之恩……五十四岁降清之后……在北京为官期间,‘忆旧为张鼎廷写下这一卷子的。”并且认为“首行‘琅华馆三字,为姻亲张鼎廷琅华馆之藏所书[1]。”

何应辉认为:王铎亲家为“张鼎廷”;琅华馆为“张鼎廷”的斋馆号;《琅华馆行书文卷》为王铎真迹。这三个结论皆与事实不符。

首先,王铎所谓的“亲家”名为“张鼎延”而非“张鼎廷”。证据如下:

1.《明史·武大烈传》:“(崇祯)十三年十二月,李自成自南阳陷宜阳……遂攻永宁……论殁,子吏部郎中鼎延及从父治中讚继之……鼎延匿眢井免[2]。”

2.《河南省志·文物志》:“《琅华馆帖》刻石,1958年洛宁县新寨农民在明清大官僚张论别墅下挖出,现存洛宁县文化馆……张论,字建白,号葆一,明万历,崇祯时,曾两次任四川巡抚。其子鼎延,字玉调……鼎延子璇,字天政,王铎之女婿[3]。”

3.明·吴伟业《通议大夫兵部右侍郎永宁玉调张公神道碑铭》:“世祖(顺治)皇帝御极之十年(1653年),兵部右侍郎张公鼎延夙夜左右,执事有恪,上闵其勤劳,加恩赐金币,驰传归里,公卿祖道于长安门外,都人以为荣……公字慎之,别字玉调[4]”。

由此可知:张鼎延字慎之,别字玉调,曾为明朝崇祯时期礼部郎中、大理寺卿、清朝顺治时期兵部右侍郎,其父张论曾为明朝崇祯时期四川巡抚。另,张鼎延有二子,次子张璇(璿)为王铎女婿。

何应辉《王铎与他的<琅华馆行书文卷>》一文共五次出现张鼎延,均误为“张鼎廷”。又据王铎《琅华馆帖》收录张鼎延刻帖若干:

1.“一册四”《先君四咏》署款为“男鼎延识”。

2.“一册六”《张中丞蜀事小传》署款为“岁庚寅男鼎延谨识”。

3.“二册六”《谪居德里喜觉斯亲家远访次韵》署款为“张鼎延具草”。

4.“二册七”《觉翁亲家咏金门山原韵奉和》署款为“鼎延具草”。

5.“二册八”《金門山纪略》题“张鼎延撰”。

6.“二册九”《金门山绝顶》第十五行“前题”二字下有“张鼎廷进士”,其帖后署款“顺治八年暮春金门张鼎延识并书”,并钤白文“张鼎延印”一枚,依稀可辩。

由此也说明,王铎此亲家“张鼎延”而非“张鼎廷”。

将“张鼎延”误为“张鼎廷”的还有丕休和韩宗祥:

1994年《书法》第3期刊载的丕休《简谈王铎的<行书文卷>与<绝粮帖>》中说:“可见《绝粮帖》乃王铎忆旧而给亲家张鼎廷写的一封信札,后被刻入《琅华馆帖》[5]。” 再有,2000年《书法赏评》第3期刊载的韩宗祥《关于王铎<绝粮帖>的真伪》说:“《琅华馆帖》为王铎亲家张鼎廷(翱)辑王铎尺牍诗文等汇刻而成。[6]”

不知何故,何应辉、丕休、韩宗祥三人均将张鼎延的名字误为“张鼎廷”。

二、《琅华馆行书文卷》为《绝粮帖》的临仿本

据王铎《琅华馆帖》,其中有《绝粮帖》十七行一百八十六字,全文如下:

绝粮帖

弟每逢绝粮,室人四诋,抎翄者墨墨,失执珪时一老腐儒耳。有不奴隶视之者乎。亲家犹不土视贫时交,令苍头操豚蹄床头醖,为弟空盘中增此芗胹 ,为空腹兼味也。况前之佐以俸钱耶。陶彭泽谓一饱已有余,是足饱,逌然对孥润,朵颐大嚼而流歠,不几,烛灭髡醉,更过二参载。弟即窘困,尚未饥死,不谓当阨之日,炎凉世能(此字点去)法此一时也,乃有推食分饔飱之资补。灶烟燃死灰。如亲家高义者乎。噫,罕矣!弟方寸之内泣数行下。敬复,弟王铎伏枕力疾拜。玉老张亲家年翁阁下。

此《绝粮帖》为《琅华馆帖》刻石“二册一”的内容,即“王觉斯翰墨琅华馆十四帖”之一。

可知,王铎次女未及与张鼎延次子(张璇)成亲便于“崇祯戊寅十二月二十二日,年十六”夭亡。即便如此,王铎与张鼎廷的私人关系非同一般。

《绝粮帖》比《琅华馆行书文卷》多出三十五字。韩宗祥《关于王铎<绝粮帖>的真伪》认为《文卷》为仿作,认为“《琅华馆》所收(《绝粮帖)内容完整,语句通畅,是原始的书信”。理由有二:

一是认为“王铎之印”“烟潭渔叟”两印系伪造,理由是:“王铎之印”中“王”字末横在“之”字末横之下,而其他印均为“王”字末横在“之”字末横之上。并且认为《文卷》上所钤“王铎这两方印同时使用,据考是始于顺治二年(1645年)或三年以后,即王铎五十三岁降清以后。有此二印,自然证明作品是王铎晚年之作,可卖高价”。

二是文字内容上的脱漏,所列共四处:《文卷》首句“弟每绝粮”比《绝粮帖》少一“逢”字;《绝粮帖》中“炎凉世(能)法此一时也”之“能”字被点去,而《文卷》照录不误;《绝粮帖》在“如亲家高义者乎”后尚有“噫,罕矣!弟方寸之内泣数行下。敬复,弟王铎伏枕力疾拜。玉老张亲家年翁阁下”三十一字,而《文卷》则直接署为“濦水渔人王铎”;《绝粮帖》题识为“王觉斯翰墨琅华馆十四帖二册 绝粮帖”,而《文卷》只署“琅华馆”三字。

韩宗祥在列出了上述疑点之后,认为“两件作品风格均为王铎典型书风,而且书写水平均极高,从风格特点与书写功力上无法判断哪一件为伪作”。另外,《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和齐渊编著《王铎书画编年图录》均分别收录“王铎之印”和“烟潭渔叟”白文印各两对。因而“此二印”并不能证明《文卷》为真迹。

韩宗祥对《绝粮帖》与《文卷》两者文字内容没有作更加细致的比勘,现补证如下:

1.《绝粮帖》文至“为空腹兼味也”一句后比《文卷》尚赫然多出“况前之佐以俸钱耶”八字,而《文卷》则无,显然为抄录脱漏。

2.《文卷》错字讹字较多。如:第9行“蹄”;第14行“餘”“集”;第17行“歠”;第15行“润”;第16行“颐”;第18行“醉”;第22行“灋”;第22行“時”;第24行“煙”等。

3.觀《绝粮帖》中凡“弟”(自称)皆空左半字、“亲家”二字皆前空一字,以此表敬。而《文卷》则无此格式。

4.《绝粮帖》中“亲家犹不土视贫时交”,《文卷》作“亲家犹不视土贫交”,少一“时”字且语意不完整。

5.《绝粮帖》中凡“月”部均作三短横,可与王铎传世墨迹相印证。《文卷》“月”部均为两横。

6.王铎书信一般不钤印章。《文卷》所钤“王铎之印”“烟潭渔叟”两印,不合常理。

三、余论

《琅华馆行书文卷》是以《绝粮帖》为底本的临抄本,且书法拙劣。据清《禁书总目》《违碍书目》,王铎在清代长期背负贰臣的骂名,其很多诗文遭禁毁,如《拟山园集》《拟山园文集》。因此《琅华馆帖》刻石埋入地下,到1958年才从张氏旧宅地下发现。由此看来,《琅华馆行书文卷》的临抄时间在清代的可能性极小,应在1958年至1983年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编著《中国古代书画图目》之间。

参考文献:

[1]何应辉.王铎与他的《琅华馆行书文卷》[J].书法,1994,(03):8.

[2][清]张廷玉.明史·卷293《武大烈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河南省文物管理局文物志编辑室.河南省志?文物志[M].郑州:河南省文物管理局文物志编辑室,2002:511.

[4][明]吴伟业.吴梅村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5]丕休.简谈王铎的《行书文卷》与《绝粮帖》[J].书法,1994,(03):41.

[6]韩宗祥.关于王铎《绝粮帖》的真伪[J].书法赏评,2000,(03):12-14.

作者单位:

忻州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