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遇见另一个自己

严文华

严炙华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副教授、心理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上海市心理会理事、上海市心理学会精神分析工作委员会主任：多年从事心里咨询和跨文化心理学的教学、科研和实践工作：关注表达性艺术治疗中的图画技术、跨文化适应。

每个人都做过梦，快乐的，悲伤的，惊险的，抑或恐怖的……有些梦你会不断重复地做，有时持续数周，有时持续数年，我们称它们为“主题梦”。这些梦境究竟隐藏了什么？又在向我们揭示着什么？

本期心理栏目的绘画主题是“我做过的印象深刻的梦”，要求作画者尝试把自己的主题梦的—个场景画出来。笔者精选了四幅具有代表性的图画进行分析。而所有的梦都是凝缩的、掩饰的，用象征性的语言来表达的愿望、冲动和幻想等，每—个梦都可以有多重解释，这里呈现的只是其中—些司能的解释。

这是一位高三男生的图画，是用铅笔画的。画面中央是一只巨型蚂蚁，右边是一个用长杆撑起来的圆顶房子，其尺寸要比蚂蚁小很多。

作画者这样描述自己的梦：

“圆顶房子离地面很远，房子有门，但没有梯子、绳子。地面上一只巨型蚂蚁正望着小房子。天空中什么也没有。我打开门，—步迈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但我没有叫喊，也没有感觉到痛，站立后发现面前有一只巨型蚂蚁，但没有牙齿。它没有动，只是盯着我，我从它的身体下走过，进入巨大而茂密的草丛中，在里面见到了各种巨型生物：蚯蚓、蜗牛、蟋蟀等。我—直向前走，遇到—棵树，我从树的脚下进入树的内部，越走越深，越走越黑暗。当所有的光都消失时，前方传来—道光亮，光亮逐渐壳斥了整个世界，然后我睁开眼睛，醒了。”

这个梦可以做很多解释，其中一个解释是作画者与自己原始本能的关系。那些动物代表着原始本能，在这些冲动和本能面前，作画者变得非常渺小，就像在—个迷你王国中。渺小的自己很容易迷失，哪怕是一片草地都会成为森林。坠落、越走越深，通常代表探索更深的自我。在这个梦中，作画者的那些本能都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允许作画者在本能的王国中进行探索。这是—位高三男生的图画。画面的主体是—只巨大的眼睛，四周是黑框。作画者这样描述自己的梦：“梦里一直有这个黑框，它限制着部分视野，我不知道该把它理解为眼睑还是孔洞。我从孔洞里往外看，并往前走，周围黑乎乎的，很昏暗，有时能感觉到类似门一样的物体，耳边还有滴水声。这只眼睛好像足足瞪了—整天，最后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震动，并在手机的闹铃声中醒来。”

这个梦是—个噩梦。整个画面让人非常压抑。这个梦揭示的是作画者被监视、被监控、被束缚、被囚禁的感觉。这只眼睛是被放大的、突出的，梦中用了以局部指代整体的方式，它可能代表现实中的某个重要^物，也可能是好几个重要人物的合体，还有可能是作画者的—种感受用比喻的方式表达出来。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睛盯上，都不会舒服。

作画者可以考虑一下自己被监控的感觉和现实有什么联系。

这幅画是一位高三女生用铅笔画的。画面构图非常简洁，只有一扇门。这扇门非常厚重，向外微开。

作画者这样描述自己的梦：“这个门不是普通的门，而是一扇带我走进不同场景的门。每次做梦都是先打开这扇门，然后进入到完全不同的情境中。在这个梦中，当我打开这扇门之后，我进入到—个人潮涌动的街头。突然，人们开始惊慌地四处逃窜。在我不知所措时，—个人告诉我快逃，于是我随着人流逃到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安顿下来之后，我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人告诉我会有人来抓我们，把我们当成试验品，做不正当的实验。接着脚步声传来，我们暴露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张得直打哆嗦，最终我因紧张过度倒下了。倒下之后，我穿越到—个熟悉的地方——学校。我看见了同学们，心里不再紧张。最终我在甜蜜和喜悦中醒来。”

如同作画者所说，这扇门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代表著从现实世界进入梦的世界。因为跨越不同的世界，所以门特别厚重、沉重，也带有神秘和古老的感觉。每个人内在的世界确实像尘封在地下的原古世界，等着我们去挖掘和探索其原貌。作画者发展出独特的做梦仪式一每个梦都是打开这扇门之后发生的。而在这个主题梦中，是逃和追。它反映的是生存焦虑，人们担心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

有意思的是作画者的防御模式：她面对威胁时的反应是回避，马上切换到另外一个场景，以此来缓解焦虑。

这幅画是—位高三女生用彩色铅笔画的，画的是—个花园，里面有一架秋千、一只小狗、两只蝴蝶和很多花儿。

作画者这样描述自己的梦：“梦里我误闯入了一个花园，结果发现花园很美，我陶醉在其中，在花园里荡秋千、闻花香，与蜜蜂、蝴蝶一起翩翩起舞，我就像它们中的一分子。玩够了，我就在秋千上睡着了，进入了梦中梦。醒来之后很舒服、很附陕。”

这个梦是—个美梦，美到作画者不愿意改变这个梦。作画者联想到灰姑娘，“用各种各样的花朵或者柳条编成各种各样的花环、手环和项链，就会成为灰姑娘”。这个梦表现了美丽、生机、自由、快乐和享受，也表达了作画者对爱的艨胧的向往：灰姑娘会遇到自己的王子。

这个梦是作画者愿望的表达。这是一个乐园，但在现实中却找不到，所以也很像一个呋乐园。

结语

四幅画是从众多图画中挑选出来的。可以看出高中生的主题梦具有多样性。还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图画，由于篇幅所限，无法呈现。

梦是很好的了解自己的媒介。梦像是一个不会当代语言的原始人，它呈现人们最直接的欲望、冲动、本能和情感。有时候我们害怕什么，梦中的恐瞑就会成为正在上演的剧的“主旋律”。有时候我们试图压抑、忽略什么，这些被压抑、被忽略的事物、情绪就会成为梦的元素，以另外—种样子和我们相见。而主题梦会揭示重要的内容，它用不断重复的方式引起做梦者的关注。列主题梦的理解，可以让你走进更深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