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卢淑欣

我从小寄宿在奶奶家，那个全村最大的院子。坊邻居去田里劳作，都要经过奶奶家门口，奶奶清早就把门后的石头搬开，直到夜幕再次笼罩，星星月亮爬上夜空，奶奶再把石头搬回去。奶奶很热情，逢人便邀下喝水歇息。门口的石凳上总少不了奶奶的一壶水。奶奶和乡亲们唠嗑，我就搬着凳子坐在一旁，乖乖的，或是逗逗蚂蚁，又或是啃两口刚摘的黄瓜。若是哪个叔叔婶婶唠嗑唠累了，就看到坐在一旁安静的我，插上一句，丫头真听话。我也知道害羞。低下头去，继续逗我的蚂蚁，啃我的黄瓜。心里很开心。那个时候见过的人可多了，见过穿着围裙拔葱做饭的女人，见过光着膀子扛农药的男人，见过步履蹒跚晃晃悠悠南去的老头老太太们。如今想放电影一般，全都浮现了。奶奶放在石凳上的那碗水，送走了好多人。那些人那些事，我也都出奇般記得。

奶奶除了养我，还养一园子蔬菜。奶奶从不让我进她那宝贝园子，她找来残断的枝条，几经捣鼓就围成了一个栅栏，十分精心。虽然说比不上村长家白漆无痕方方正正的栅栏，却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每回我就眼巴巴的看着奶奶拖着两脚泥跨着栅栏出来，心里真不快活。奶奶放下篮子，摘菜了。我就一咕噜坐进篮子里，很舒服，像是自己的小天地。红红绿绿的辣椒围绕着我，叫不上名的绿色蔬菜也围绕着我。宁肯被奶奶骂怪我把衣服折腾脏，也不肯下来。如今这篮子我早已钻不进去，可我打心眼里知道，还有你我都不知道的东西藏在里面。我迷迷糊糊的，透过眼缝看见奶奶弓着腰摘菜，看见几根星星零零的白发在奶奶干枯的头发里嚣张。后来，我大概是睡着了。

那日我挽着奶奶的手臂，跨进栅栏，给她摘了一篮子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