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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闺蜜

2017-03-23陈家麦

鹿鸣 2017年3期
关键词:小高小董老二

陈家麦

这个城市里的三闺蜜,曾是我朋友的前妻或恋人,因为这层关系,我也成了这三人的朋友,偶尔“闯入”她们的生活,与三女共舞。

三闺蜜都属白银阶层,在小圈子内称为老大、老二、小末。周末或假日,老二和小末“蜗居”在老大阿芬家里。阿芬早早买了菜酒,她很会做菜,有时也邀请我客串一下这个很私人化的“闺蜜俱乐部”。闺蜜们喝酒抽烟,听音乐看碟片,有时高兴得大喊大叫,有时珠泪纷飞,让“闺房”内唯一男性的我目击……

阿 芬

白天,阿芬是工作狂,天一黑,她心里可能空空落落。离了婚,都十来年了,她还是一人过。

她开了奥迪车,一进家门口,就可能感到自己生活在一座孤岛上了。一人在宽大的房间里东走西游,跟人“煲电话粥”也是短暂的,剩下的是一人要对付漫漫长夜。今晚干些什么?漫无边际。

T城人把这一类女子叫“怨妇”。怨谁呢?这十来年的“怨妇”生活,不是说没有碰到过向她送玫瑰的男人,不知怎么搞的,能让她怦然心动的,没有;要么,他们对她望而却步,把她当成一件碰不得的宋代瓷器。再说,在她心目中,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前夫的。

前夫小高,跟她是同班同学,毕业后两人又分到同一家事业单位工作。小高长得高大俊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种学识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不是靠夸夸其谈来博得女人一时芳心的;谈起每一门学科,他都有严密的逻辑,又幽默风趣。同样,小高对阿芬也早有意思,只不过两人从没表白过,就像有了一份默契。阿芬修童发,四方脸,大眼睛,虽说她貌不倾城,倒也一副清爽气,就像一位名门闺秀。

那一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两人看完一部好莱坞爱情片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街两边是叶子浓密的法国梧桐树。

小高说:“咱俩结婚吧!”

“好吧!”阿芬从从容容。

仿佛一切早准备好了,就傻乎乎地等这么简单的台词。于是,两人步入了结婚殿堂。一年后,有了可爱的女儿。

两人照例在各自的岗位上埋头苦干,升到了部门主管。可是小高觉得这种小地方的水太浅了。小高要做大鱼,去大江大海闯荡。小高从停薪留职,到辞职下海。阿芬理解他,表示支持。

小高先做业务总代理,事业顺手,掘了第一桶金。接着要大干一场,与人办厂时,却遇到了麻烦。因为分管技术的股东并非精通此术,出的货一次次遭退,货款成了打水漂,眼看工厂撑不下去了,非但前头赚来的钱全砸了,还背了一身债。这债务,阿芬还找富裕的娘家人替他还了一笔,毕竟数目大了。阿芬劝慰他,咱俩慢慢还吧。

小高回家渐渐少了。一方面事业受挫,他心头不舒坦,难以面对阿芬,另一方面跟股东盘了账,散伙后,他只想东山再起。这时,厂里一位能干的女业务员阿琴找他,一起办广告公司。正合小高之意,做广告本钱小,那时他资金短缺,但他结交了一批生意场上的朋友,他想他们会成为首批客户的。

满打满算下来,每年只赚蝇头小利,T城企业虽多,大多是加工型的,很少有打品牌的。小高越发感到难见“江东父老”——阿芬。即使他难得一次回家,与阿芬也是寡言少语,或是借酒浇愁。等他喝高了,就骂人,还骂起了阿芬。阿芬是很有耐性的,可这么个耐法,对她简直是种“屈辱”,终于憋不住大哭了起来。夫妻俩原本是想好好聚一聚的,结果弄得不欢而散——小高夺门而出了。

第二天,他遮遮掩掩的样子,还是被搭档阿琴看出了。这段时间她与他形影相随,日久生情。算起来阿琴还是个姑娘,曾跟一个相好同居过,正当结婚时,男友跟她翻了脸。阿琴对小高的温柔体贴,对处于这种生存状况下的小高来说十分需要。他跟阿琴的好有种患难与共的味道。

小高把这事跟阿芬说了,表面上看不出她内心的万顷波涛。两人友好地离了婚。接着,他跟阿琴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在这事上,小高的父母尽管都反对,但心长在儿子那儿,何况又有了孙子,等于生米煮成了熟飯。

阿芬跟小高离了婚,她还是常在婆家走动,因为婆家的人仍把她当媳妇来待。再说,女儿逢双休日喜欢跟爷爷奶奶一起。有时,小高也去了,遇到阿芬在,两人倒变得话多了。似乎又回到了做朋友的年代。

阿芬当上公司大主管,客户很多,顺便把广告业务往小高的公司揽,为此小高很感激,阿琴也是这样,但两个女人都是避而不见的,似乎是为了一种深深的痛。

阿芬跟小高仍做朋友。有次,在阿芬家里,她把我和小高都请来了。一起喝酒,说说笑笑,让人感到这样的生活倒也轻轻松松。

阿 童

今年33岁的阿童跟我再次见面,是因为她的前夫阿才又从深圳回到T城。

说前夫是法律用词,按T城风俗,两人只扯过结婚证,但未办酒水,算不上结过婚。

看上去阿童比实际年龄要小10岁,这位长得高挑的闺蜜,一见面就让我忍不住要夸她的青春永驻。

阿才此番回故乡是探双亲,与阿童会面也是当中一项。他已在深圳娶了一位官家女,有了女儿。这事,阿童早知道。两人分手后,还在保持联系。

请阿才吃饭时,阿童还叫了我。自然阿才也认可。因为我跟阿才也是朋友。

阿童在本地跟一位有家室的男子小郑关系暧昧,这事很多人知道了,包括阿才。对阿童来说,就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又怎样,反正她还是孤家寡人。只是阿童这么个有钱有型的闺蜜,却跟相貌平平的小老板小郑好,让圈子里的朋友不可思议。为此,阿童的名声不好,谈了几回对象,都因为她的名声拜拜了。这么一来,阿童干脆锁定小郑了。T城人说是“轧姘头”,这话难听。

图小郑什么呢?她有这么好的条件,父母和她都在国企,这样的独生女哪用得着男人来养?她与小郑的事只有自己知道,按她的话讲 “都陷进去拔不出来了”。这事,有天还是让小郑的老婆发现了。小郑要跟老婆离婚,一次次说了,一次次没离成,看来小郑的老婆拿他没辙。阿童对小郑的“离婚宣言”听多了,似乎也不放在心上了,照样两人黏糊糊的。

这回,从深圳回到T城探亲的阿才想跟阿童重修前好,给她拒了。他拼命喝酒,又哭了。原来,阿才的老婆很霸气,醉了的阿才说他现在的日子好比长工受到万恶地主婆压迫……

阿童说,都过去了,咱们跟往事干杯!

阿童23岁时,遇到了回乡的阿才。阿才是个画家,早先在一所乡中学当美术教师,后停薪留职,专门画抽象画。可是画卖不了几个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后跑到深圳画动漫,虽辛苦但收入不错。他追阿童时动了一番心思,给她画了无数幅肖像画,送给她。那时的阿童长像花容月貌,没对追她的官家子弟心动,反跟穷画家的阿才好了。父母越是给她阻力,对女儿来说越是有如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阿才决定不回深圳了,他为阿童动了真格。于是,他在城里寻了一个临街的弄堂口,开了间酒吧,来的客人不多。阿童下了班跟他守店,常常守到三更半夜,然后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租来的房子。一早,她得乘车赶回T城上班。阿童挺辛苦的,那时她把买私家车的钱给酒吧垫资金了。

酒吧过于文艺化了,不见收益,连阿童的启动资金都眼见捞不回了。阿童的父亲本来就反对这门亲事,这下见了阿才,要把他扫地出门。阿才的精神快崩溃了。

台风夜,酒吧里只有我们几个铁杆吧友。阿才喝醉了酒,哭得很伤心,站到酒吧门前的巷道中,任瓢泼大雨浇……阿童劝他不回,两人在大雨中对骂起来。阿童一路狂奔,没膝的雨水哗哗地跟着她。几天后,两人把刚办了的红色结婚证换成了绿色的离婚证。

阿才重回深圳画动漫去了。

这次跟阿才重逢,阿童仍然大口大口地喝啤酒,而且跟我抢着买单,跟从前一样,还是一副女侠的做派。散伙时,她开着车(那时还未查“酒驾”)把醉得一塌糊涂的阿才送回宾馆,又把喝高了的我送回家。

我趁着酒兴调侃她:“美女,就这么过下去?”

“你是指我跟——没有结果的小郑?为什么只有男人玩女人?”阿童的话倒弄得我像被卡了壳似的,无话。

豆 豆

这个周末,豆豆从上海来了。从上海坐高铁到T城600多公里才三小时,交通的便捷,让三个闺蜜搭成一台“戏”的机会多了。豆豆自然住在阿芬家,老二阿童也来了。三人老大、老二、小末的叫,亲亲热热的。以至,受邀的我以为自己误入了大观园,脂粉气扑鼻而来。

短发,纯白棉衫,西装短裤,身下展开两截长腿。豆豆抽的是软壳中华烟。从背影看,以为是个帅小伙。跟老大、老二一样,豆豆也是清妆丽影。

豆豆喝洋酒,在马爹利中放冰块儿,摇着矮酒杯,喝完一杯(约2盎司)再倒上,不时跟我碰杯。三人中,她的脾气最大,老大和老二都有点儿宠她。她一来,开摇滚乐,而老大、老二是爱听古典乐的,得让着她。在这方面,我跟豆豆是知音,问题是五年前的豆豆不是一身男儿装打扮。

那时,豆豆在T城一家大企业里给老总当秘书。有人说她跟老总有一腿。有回,老总的老婆带上娘家人揍了她。最后,要不是老总挺身而出保护她,豆豆可能给“破相”了。

很快,豆豆跟开餐馆的小董好上了。老大、老二都說小董这人不理想,他长了一副老鼠眼,骨碌碌地转,又装深刻,爱搬用名人名言。老大、老二故意绕着他的话题往深奥学问里钻,他接不上口了,长满青春痘的脸上渗出了油光光的汗。但小董开餐馆生意不错,他做过厨师,知道如何控制成本,知道如何伺候好客人的胃口和脾气。于是,豆豆常拿小董来开涮,叫他“土财主”,当然豆豆是笑吟吟的。她以为小董不会生气。

跟小董好上后,有一阵子,豆豆没跟老大、老二一起,她带了儿时的小伙伴奴奴。奴奴性子温和,对谁都乖顺顺的,更不用说对豆豆了。谁能想到,正是这位绵羊似的奴奴,抢了她的小董,或者说给小董下了手,当然两人是愿打愿挨。直到有个午夜,豆豆跟老大、老二一起在九佰碗吃夜宵,从门口进来小董和奴奴,两人手挽着手,甜蜜恩爱。

小董还是生气了,跟豆豆提出分手时才说了句大实话,背上“土财主”之名,很伤他面子。他还补充道:“奴奴就不一样了……”豆豆上去就扇了小董一巴掌:“土财主,土财主……”又狠抓了奴奴嫩瓜似的脸,直到抓出血来才放手。奴奴真有耐性,连血都没抹一把。豆豆骂奴奴:“不要脸,叛徒,挖朋友墙脚!”豆豆失恋了,上网发帖子求职,上海一家外资企业老板看上她的文才。

豆豆远走高飞了,又“飞”回故里,就是为了周末或假日三闺蜜相会,她身边没男朋友伴驾。豆豆放下酒杯,举手宣誓:“要把独身进行到底!”

老大、老二也跟着宣誓,跟少先队员似的。

三个闺蜜笑着笑着,流着无声的泪滴,随即擦了,继续喝酒。似乎是三块儿铁给化了铁水,很快再冷却还原成钢。一个男人——我,跟三个闺蜜级的女人,在一个私人化的女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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