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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领风骚三百年
——龚鼎孳

2017-03-22许宏泉

大观(书画家) 2017年5期
关键词:行书

许宏泉

恰遇挥麈雄才。

龚鼎孳与钱牧斋、吴梅村在清初并称“江左三大诗人”,“三家”都身经变乱遭际。如果说“国家不幸诗人幸”,那么国家之不幸,非止江山易祚,更因战争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多灾多难的人民所带来的巨大悲痛;所谓诗人幸,乃因诗人经历着悲愤与困顿,遭遇其考验与挣扎,其心路历程一旦化成文字,便是血泪凝结,在后人看来,这是文学的魅力,而这魅力无疑来自于真。真实情感的宣泄,剥开自己,痛苦地展示于历史与世人。这样的诗,无疑可以称之“诗史”,是个人的,更是社会的历史。那么,透过他们的文字,我们直可进入其心灵的世界,尽管显得曲折而晦暗,但却充满诱人的气息。譬如,对于龚鼎孳,比起钱谦益和吴伟业,他的身世和遭际尤为复杂,历来非议最多,从他的个人写作窥视其情感世界无疑最真切而直接。或谓龚鼎孳的诗“多送别赠答纪游咏怀之作,绘景状物多所寄托,善借景物抒怀旧之感”(《龚鼎孳诗》前叙,广陵书社)。所谓状物寄托,因景怀旧,盖物是境非,心有所思,情有所寄,眼前的一切也悄然发生变化。“诗言志”,是诗人心灵的外化。

吾皖合肥,能称之“合肥”者,前有“龚合肥”芝麓,后有“李合肥”少荃,近有“段合肥”祺瑞。有意味的是,龚、李二人皆清史历来最有争议之人物。随着今人对近代历史史料的发掘,学界对近代史的认识也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对“李合肥”的个人魅力及其对近代中国所产生的影响也渐有新的认识,从“卖国贼”而勾画出另一种形象:一个忍辱负重的国家栋梁。相对而言,关于龚鼎孳的研究工作就显得十分不够。不止因年代久远,文献稀缺,更主要的恐怕还是他的遭际更要复杂得多。首先,“一臣侍三君”的历史定论,已经使得后世研究者无形中有一个思维框架,而历来中国人所信奉的“一臣不侍二君”的道德理念似乎已使得这位“投机分子”不堪讨论。不妨略从龚氏这三次遭遇加以分析。

明崇祯七年甲戌,龚鼎孳成是科三甲第九十八名进士。这一年,他十八岁。旋赴任湖北蕲水知县。在任七年。高(迎祥)、李(自成)兵临城下,龚鼎孳“以守城功,擢兵科给事中”。兵科就任,一月内连呈十七道奏疏,且年少气盛,动辄弹劾权要,因获牢狱之祸。即所谓“以狂言忤执政,趣汤提烹”(《怀方密之诗·序》)。甲申(1644)三月,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缢死煤山,大顺建立。龚鼎孳受任直指使,巡视北城。此所谓“一臣侍三君”之第一次“变节”。龚鼎孳在《怀方密之诗·序》中,详细地记叙了这一遭遇。其下狱后,“蒙恩薄谴,得逃死.为城旦。”下面这大段的文字再现情景,饱含血泪。摘抄如下:

余以罪臣名不挂朝籍,万分一得脱,可稍需以观变,遂易姓名,杂小家拥保间,短檐顾日,畏见其影。时密之与舒章李子、介子吴子同戢身一破庙中,相视悲泣,若有思者。余从门隙窥之,谓必有异,亟过而耳语,各心许别去。越二日,同恸哭灵爽于午门。再越日,遂有伪署朝臣之事。余私念曰:“事迫矣!然我有恃以解免,以我遂臣可无入也。”居停主人数为危语相吓,余即持是应之,乃唯唯退。至期,微闻诸公已于事而后,方酌苦土床贺复壁之遇,则密之摘来,仓卒数语,面无定色,曰:“幸甚!我等自今以往,长为编氓以殁世矣。”余心疑其色,然不忍不信其言,遂跳而去。食有顷,户外白挺林立,欢噪人间谁何官者,余曰:“是矣,吾受死!”振衣而出,则密之又适来,遽曰:“孝升,吾与子同死!今吾君臣、夫妇、朋友之道俱尽矣。安用生为?吾且以头齿子剑。”至是,始知密之为贼得,迫令索余,计画无之强应耳。嗟乎,密之何负于余哉!既抵贼所,怒张甚,问:“若何为者?不谒丞相选,乃亡匿为?”余持说如前。复索金,余曰:“死则死而!一年贫谏官,忤宰相意繁狱又半年,安得金?”贼益怒,棰楚俱下,继以五木。密之为余宛转解免曰:“此官实贫甚,不名一钱也。”再逾日,追呼益棘,赖门人某某及一二故旧措金为解,始得缓死。密之亦以拷掠久,不更厚得金,贼稍稍倦矣,仅而舍去。创小间,遂弃妻子独身南翔,冀万一重茧哭师,以终上书讨贼之志。属有天幸,间行得达,不罹于危。余则四顾孑然,终以死誓。包胥往矣,其下从乎彭咸。方是时,向所号为执政者,则已悉索黄金明珠,蛇行蒲伏,以乞旦夕之命。嗟乎!密之何负于国哉!夫弑君大逆,古今最难受之名也。而《春秋》乃归之“亡不越境,返不讨贼”之赵盾,谓“人臣身当事寄,不国贼是讨,罪且浮于贼耳”。今拥重兵护诸大师,受先朝讨贼之托于数年前者,晏然无一矢加遗,蟒玉焜耀贝绯阑干,煽连凶朋,用屠刮我善类,国亡之谓何,因以为利,则逆贼之所施于若人不为不厚,而其党贼以仇杀贼之意,不得不坚矣。顾乃责不死于橐笔之书生兴被放之累臣,岂非覆心倒行,代贼推刃者乎?今百史北走燕,密之南走粤,亡命踵接,彼苍皆知其心。顾若人金注者,昏冥然不觉耳。然不杀仇贼者,则弑君之毒不厚,而忠臣义士之心不灰,嗟乎天哉!

龚鼎孳《行书寿张母赵太夫人诗》轴

横波夫人小像

叙事详实,间有抒怀辨议,不可不分析。

方以智有《寄李舒章》云:“既已哭东华,被贼执,则求死不得矣。”(《浮山文集前编》卷七《岭外稿》卷上)方以智被捕后,侥幸脱免,却遭仆人出卖再落贼手。(《浮山文集前编》卷八《寄张尔公书》有云“极难时遭奴仆之叛。”)方以智不忍逼迫,遂交待龚的藏身之所。捕兵问道谁是龚鼎孳,龚振衣出应:“吾受死!”方以智复叹道:“吾与子同死。”龚鼎孳十分明白密之的苦衷,故有“密之何负于余哉”之感慨。龚鼎孳被押往贼所,贼索其交出金银来。龚称:死则死尔!颇有吾乡旧语“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之慨。此时,方以智亦百般为其开脱。据相关史料所载,李自成定京,掳去旧朝官僚,严刑逼迫,索其财产。方以智《寄李舒章》有云:“至二十六日押入,呼名,不应者反接,驱被锋锷,搒拷惨毒,刺股攻心。内外庭除垣庑间,梏挚辄数百人,噆肤掠髁,暴呼澈天,痛骨膺之,动即僵死……”情状何其惨烈。方以智终于四月某夜再次逃脱,弃妻小家室,亡命南翔。龚鼎孳更深切地感慨“余则四顾孑然,终以死誓”。

不过,在龚鼎孳看来,当初他想虽有“伪署朝臣”之事,但“以我遂臣无可入也”,获罪下狱,孑然微身,按理说已剥夺政治权利,故心存侥幸。谁料,终未能逃脱此劫,归了大顺。龚鼎孳每称“终以死誓”,谅非矫情,然而最痛苦的事恐怕就是求死不能。明亡,以身殉先皇者不乏其人。然《明季北略》卷二二《从逆诸臣·魏学濂》中有这样的一段对话,可谓不同的声音。“三日,城陷。公出,遇陈名夏、吴尔埙、方以智于金水桥,且曰:‘我侪图一死,所以报先帝。’公曰:‘死易尔,愿事有可为者,我不以有用之身,轻一掷也。’”“愿事有可为者”,是颇有深意的。

是年,清军入关,顺治即位。龚鼎孳第二次“失节”,出仕清廷。《清史稿·文苑传》称:“世祖在禁中见其文叹曰:真才子也。”

然清初起用旧朝汉官也是十分谨慎的,从官复(明)原职,擢都察院左都御史,后又累降其职。

康熙二年(1663),复原职,旋升刑部尚书,越五年改兵部尚书,三年后又转礼部尚书。康熙九年(1670),充会试正考官。先后主持庚戌(1670)、癸丑(1673)会试。故清初名流,多出其门。又有人以为以龚鼎孳“词华极富,科第甚早,若当平世岂非风雅总持,惜乎遭际之不幸也”(孟森《横波夫人考》)。人们对龚鼎孳的议论似乎还是深含惋惜,叹其少有夷、齐之节,更成双料“贰臣”,实在令天下文人抬不起头来啊!

我觉得对龚鼎孳的讨论,不应该局限于“贰臣”的问题,更应该在意他的自身感受。孟森《横波夫人考》,虽考横波,然每涉芝麓皆以不屑而鄙视之口吻论之,如称:

芝麓于鼎革时,既名节扫地矣;其尤甚者,于他人讽刺之语,恬然兴为酬酢。自存稿,自入集,毫无愧耻之心。盖后三年芝麓丁忧南归,有丹阳舟中值顾赤方,是夜复别去,纪赠四首,中有“多难感君期我死”句,自注“赤方集中有吊余与善持君殉难诗”云云。生平以横波为性命,其不死委之小妾,而他人之相讽者,亦以龚与善持君偕殉为言,弥见其放荡之名,流于士大夫之口矣。

这里有两个重要的信息引起我的兴趣,其一,“于他人讽刺之语,恬然兴为酬酢”,其二“毫无愧耻之心”。在上帝的眼里,我们都是罪人。中国文化传统虽有反省而向无“忏悔”。三百多年以后,我们再来讨论龚鼎孳等人当年的“失节”,心态无疑不像当时议论者之激进。对于他人的讽刺之语,龚鼎孳所采取的是一种“和谐”的立场,事实上,清初之际,仕清人士与遗民之间的交往也是十分密切的,并非后人所想象的势不两立、大义凛然云云。如曹溶与顾亭林常于杯觥交错下或谈论生民利病,或愤懑自怜。龚鼎孳虽位居中丞,却性好交游,与很多遗民亦有密切关系,如:冒襄、余怀、阎尔梅、程邃、杜濬、方文等。尤与杜于皇、阎古古唱和甚多。足见芝麓有怜才好士之风,他断不会自绝于遗民之外。据载,傅山顺治十一年被捕而未问斩,即与时龚鼎孳任左都御史有意宽缓有关。一年后,龚也因“事涉满汉”降级。阎尔梅再次遭捕,龚鼎孳时任刑部尚书,竭力为其开脱。故有称“在新政权中,他或多或少地运用自己的位置和影响,为前朝遗民做了些开脱和暗中援救的地下工作”(戴健《声名煊赫的“合肥龚”》)。从某种意义上看,清初汉人仕清,对清臣镇压汉人的行为还是具有着缓冲之作用的。龚鼎孳虽不幸列“贰臣”,而他始终没有“助纣为虐”之事,亦无如扬雄“剧秦美新”之举,至多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他正和钱牧斋处境相同,为不明白文人处身乱世应付艰难者所指责,其实是很可怜的。吴伟业序其诗称其“身为三公,而修布衣之节;交尽王侯,而好山泽之游。故人老宿,殷勤酬答,北门之窭贫,行道之饥渴,未尝不彷徨而慰劳也;后生英俊,弘奖风流……”(《龚芝麓诗序》)陈其年风尘沦落,北漂燕市,龚鼎孳独厚爱其才,有“恰遇挥麈雄才”之词。(《念奴娇·中秋和其年》)陈其年有《沁园春·赠别芝麓先生即用其题乌丝词韵》深感知遇之恩,“四十诸生,落拓长安,公乎念之。……古说感恩,不如知己……”又《贺新郎》词序称:“戊申余客都门,时风尘沦落,而合肥公遇我甚厚,填词枉赠,有‘君袍未锦,我鬓先霜’之句……”言辞中不无惆怅失落之感,怜迦陵其才,却无力相助。钱谦益说他常因济旧交、寒士而“累得合肥几死”,是其真实的景况。龚爱才慷慨之风,清人笔记亦多记叙,如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六有称:

合肥龚尚书,怜才下士,嘉惠孤寒,海内文流,延致门下,每岁暮,各赠炭资,至称贷以结客。马殿撰世俊未遇时,长安过夏,侘傺特甚,袖文质公。公读竟叹曰“李峤真才子也”。赠金八百,为延誉公卿间。明年辛丑,马遂大魁天下。公卒,竹垞挽诗有云:“寄声逢掖贱,休作帝京游”者,盖深惜之也。

龚鼎孳晚年“以疾疏请解任,蒙谕慰留,至八月始奉谕允,未及一月而卒”。终年五十七岁。虽不可妄称“抑郁”致疾,然横波夫人殁后其怅然若失的心境是溢于辞间的。

我们可以想见,对于芝麓,其实无论是纵情宴乐,还是不见愧耻之心,实则都无法掩饰其内心的困顿。我们往往会夸大民族主义情绪,以国家和人民的名义而忽视个体生命的价值。对明末清初江山易祚之际,士人是否要殉节或作隐士,向来也不乏激进之说。《冷庐杂识》记载这样的一个情景:

龚鼎孳取顾媚,钱谦益取柳是,皆名妓也。龚以兵科给事中降贼,授伪直指使。每谓人曰:‘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小妾者,即顾媚也。见冯见龙《绅志略》顾苓《河东君传》,谓乙酉五月之变,君劝钱死,钱谢不能。戊子五月,钱死后,君自经死。然则顾不及柳远矣。

无论柳如是还是顾媚,不过文人借女性之气节讽刺无行男子的贻玷。魏学濂所云“我不以有用之身,轻一掷也”,实则亦道出那时诸多知识分子之心声,倘若人人引绳投水,国家将成一片废墟,又谈何爱国呢?!

龚鼎孳在其诗中,亦多有怅然若失之感,“过眠山川来倚杖,吞声宾客纵班荆。姓名已变诗篇在,尚恐人传变后名”(《老友阎古古重逢都下感赋》)。

又《乙酉三月十九日述怀》:“残生犹得见花光,回首啼鹃血万行。龙去苍梧仙驭杳,莺过堤柳暮云黄。寝园麦饭虚寒食,风雨琱弓泣尚方。愁绝茂陵春草碧,罪臣赋己罢长杨。”乙酉为顺治二年,天崩地裂时代,去年此日,崇祯帝自缢于煤山。龚鼎孳身虽入清,心中未敢忘怀故山,字字真切。又《秋日感怀六首》,作于芝麓降清之初,明寓亡国之隐痛,饱含血泪。

碧瓦朱楹半劫灰,曲池衰柳乱蝉哀。飞虹桥外清宵月,曾照含元凤辇回。

佳丽春残苑草荒,葳蕤金锁过斜阳。门前谁系青骢马,争道新开政事堂。

罘罳晓日旧曈昽,宝瑟尘生玉帐空。座上休文愁不语,金猊对数落花风。

万年枝上月黄昏,钟鼓沉沉掩涕痕。海内旧游胶漆解,故宫无复奏云门。

柴车日夕蹍春沙,紫凤骄垂白鼻 。只有玉河桥畔柳,解吹飞絮入宣华。

小叶疏花缀石斑,梳妆楼上隐烟鬟。千年云物惊弹指,又过销魂万岁山。

吴梅村称其诗:

运会之升降,人事之变迁,物候之暄凉,世途之得失,尽取之融释其心神而磨淬其术业。(《龚芝麓诗序》)

亦有论其诗滥用藻丽之词,其更“于礼教大防,直为本性所不具;惊才绝艳,自是天赋,以此为乐,遂不择地而施之”(孟森《横波夫人考》)。遂列举集中丙戌南归奔丧时所作,以为“组织太工”,“若读者按其身世而论之,已足齿冷矣”(孟森《横波夫人考》)。比较吴梅村之论,可谓“反方”。然论者若先抱成见,则难以公允也。

偶读民国旧刊《万象》(1942年六月号),有谭雯《顾横波的一生》,说到芝麓,寄寓同情:“芝麓在明末,颇自附清流,如不遇亡国惨变,以彼之清才丽句,亦属一时文坛俊杰,何至为人垢病。”由此看来,明朝之亡,不独民族之不幸,更是芝麓诗人的大不幸啊!

龚鼎孳行书寿张母赵太夫人八十诗轴,绫本,旧为蠹鱼所蚀,有二字略加补笔,虽非完璧,却亦得体,自非今手可以所能,所惜屡经揭裱,为裱工切伤左行款书,殊可恶也。兹录诗如下:

九华杯泛紫蒲萄,仙从翩翩奏玉璈。夙羡牙签传史学,更夸金鹿得名鸟。徐家有子称麟石,谢氏诸孙尽凤毛,嗣此安期云外见,年年久示在松豪。

查《龚鼎孳诗》,未见收录,或为佚诗。《定山堂诗集》卷二六有《挽赵太君张夫人》七律二首:

眉案犹疑笑语真,六珈未改五噫身。青灯夜漏开霜简,白首机丝伴角巾。禁掖大名看视草,湘江归梦缓垂纶。熟知班孟芳型远,车马登堂四海人。

帝京明月广陵城,才子文章似长卿。座上每容长夜醉,星残犹听隔帘筝。夏天双袖当筵泪,爱士千秋剉荐情。更有莲华饭兰若,七行宝树证无生。

顾媚《兰石图卷》局部(龚鼎孳题诗)

此卷卷首有注:“顺治丙申使粤,迄康熙辛丑,《邸舍稿》”,辛丑为康熙六十年(1721);想为癸丑之误。

龚鼎孳书法传世并不多见,“书史”亦名不见经传,“江左三家”,较之吴梅村,钱牧斋和龚芝麓书迹传世最为难得,略检相关文献,海内馆藏龚鼎孳书作亦不过十件。故宫博物院藏有《行书五律诗轴》《行书西山诗轴》《行书诗扇·题春雨草堂》《行书霜菊诗合卷》(与笪重光、杜濬等合卷,庚寅),安徽省博物馆藏《行书七绝诗轴》,吉林省博物馆藏《行书五律诗轴》(壬子)、小莽苍苍斋藏《行书五律诗轴》等,或见于题顾媚画幅,如故宫博物院《九畹图卷》,龚数跋之。

《行书霜菊诗合卷》,龚鼎孳三十五岁所作,行书笔意作颜楷,颇有纵恣跌宕意趣,较其大幅行书更见随意性情。吉林博物馆、小莽苍苍斋藏本与敞斋《行书祝寿诗轴》风格颇近,书法米芾,亦多楷意。师法宋人,或为明末时尚,牧斋习苏(轼),觉斯习王(右军),实亦由米而上。龚鼎孳显然受到王铎的影响,较之觉斯尤见雅逸圆润之趣。然其书风亦多变化,若故宫本《行书五律诗轴》,草意甚浓,堪与觉斯、傅山草书一路同调。或谓明末遗民书家宣泄太过,但绝非矫揉造作者可以同日而语。龚鼎孳虽不以书名,其书法不求险奇,一本性情,笔意沉着爽劲,以深厚的楷书功力,意追老米“风樯阵马”浑然气度,虽未如觉斯有戛然独造之风神,却也自出机杼,森然大度,浑穆酣畅的墨色中逸出复杂的感情色彩,其韵趣、笔法与古人相契,却非一味复古;其情绪饱满,墨色清新,也是明代中叶以降新兴墨法追求的具体体现,传达了较为浓郁的时代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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