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东顺丰的日子
2017-03-22陶旺波
陶旺波
杜佑南的电动车丢了。此时,距他离开顺丰,转行送外卖仅仅过去一周。
那是一辆崭新的电动车,杜佑南每天出门和回家都要把它擦得干干净净,就如同是在打磨自己的新生活。“买回来先砸几下就好了,省着贼惦记。”
杜佑南还不到25岁,之前在顺丰工作过1年多。那时,1.5元/单的派件费加上更高一点的揽件费,让他每个月收入可以达到5000-8000元,远远高于他打零工收入。
然而,一年后杜佑南决定离开。很多人觉得做一名顺丰的快递员 “待遇不错、工作稳定”,但杜佑南却不这样看。不仅是因为外卖的收入更高,还因为他渴望自由。“货太多了,一天送货就有90件,收货也差不多有几十件,每天忙上忙下,还要打包,还要跟各种客户打交道,真的很累。”
当问到“自由”具体是指什么时,杜佑南也答不上来,他只知道“送外卖是一个自由的工作”。春节过后,一大波快递员正在转投“外卖”这个自由工种,原因并非传说中上“社保”这么简单。
如果是电子产品,丢了就完蛋了
用餐高峰的其他时段,杜佑南可以不那么累。下午3点,他甚至还能有时间闲聊一会儿,如果他还在顺丰,他此时应该正在打包、拣选快件,或者准备出门派件、揽件,通常要到晚上10点才会收工。
周末休息对快递员来说简直是奢望。若一定要休息,也得找别人替自己。但在外卖团队,杜佑南只需提前跟老板说一声,保证团队人手够就行了。按规定,他每月可以休4天。
一位南方县城的快递员曾发帖描述过自己的生活:“快递员普遍胃和腰都不好,因为每天要送很多件,又经常扛大件,很多着急的客户会一直催,所以快递员经常一整天不停地在跑,根本没时间休息和吃饭,早上啃两个馒头上班,中午基本没时间吃,晚上下班回家再吃第二顿。就怕冬天下雨,衣服一湿就冻得手僵硬嘴唇发黑。”
送快递还怕丢货。“顺丰收的货比较贵重,丢了损失很大,真的是提心吊胆。”杜佑南说。相比之下,一份外卖几十元,再多不过一两百元,即便丢了或者打翻,都还可以承受。
杜佑南记得在顺丰时,一位同事连车带货全部被偷。这种情况公司并不负责,该同事只好自掏腰包赔偿客户,然后再重新买了一辆电动车。“里面只是衣服,几百块钱也还好,如果是电子产品,那就完蛋了。”
曾是京东成都区配送员的曾崇庆告诉记者,他认识的一位京东配送员,最近离职去了达达,原因是某天拉了一车货去写字楼派件,车被偷了,货也没了,一下子赔了七八千,损失两个月的收入。
对于曾崇庆而言,促使他辞去京东稳定的工作、跳槽去送外卖的理由,是外卖团队更年轻化的氛围和更大的上升空间。“我离开京东时,京东布局已经成型,只管在三四五线城市下沉。我留在京东,干10年才可能升站长,20年才可能升区域主管。而外卖刚发展,体量肯定会膨胀得很快。”曾崇庆说。
他的经历也证明,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来到现在的外卖平台后,他仅仅几个月就做到小站长,一年之后已经成为大站长,管理着几个小站。
“社保?我用不上”
曾崇庆做久了外卖发现,外卖不是没有压力,只是和快递不一样。“快递是按天计算,外卖是按分钟计算,压力要大多了。”
同样,杜佑南也意识到自由不是免费的。因为送外卖时赶时间,他进小区上电梯都是用跑的,出汗就拉开衣服,赶上风大就感冒了。“怕客户催,也怕有人偷外卖、偷车。”
做了一年的外卖后,杜佑南也逐渐把下班时间推迟到将近11点,“晚上单费高,都是10块钱一单,多做一点就多拿一点。”
外卖行业丢车、丢餐的情况一点也不比快递少。杜佑南有一次撞见同行在偷竞争对手的外卖,而且偷完之后竟然就坐在旁边吃了起来。“问他为什么,他说看不惯这个人。”
跟快遞行业一样,磕磕碰碰的交通事故几乎是外卖员的家常便饭。
为保险起见,很多外卖平台都给配送员买了保险。曾崇庆所在的公司给配送员都买了人身意外险,配送员路上发生事故,都可以报销90%的医药费。不过,除了意外险,绝大多数外卖员并没有社保。“顺丰、京东这样的企业比较稳定,社保、福利待遇都有规划,公积金、社保怎么买都很清楚,我们现在还很难考虑这类问题。”曾崇庆说。
事实上,通过外包、众包模式大量复制扩张的外卖平台,不可能给所有外卖员提供社保,除非是少数自有员工。杜佑南所在的公司现在每月都会给他发社保现金补助,至于交不交社保,全看杜佑南自己愿不愿意。
“我在顺丰就有社保,从来没用过。”杜佑南说。他记得,当时顺丰给他发了一张社保卡,但没过多久就把卡弄丢了。“懒得去补,用不上。”如果非要说社保对杜佑南有什么现实价值,也就是购房资格了,可他暂时还没有买房打算。国家邮政局局长马军胜通过调研也了解到,这是一线快递员的普遍心态。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像杜佑南那样把社保看得这么淡,对于年长一些的人来说,安全感变得更重要了。曾崇庆有一位在京东的朋友经常来帮忙送外卖,却不愿意跳槽过来,因为他公积金和社保都买了很多年,不想断。“现在京东配送员平时一个月到手其实也就四五千,工资不算高,这些人待下去主要是因为有一些福利和保障。”
快递公司也在琢磨送餐
对快递员来说,无论是送货还是送餐,收入显然被摆在重要的位置。
快递员的收入很大一块来自提成,很多资深老快递积累的客户比较多,一个月收入能到2万元。现在跳槽去外卖平台的,以年轻人居多。
据悉,外卖员每单收入通常是6-8元,外卖平台向消费者收取的配送费,饿了么配送一般是4元,美团专送通常是3-5元,百度外卖则是4-5元。在夜间、雨天等特殊时间段,外卖员的每单收入会有3-5元不等的上浮,消费者需要支付的配送费也会随之浮动,中间的差价就由商家和外卖平台共同补贴,商家的补贴可以通过线上提价来弥补,外卖平台则是烧的真金白银。
过去几年,外卖行业的“烧钱”大战除了抢占地盘,还造就了外卖员月入过万的“神话”。在顺丰时,杜佑南的月收入从2000多变成5000多,送外卖后,杜佑南月入8000元以上。
虽然家人仍然希望他能找份更稳定的工作,但杜佑南倒觉得无所谓,“有时我送外卖去写字楼,那些坐办公室的虽然衣着光鲜,到手也就四五千,所以只要能挣钱就好。”
在曾崇庆看来,外卖行业至少还有两三年的快速发展期,配送员也能跟着再赚上几年。春节前,他所在的区域有四百多位配送员,节后回来的只有三百多人,但新招了两三百人。新招的外卖员中,既有外地返乡的打工者,也有快递员跳槽来的,“有一家物流公司欠薪,还有小快递公司倒闭,从他们那儿招进来几十个人,其他快递,包括顺丰和京东都有几个人。”
从行业的趋势来看,包括顺丰、全峰在内的快递公司都在承接外卖配送业务,甚至一些落地配物流公司也向饿了么、美团等外卖平台提供运力合作。据一位外卖配送平台的负责人透露,他所在的平台最近正在大力招募加盟商,并和数个快递加盟商达成意向,“从快递网点变成外卖团队,省掉场地租金,还有更高的收入。”
人头费高达1000元
这个时代留给配送员们的机会远未用尽。
2017年1月,饿了么正式宣布与Today、上蔬永辉、屈臣氏、7-Eleven等4家零售品牌达成合作,为其线下门店提供最后三公里,甚至最后五公里的配送服务。沃尔玛等大型零售巨头也在推进线下物流中心和即时配送体系的建设,以打通线下最后三公里的服务。
在即时物流方面,闪送、UU跑腿、快服务等企业在今年初完成新一轮融资后继续跑马圈地。这些即时物流平台各有着数万到十几万不等的配送员,相当大的部分曾经是快递员、外卖员和滴滴司机。这些以C端业务为主的即时物流服务,客单价动辄高达30、40元,配送员能获得其中80%的收入。目前,即时物流平台也在开拓B端业务,对配送员的需求将越来越大。
曾崇庆的团队中已經开始有人因为不太习惯送外卖,加入这些新兴平台接私单。“钱多,一单几十块钱。就是一天跑不了多少单,现在还很不稳定。”
不过,杜佑南暂时不考虑即时物流方面的新机会,“这边(外卖)上道了,没必要去别的地方。”
曾崇庆所在的外卖平台也在给新零售业务招商,主要销售快消品,提供最后一公里的配送,但他暂时还不考虑,“公司套路比较深,开一个新零售旗舰店,需要40万押金,我心里没底,对新零售也是观望态度。”
为了抢人,外卖平台对于外卖员介绍新人入职也有“人头费”奖励。刚刚过去的2月,杜佑南所在平台开出的“人头费”是350元,如果挖到竞争对手的配送员,人头费能高达1000元。平时在路上,杜佑南碰到快递员、同行就会很熟络地搭讪起来,留下微信后,慢慢向对方介绍自己的自由和收入。
春节后的这段时间,杜佑南从快递行业挖来了6个人,还从竞争对手那里挖到了2个人。公司给他的奖励,正好够买一部全新的电动车。但他还是买了一辆二手的,而且到手后就用锤子把外壳敲破。“这破车我现在看了都不想要。”杜佑南满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