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童年记忆里的“奇趣”植物

南门野客

我从小生长在广西壮族自治区玉林市的农村，小时候，我经常接触山野中的各类植物，但那时候很多植物我都叫不出名字。高中之后，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年都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家待上短暂的几天，对于那些曾经熟悉的植物也日渐疏远。大学时期，我学的是与植物相关的专业，经过这么多年的累积，我也认识了不少的植物。今年过年回家，突然想着要去探访一下那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们”，重新体验一下童年的生活。

今年是个暖年，许多植物已早早地抽了新芽。这是个晴好的下午，阳光温暖得有点像夏天。我背上相机，往屋后的山路走去。华南地区没有明显的冬天，植物也以常绿树种为多，我朝远处的山峦望去，南方的冬天依旧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被寄生的无患子树

出門不远，我发现空地上有一株树木的叶子已经黄了一半、落了一半。我走近一看，原来是无患子（Sapindus saponaria，无患子科无患子属）。无患子是著名的水果—荔枝、龙眼的亲戚，但是荔枝和龙眼都是常绿植物，无患子却是落叶植物。在华南地区，落叶的树种非常少。

无患子树上还挂有少许去年结的果实，此外，我还看到一丛一丛的绿叶。这些绿叶比较密集，与无患子的叶子不同。小时候，我注意过这些绿叶，却一直不知道它们的外形为何如此奇特，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些绿叶是另外一种植物，叫广寄生（Taxillus chinensis，桑寄生科钝果寄生属）。这种植物的根不会长在土里，而是寄生在其他植物的枝上，吸取寄主植物的营养。这类植物会对寄主植物产生一定的危害。广寄生的果实具有黏性，被鸟儿吃下之后，种子随着粪便，附着在其他枝条上，又能长出新的植株。

无患子果实—童年恶作剧的小“玩物”

我继续寻找儿时记忆中的植物，我发现山林中还有一些无患子的果实，我捡了几颗拿起来把玩。无患子有一层很厚的果皮，这层果皮含有皂素，可以洗衣服。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捡一些果子拿来洗手，所以我们叫它“洗手果”。去除果皮后，无患子的内核有一枚黑色的种子，跟龙眼的种子很像。无患子的种子有很多“玩法”，小时候，我们经常拿它的种子与同伴们恶作剧，我们把种子在地上来回摩擦，种子会发烫，然后将它拿去偷偷地烫小伙伴们的皮肤。有时候，我们也会将无患子的种子串成手串。

尖苞柊叶—制造童年的美食

捡了几枚果子后，我继续往前走。我路过一个菜园子，在菜园边上种有一丛柊叶，严格来说应该叫尖苞柊叶（Phrynium capitatum，竹芋科柊叶属）。我小时候一直都以为它叫“粽叶”，它宽大的叶子是我们家这边包粽子的材料。用柊叶包成的米粽，又叫肉粽，里面包裹的除了糯米之外，还有绿豆、红豆、芝麻以及肥肉或排骨。将米粽放在坛子里，用米糠小火慢炖几个小时之后，肥肉化了，骨头酥了，香味四处飘窜。尖苞柊叶的香味融合到糯米之中，成为我童年最期盼的美食……

酢浆草不是“三叶草”

在柊叶边上，有几朵黄色的小花贴着地面，它们叫酢浆草（Oxalis corniculata，酢浆草科酢浆草属）。酢浆草是在全国各地广泛分布的一种小植物，它们的叶子有三片，常常有人误以为它们是三叶草，其实真正的三叶草是豆科的白车轴草（Trifolium repens，豆科车轴草属）。

酢浆草有个高大的亲戚叫阳桃（Averrhoa carambola， 酢浆草科阳桃属），阳桃是一种著名的水果，吃过阳桃的朋友都知道，阳桃有一个很酸的品种。酢浆草的茎叶也含有草酸，小时候看到酢浆草，总喜欢采几片叶子放在嘴里嚼，有淡淡的酸味。

除了叶子有酸味之外，酢浆草还有一个好玩的地方。它的蒴果像一只带五棱的小辣椒，果实成熟的时候，只要用手轻轻一捏，“小辣椒”就会瞬间爆炸，种子四处飞溅。捏酢浆草的果实，应该是许多人小时候都喜欢玩的 “小游戏”。

荠菜—满满都是“心意”

继续往前走，路两旁开满了细小的白花，我低头一看，原来是荠菜（Capsella bursa-pastoris，十字花科荠属）。初中的时候，我学过一篇课文叫《挖荠菜》。但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荠菜是全国广泛分布的物种，当时，我觉得荠菜应该离我很遥远，只有在北方才能见到。在我家乡，也没有采这种植物当野菜吃的习惯，所以一直都没有认识它，甚至因为它太不起眼了，根本没有注意过它的存在。

有一年春天，妹妹采了一种小草回家，问我这是什么植物，说它的果实很像一颗心。我很快鉴定出来是荠菜，并兴奋地问妹妹在哪儿采的，让她带我去找。自从那次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在我家附近就有荠菜。直到现在，即便是对它已经很熟悉了，每次遇到它的时候，还是会去看看它那心形的果荚，荠菜一颗颗绿色的小“心”，似乎在跟我诉说着什么。

苍耳的果实，供我们童年恶作剧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山脚下，登山的路口处有一丛枯黄的杂草，杂草的枝头还残留了几个带刺的果实，细看便知那是苍耳（Xanthium strumarium，菊科苍耳属）。小时候，我们经常拿这种果实相互打闹，粘在衣服或者头发上。

苍耳的“果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果子。其实，苍耳在开花的时候，不是只开了一朵花，而是开了好多小花。向日葵的每个葵花子才是它的果实，大大的花盘是由它的总苞组成的。苍耳雌花序的内层总苞没有长成盘状，而长成了囊状，在苍耳的瘦果成熟时，它的果实变得愈发坚硬，外面长有钩状的刺。这些小刺其实是苍耳传播种子的一种策略，可以钩在动物的皮毛上，帮助它们带到其他地方进行播种。

蓬蘽—带刺的小白花

刚走上登山的小道，就看到路边长有一丛蓬蘽（Rubus hirsutus，蔷薇科悬钩子属），这个是我小时候喜欢的野果之一。蓬蘽开着白色的花，花中间长有密密麻麻的柱头，每一个花柱将来都能长成一个小小的核果，这些小核果长在一起，组成了一个聚合果。聚合果实在成熟的时候是红色的，汁多味甜，又随处可见。蓬蘽的枝条上有皮刺，为了吃到它的果，小时候，我多少次被它划破了皮肤却依旧乐此不疲。

酸藤子—自然生长的玩具子弹

继续往前走，看到有一种树在开花，它的小花成簇地在叶腋处开放。咦，奇怪，它的小花我小时候并没有印象，可是它的叶子的确很常见。我摘下一片叶子，嚼了一下，它的味道酸酸的，似乎非常熟悉。我在记忆中搜索，终于想起它就是我儿时的玩伴之一—酸藤子（Embelia laeta，紫金牛科酸藤子属）。小时候，我只关注了它的叶子和果实，没有注意过它的花，如果是看到它的果实，我肯定能一秒钟认出它来。那时候，我会用竹子做一种玩具枪，这个玩具的子弹就是酸藤子的果实。

寓意吉祥的朱砂根

现在，基本没有人砍柴了，去山林中的人也越来越少，没走多远就变得有些荒凉。在一个荒凉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株长满红色果子的植物。我拨开杂草，走近一看，原来是朱砂根（Ardisia crenata，紫金牛科紫金牛属）。这种植物在冬季结满红红的果实，在南方的花市上，常常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它的商品名叫作黄金万两，是一种年宵花卉，寓意着吉祥和富贵。

海金沙—家里的锅刷藤

前面的路已经被乱草遮住，没法继续往前走了。正当我要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山坡上缠绕着许多纤细的蕨类植物，它们叫海金沙（Lygodium japonicum，海金沙科海金沙属）。这种植物我非常熟悉，家里用的锅刷就是用它做成的，我们管它叫锅刷藤。小时候，我喜欢围在爷爷身边，看爷爷用海金沙的叶轴编织锅刷。现在爷爷老了，手脚不方便，编锅刷的任务由妈妈来继承。想到家里的锅刷也差不多用钝了，我便采了一大把海金沙回家，准备让妈妈做一个新的锅刷。

回家后，我坐在妈妈旁边，看着她编锅刷，我仿佛又回到了美好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