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维度视域下的西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解析
2017-03-20罗晶
罗晶
摘 要: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作为新的理论体系在其发展过程中,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从制度层面、现实层面、理论构想等多方面进行了研究和阐释,尽管角度不同,也没有形成统一的组织框架,但他们的理论蕴含统一的内在逻辑和理论特质。从整体上把握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总体特色,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区分与借鉴相关研究成果,为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参考。
关键词:生态危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制度;社会主义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12-0043-03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所形成的新的理论形态,它并不是一个有组织的统一流派,而是由一些学者、理论工作者各自表述自己的观点,因其相近或类同而形成的思潮。{1}它源自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实践领域的终结以及与生态运动理论的结合,是一次致力于把生态运动与社会主义运动相结合、生态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相结合的创新。{2}
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总体特色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主要形成三种主要的理论形态,从宏观的层面来看,主要的理论视域主要围绕以下几个问题展开。
首先,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重新构建了传统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佩珀、奥康纳、福斯特、阿格尔等人都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视角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进行了各自的重构。阿格尔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中的经济危机理论已经失去效用:“历史的变化已使原本马克思主义关于只属于工业资本主义生产领域的危机理论失去效用。今天,危机的趋势已经转移到消费领域,即生态危机取代了经济危机。”{3}因此,必须重构一种适合于当代资本主义发展新情况、新特点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阿格尔认为,生态危机理论通过对生产、消费、需求以及商品和环境之间的关系的研究,从理论上寻求到一种自我解放的现实动力,并以此提出了著名的“异化消费”与“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两个命题,力图在实践中寻求与理论之间的契合点。他在考察历史唯物主义时,把注意力从生产领域扩展到消费领域和生态领域,在考察社会和自然的关系时,把关注点由专注于自然相对于社会的物质优先性扩展到自然的物质优先性和优先性观念上。福斯特指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在本质上就是生态唯物主义,这种生态唯物主义哲学是马克思对近代唯物主义和近代自然科学发展批判反思的结果。他认为马克思的生态唯物主义哲学思想集中体现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共产党宣言》四部著作中。在福斯特看来,马克思的哲学是以实践为基础的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主要内容的生态唯物主义哲学。他指出,“物质变换断裂”的概念不仅体现出马克思生态唯物主义自然观的基本内涵,也显示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不懈追求的本质属性。佩珀通过对马克思唯物主义自然观暗涵的生态意蕴的阐释重新构建出他的唯物主义理论。他明确指出,生态意蕴暗涵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之中。历史唯物主义者不能像生态中心论者那样抽象地谈论人与自然的关系,而应把社会生产方式看作是历史发展的基础,不能仅仅通过价值观的变革来解决生态问题,还必须变革社会的经济基础。他认为:“指导人们在物质上提供充分保障时,人们才会创造一个生态健康的社会。”{4}奥康纳把对劳动的理解作为重构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他认为,劳动作为中介和媒体在人与自然的物质能量交换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奥康纳指出,作为自然和文化之间媒介的劳动,与文化、自然是三位一体的。{5}他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存在着生态学问题方面的“理论空场”,需要通过重新阐释马克思主义在人与自然相互作用问题上的辩证唯物主义思考方法来解决,也就是“重构”。在他看来,问题的关键是让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社会勞动主题与当代文化和自然主题的融合,系统性地阐释人类社会劳动的文化特征与自然特征,从而构建出马克思主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理论的文化和自然维度,即劳动仍旧保持它在历史唯物中的中心地位,但劳动同时作为日常生活规范和意义上的现代人类学层面上的文化范畴,以及作为一种与生产力相关的现代生态学层面上的自然范畴而存在。因此,劳动、文化、自然是有机地构成一个整体,强调:“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同时都是文化的和自然的。”{6}
其次,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从制度层面对资本主义生产体系给予严厉批判。阿格尔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有两点:一是对科学技术的非理性看待和应用;二是资本主义追逐剩余价值的本性所导致的异化消费。他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为了实现其增值和积累的内在冲动,在全社会宣扬和传播服务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消费文化和生活方式,把人们对幸福的追求庸俗成资本主义消费行为。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下的劳动是一种异化劳动,人们在劳动之外的闲暇时间的消费过程中体验所谓的幸福和自由,这样一种异化消费的错误价值导向使得生态问题进一步恶化。奥康纳指出,在当前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下,因为生产条件的主体化与历史文化性被忽视而导致的生产性能力的破坏所引起的危机,已不再是生产过剩危机而是生产不足危机。生产不足危机源自于生产条件与生产方式的矛盾,它不同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所导致的危机。他把前一种矛盾称为资本主义的第二重矛盾,把后一种矛盾称为资本主义的第一重矛盾,第二重矛盾是社会矛盾的主要方面。他指出,损害生产条件的危机不仅是资本主义社会危机,还是立法危机与政治权力危机。国家是资本与自然之间的媒介,所以,只有建起真正的国家民主政治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福斯特指出,在物质交换的普遍性基础上,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所谓等量交换本质上是一种异化的表达。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物质变化过程的社会属性是其自然属性的异化表达,两者之间具有内在矛盾性。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自然的异化和社会与自然物质交流的异化正是由于这种异化表达方式所引起,这里所谓的异化就是福斯特所讲的物质变换裂缝。他认为,产生这种物质变换裂缝的根源来自于资本主义土地私有制、城乡二元结构、人口过于集中、国内外贸易距离过长等。高兹认为,过去人们认为“经济增长”可以保证人们的幸福地生活,现在看来现实中并没有能够实现这一愿景。资本主义的危机源自于它生产关系中矛盾的不可调和性,还因为它在经济发展的实践过程中遇到了增长极限。资本主义所宣称的经济的增长具有虚幻、欺骗的意识形态功能。他就这种新的现象进行了批判,指出,这就是所谓的“富裕的贫穷”,并进一步指出,在资本主义国家,人们处于贫困状态不是因为缺乏消费品,而是由于所生产的商品的性质和这些商品的生产方式。
最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社会主义理论中的某些基本问题作了进一步发展。它重新构建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把最终实现生态社会主义作为自己的最终目标,以此展开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态学批判。阿格尔在民粹主义文化基础上,提出了构建具有稳固经济特征的生态社会主义。高兹认为,社会主义应该含有生态理性的本质属性,经济理性要从属于生态理性。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的对利润的无限追求与生态理性存在内在矛盾,市场经济与生态理性也存在冲突。奥康纳特别强调要将生态运动与激进的政治运动相结合,并提出了生态社会主义的普遍特征。他进指出,问题的重点在于生态运动和社会主义应该达成某种理论上的一致性,同时两者也应该相互借鉴。社会主义和生态运动两者之间不仅不冲突,反而能够互补,只有走生态社会主义道路,才能彻底解决生态环境问题。他所认为的社会主义,就是坚持批判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下对利润和资本积累的无限追求,使“交换价值从属于使用价值,使抽象劳动从属于具体劳动,也就是按照需要而不是利润来组织生产。{7}福斯特对现实的生态环境问题分析的不多,他只是描绘了未来全球生态社会的基本特征,即自然和人类社会的整体利益高于资本的利益,平等和正义的价值高于个人的私利。
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逻辑维度
尽管某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政治现实持有激烈的批判态度,但这都或多或少地带有理想主义性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更多地把关注点停留在哲学、意识形态等方面。阿多诺所著的《否定的辩证法》标志着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理论逻辑上的失败,而1968年革命的失败则标志着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实践领域的终结。在新的历史时期,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开始关注新情况,寻找社会变格的新力量,引起他们注意的第一个重点便是生活中的“异化”现象。通过对日常生活的关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从对技术和需求异化的批判开始,逐步深入到对生态问题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上,并进一步发展出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
源自于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被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所汲取,成为其产生的重要思想来源。法兰克福学派认为正是资本主义技术理性带给人与自然环境双重危害,导致了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全面异化。科技的发展使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异化,启蒙理性倡导“工具理性”,这与科学领域的实证主义具有内在一致性,其后果是工具理性不仅日益成为人们控制和奴役自然的工具,而且也日渐成为人控制人的手段与工具。尽管法兰克福学派论证出科学技术是造成生态危机的元凶,但仅凭科学技术自身对于生态危机的根本性解决却显得力度不够。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开始寻找生态危机产生的深层原因,他们发现了“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这一重要结果,并由此把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指向了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这就实现了从对技术理性批判转向到对资本主义的生态批判,并进而把生态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这种主题的转变使得它脱变成为一种新的理论形态,奠定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它的逻辑包括三种不同的维度:一是从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着手,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揭露和批判,指出了其反生态的本质属性;二是把矛盾头对准了资本主义政治制度,对资本主义政治权力的合法性表示质疑,并指出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的非法和反生态本性;三是分析了资本主义制度的文化价值,对资本主义反生态的异化消费和生态帝国主义的错误价值观进行了无情的揭批。通过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文化制度反生态本质的揭露,它把法兰克福学派理论体系中的对资本主义技术理性的批判升级到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批判,把生态危机看作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危机的最重要特征,突破了以往生态理论从来没有从社会制度的角度进行考察的局限性。
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向度
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与生态运动的结合是成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直接原因,它其虽未像法兰克福学派一样形成统一的组织,但其理论倾向具有很多共同点。展开对资本主义的生态批判、社会制度批判与消费主义价值观批判,是为了在实践层面上如何化解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不同的西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见解与主张虽存有差异,但不约而同地指向了“生态社会主义”的社会变革之路。{8}首先,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与传统马克思主义都有某种程度的联系。尽管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不像某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试图通过对传统马克思主义的重构来还原一个“本真”的马克思,而是较为自由地对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进行了吸收、借鉴和批判,但是它一直从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汲取一些重要的思想资源作为自己的理论支撑。其次,对现实资本主义和现实社会主义的生态学批判成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色。尽管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已经超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范畴,但是它与传统马克思主义一样,都对资本主义制度持批判立场。同时,生态学马克思理论家从生态和社会主义原则出发,都会对当代资本主义以及社会主义国家的反生态的现实问题进行批判。正如高兹所指出,目前的社会主义也不符合生态原则,要么用指令计划要么用市场力量凌驾于生态原则至上。最后,生態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都在某种程度上把符合生态原则的社会主义作为自己的终极目标。他们认为,只有这种社会主义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而生态资本主义只能让人与自然的矛盾加剧,只有生态的社会主义才是唯一正确道路。真正的社会主义必然是包含了生态原则的社会主义,它是马克思所设想的人类最终实现自身解放,由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必经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如何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和良性发展,是摆在包括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在内的全人类面前的共同课题。
注 释:
{1}许崇温.当代西方社会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潮评析[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9,(02).
{2}万希平.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价值与当代意义[J].理论探索,2010,(05).
{3}[加]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86.
{4}[英]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主义[M].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110.
{5}{6}{7}[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M].南京大写出版社,2003.141.
{8}陈食霖.论西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消费主义价值观的批判[J].江汉论坛,20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