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票之父”黄永玉：生活中的幽默大师

张临军

1980年，他设计的中国首枚生肖猴票——《庚申年》猴票，单枚面值只有8分钱，如今市场价值已经上涨了近20万倍，整版80枚接近150万元，创造了中国邮票升值神话！2016年（农历丙申猴年），92岁高龄的他又设计了一套《丙申年》猴票。他就是“鬼才画家”黄永玉。鲜为人知的是，生活中的黄永玉还是一位幽默风趣的时尚老顽童。

设计中国首枚生肖猴票

黄永玉，1924年出生在湖南省常德县（今常德市鼎城区），祖籍为湖南省的凤凰县城。在湘西凤凰，黄氏家族在当地是有名的书香门第。耳濡目染，黄永玉从小就对文艺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1936年，黄永玉离开故乡来到厦门集美学校读书。很快，黄永玉就在木刻、绘画等方面崭露头角。1938年，黄永玉成为中国东南木刻协会年龄最小的会员。1939年，黄永玉的木刻作品《下场》发表在《大众木刻》月刊上，黄永玉得到第一笔稿费。

1948年，黄永玉到香港任《大公报》临时美术编辑，与金庸、梁羽生成了同事。有一次，黄永玉和朋友到一家餐厅吃饭，结果大家都没带钱，他就照着鱼缸里的热带鱼画了一张速写，用手指蘸酱油给画着色。画完后，他打电话给好友叶灵凤。不一会儿，叶灵凤笑眯眯地来了，黄永玉把画交给他，叶灵凤付稿费，帮大家结了饭钱，人人尽兴而归。

1952年，黄永玉偕同夫人张梅溪由香港回北京，被安排在中央美术学院工作。1956年，黄永玉出版了《黄永玉木刻集》，其代表作《春潮》《阿诗玛》轰动当时的中国画坛。《阿诗玛》还被一家卷烟厂看中，该厂随后推出的同名香烟，一度红遍全国。20世纪70年代，黄永玉已经成为国内知名的艺术家之一。

1979年春节期间，邮电部请黄永玉画一套动物邮票。画什么好呢？后来，黄永玉决定把曾经陪伴自己3年多的猴子伊喔画出来，以示怀念。伊喔是朋友送给黄永玉的，无论黄永玉去哪儿，伊喔都会趴在他肩上，和他形影不离。伊喔在黄永玉画室里肆无忌惮地拉屎、撒尿，弄得谁都不愿意进画室。伊喔还把颜料挤出来抹在自己脸上，弄得满脸花。黄永玉还养有猫、狗等动物，有时伊喔给猫梳理后背上的毛，黄永玉就让它俩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它们一起嬉戏。后来，伊喔因意外夭折了。

邮票设计师邵柏林来取画稿时，看着画上毛发清晰、充满灵性又非常可爱的猴子，惊喜异常。1980年恰逢猴年，于是，邵柏林就把它作为第一枚生肖邮票的原稿，上报给邮电部领导。最终，中国生肖邮票的开山之作——《庚申年》猴票，于1980年2月15日（农历除夕）面世。邮票上的猴子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憨态可掬，非常惹人喜爱。

值得一提的是，这套邮票采用影雕套印工艺，印刷精美，但由于成品率低，印刷周期短，导致发行数量只有443.16万枚，这也成为日后迅速增值的主要原因之一。黄永玉也因此有了“猴票之父”的美誉！

此后，黄永玉迎来了他艺术成就最为丰硕的时光：在澳大利亚、德国、意大利开画展，美术成就获意大利总司令奖。

生活中的幽默大师

一次，黄永玉给夫人张梅溪写了一首情诗。诗中有句“我们相爱已经十万年”，不料，这一直被张梅溪当作“把柄”，说他真是狂得可以，“你呀，不但在画坛狂，在情场也狂，总之是一个大狂人！”黄永玉一本正经地说：“不是说人生百年结为一世夫妻嘛，十万年也就是千世夫妻吧！”张梅溪笑得喘不过气来。

说起画家和才女的爱情还真浪漫。19岁那年，黄永玉来到江西一个小艺术馆里工作，在那里他碰到了张梅溪，这个聪明伶俐的美女一下就吸引了他。张梅溪的父亲是一位将军，受家庭熏陶，她从小就酷爱艺术和文学，身边不乏追求者。其中有一个在航空站工作的青年，长得英俊潇洒，他得知张梅溪喜欢骑马，每到周末便会牵出一匹马来邀请其同去游玩。而黄永玉无钱无貌，不要说马，连自行车都没有。

为了打败竞争对手赢得美人芳心，每天大清早，黄永玉见张梅溪从老远走来，他就跑到楼上吹小号。久而久之，终于引起了张梅溪的注意，并打动了张梅溪的芳心。很快，俩人相爱的事传到将军耳朵里，将军将女儿狠狠教训了一番，还吓唬她说：“你若嫁给他，将来没饭吃的时候，你俩就得上街讨饭，他吹号，你唱歌。”但此时张梅溪的心早已被丘比特的爱情神箭射中，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张梅溪的家人把她关在家里，阻止两人见面。后来张梅溪设法逃走，在文学界和艺术界的一些朋友撮合下，两人在小旅馆里举行了简单而又甜蜜的婚礼。

“文化大革命”期间，黄永玉一家人被赶进一间狭小的房子，张梅溪的身体本来就弱，加上这一打击就病倒了。黄永玉灵机一动，在房子墙上画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窗子，窗外是绚丽的花草，还有明亮的太阳，顿时满屋生辉。张梅溪经常看这画，病竟慢慢好了。后来他为爱妻写诗：“嫁与老夫只一好，凡有好画留下来。他年翻开箱底看，取为儿孙剪新鞋。”

有同事在两千人的批判会上“怒斥”黄永玉：“你画画从来没有过为人民服务的态度，从来都是玩！”回到家他却笑着對妻子说：“这个老小子，要是在平时讲这句话，我一定请他吃西餐。做工作，没有一点游戏心态，怎么能做得好呀？”逗得张梅溪忍俊不禁。

黄永玉创作一幅画的时间，有的很长，有的极短。例如，他画《山鬼》就画了好多年。有时他画画却很快，画纸一铺，边给朋友说笑话，边看着画纸构思，讲得大家笑得不得了的时候，他突然来一句：“哎，不说话了，我画画了。”墨水一来，噼噼啪啪，流水作业，大概个把钟头，画就完成了。他向张梅溪调侃说：“我没有想过艺术要为别人做点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在工作，就好像母鸡生蛋并没有使命感一样。母鸡生蛋它爱叫，我不叫！”张梅溪立马被逗得哈哈大笑。

精神矍铄的黄永玉堪称老顽童，由于年轻时是靠“拳头打天下”挺过来的，半个世纪过去，他最爱看的比赛仍然是拳击。黄永玉房子里挂着沙袋，沙袋上写着几行字：“随便闯入者、偷盗者、折花果者、撞骗需索者、乱翻东西者，揍！”

平时叼着大烟斗的黄永玉还特爱玩车，早在北京青年以骑摩托狂飙为潮流的时候，他就开上奔驰经常带夫人到各地游玩了。现在，他车库里放着保时捷911、法拉利、宝马Z4等车，都是红色，烟斗有上千个，他在北京的万荷堂里养着许多世界名犬。

2007年6月，黄永玉登上了《时尚先生》的封面，成为当时登上该杂志最老的封面男郎。时尚对于他来说不是去追赶每时每季的潮流，而是坚持自己鲜明的个性，所谓风格永存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36年后再续“猴缘”

黄永玉喜欢动物，爱画动物。朋友们每次去黄老家里拜访，从进门到进屋，各种猫猫狗狗“纷至沓来”，除了狗、猫，黄老的家里还养了刺猬、乌龟、猴子、鹦鹉……

很少有人知道，邮政部门曾邀请黄永玉设计2006年的狗票。黄永玉画是画了，而且画得还很愉快，只是他画了一幅小狗撒尿的图稿，颇有点恶搞的味道。这张近乎猴票精气神的“小狗撒尿图”，终究没用到邮票上。

2015年春天，第四轮生肖猴票的设计提上日程，有关部门希望黄永玉出山，再续生肖猴票的情缘。中国邮政集团公司邮票发行部经理高山，带领邮票编辑团队来到黄永玉家里拜访。双方从邮票几十年的发展说起，聊得挺高兴。

过了几天，黄永玉的女儿黄黑妮收到了猴票设计合同的电子版本，但黄永玉觉得合同看似周全，措辞却不对他的口味，于是又把高山等人叫到家里。众人惊奇地发现，黄永玉正津津有味地看相亲节目《非诚勿扰》。黄永玉看完了才说正事：“恕我直言，这份合同，满篇‘必须‘否则，连个‘请字都看不到。其实稿费、原稿都不是问题，都可以按你们的规矩来，只是这些字眼看得我极不舒服，似乎没有体现对设计者的尊重嘛！”高山马上认错，黄永玉诙谐地说：“没事，回去修改一下。虽然今天没领证，手还是可以牵一下的。”说着，黄永玉把已经画好的初稿拿了出来，请大伙过目。众人围到黄永玉身边，只见画上的猴子一手托着一只鲜嫩粉红的寿桃，另一只手抓着桃树枝，尾巴卷在树枝上，眼睛眯缝着，嘴巴笑成一道线，顽皮又开怀。桃寓意长寿，桃木可驱邪求吉，树枝上的树叶则表现出生命意识。大家惊讶于黄永玉创作速度之快，更为画作之生动而兴奋。

按前三轮生肖邮票发行规律，第一轮一枚，第二轮两枚，第三轮一枚，第四轮应为两枚。高山向黄永玉建议：“让第四轮的猴子和第一轮的猴子结合一下，大猴子抱一个小猴子，小猴子的神态和第一轮的猴子相似。”黄永玉听后放声大笑：“好主意！不过不应是抱一只猴子，是一边抱一只。”于是，他提笔就画了起来，边画边笑着说：“国家放开二孩政策了，抱两只合法合理又合情喽！”

不过，中国邮政集团公司的设计师发现黄永玉第一幅画中猴子的手指方向画反了，就在邮票设计图上改了过来。2015年5月，高山一行把邮票设计图带到黄永玉家，请他审阅，并把错误之处指了出来。黄永玉左比比，右比比，笑着说：“对的，对的！这只猴爪反过来才对，我馬虎了，你们很认真。”

2015年7月，高山第四次带队来到黄永玉家。他们带来了雕刻好的样票，请黄永玉拍板。黄永玉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他年少时学过木刻艺术，加上早年与伊喔近距离接触过，故而对猴票的雕刻十分关心。

中国邮政集团公司准备了两套方案，黄永玉看后说：“我觉得从猴毛的走向上看，第二个方案好些，毛发走势灵动，有韵律，有节奏。”看完后，他特意在白纸上画起猴子的毛发走向，“你们看，猴毛要跟着体感走。有一句描写大草原的诗写得很好：‘浓浓淡淡、深深浅浅、虚虚实实、长长短短、凸凸凹凹的缠绵。雕刻线条的感觉就应该追求这样的意境。”

一切妥当之后，黄永玉把高山一行留下来吃饭。猴票的事告一段落，自称“90后”的黄永玉给大家讲起了段子：“有两个恋人，男的说要离开家乡一个月，女的不愿意。男的就说：‘我每天给你写一封信。女的才勉强答应。后来，女的结婚了，你们猜她跟谁结的婚？跟送信的！”

有趣的是，1980年黄永玉设计的中国首枚生肖邮票——《庚申年》金猴邮票，单枚面值只有8分钱，如今市场价值已经上涨了近20万倍，整版80枚接近150万元，创造了中国邮票升值神话！当初，一位叫陈树藩的菲律宾华侨变卖家财，收购了1200多版猴票，在东南亚有“猴王”之称，只是并未全部保留下来。如果这些邮票都留到今天出售，至少值15亿元！

2016年，时隔36年，又是一个猴年。作为中国邮政第四轮生肖邮票的开篇之作，“丙申猴”在无数人的期待中终于横空出世。黄永玉感叹：“现在画的猴子和以前画的猴子不一样，这次是画两枚邮票，其中一枚邮票画的是一个大猴抱着两只小猴；另一枚邮票画的是一个猴拿着桃，尾巴挂在树枝上，就是想让人看着高兴、喜庆。”全套邮票表现的是生肖猴幸福美满的一家子，既突出了祥猴献寿的生肖贺岁主题，又展现了和谐团圆的家庭生活。

2016年1月5日，《丙申年》生肖邮票在全国各地集邮网点开售，集邮爱好者冒着严寒排队十几个小时，只为抢到这轮猴票。

92岁高龄的黄永玉，一下又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电视台记者登门采访，谈到养生时，黄永玉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的秘诀是抽烟、喝酒、聊天、熬夜、晚睡、不运动、不吃水果。”众人惊讶，独他怡然自得：“写作也是一种运动，我的脑筋在动，手指在动；开心也是一种运动，我的心在动，我开朗快乐。”问他中午是否休息会儿，童心未泯的黄永玉却说：“只有老头中午才睡觉呢！”

黄永玉爱讲段子，深刻的、搞笑的，真实的、荒诞的，总是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有时大家惊奇，他会给你透露一些秘诀，比如说，他常带一个小本子，如果妙语警句突现脑海，就会立马记录。当然，除了语言的生动外，他说段子还辅以手舞足蹈，这就更引人入胜了。

黄永玉的女儿黄黑妮说，父亲热爱孩子，喜欢音乐，喜欢玩，了解“酱紫”“吐槽”之类的网络词汇，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像金庸笔下的那个老顽童周伯通。父亲还自称“90后”段子手呢！

黄永玉对生活的积极乐观，对艺术的不懈追求，都源于一种信念，他把自己比作跑马拉松的运动员，并非要跑第一，但是一定要跑到终点。

黄永玉还调侃说：“只要有一颗年轻、快乐的心，任何人永远都无法让你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