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现代性
2017-03-17周瑟瑟
周瑟瑟
赵洪琦是中国工笔画中仙侠式的大家,他艺术性格的容忍、寂静与灿烂,使他的画风既古典又现代,创造了一个传统精深而又满目繁华的艺术仙境,他引领艺术走向心灵的巅峰,如明代画家仇英山石师王维,林木师李成,设色师赵伯驹,赵洪琦亦从传统中来,整体技法严密,绘画语言纪律分明,他已经通过传统的未来性建构起了中国工笔画的现代性美学。
自然源头
自然是艺术的源头。赵洪琦师化自然,细观其画,再辨其人,赵洪琦外形酷似归隐深山的某个道士,干净的面容与世无争,阔鼻浓目沉默如迷,从他的沉默或者说敏于画而讷于言,可以看出他对这个时代热闹的艺术现场有本能的警戒,不主动迎合市场的艺术家无疑值得信赖,耐得住寂寞是千古不灭的艺术修行之道,赵洪琦虽然获得来自俗世的认可,但那一切并非他的精神追求。他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惟有观画方能知心,他一孔武之躯,却以细腻柔软之极的艺术来呈现内心对美的渴望。
自然为艺术立法,自然是艺术之宗教。赵洪琦笔下的自然万象,无不传达出他的艺术精神,他对自然的尊重与靠近,把自然转化为艺术的灵魂。写生只是一种方法,进入自然与道化自然才是一种最高境界,赵洪琦这些年潜心于把他所理解的自然与传统工笔画这一古老的艺术融为一体。赵洪琦的绘画所呈现的自然万象,弥漫开来的是当代中国的人文气息与做为艺术家所抱有的为艺术立法的态度。赵洪琦并不像新世纪以来游走江湖的一些画家,他倾心于自然又能回到内心,冷漠看自然与艺术之外的世界,赵洪琦并没有暴得江湖上暧昧的名声,他沉思的性情决定了他不喜热闹,连艺术江湖都不曾涉入,这样下去对于一个处于创作黄金期的中年艺术家,莫过于命运给予他最大的恩赐,为未来留下能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作品,洪琦自信于他的绘画艺术语言与严谨专注的艺术态度。
向自然学习,一山一水都是艺术永恒的经典,一花一草便是艺术最真实的情感,洪琦在自然面前虔诚如一个行脚僧,托着传统艺术的衣钵,行走在没有被工业文明污染的自然山水间,我观其眉目,发现赵洪琦的目光是干净的,如深山幽谷里的野生雨水,这个时代诸多画画的人眉目不清、眼神浑浊,甚是常态,而我湖湘山水间有洪琦这样虔诚的艺术家,也是时代之大幸。
伦理道德
观赵洪琦画,我看到了中国传统美术在当代这个异常復杂的语境下,正在少数内心坚持艺术律令的人身上逐渐建立起来的一种抵抗的精神。赵洪琦绘画的伦理道德体现在对自然与艺术圆融统一的信仰,从他的创作历程可以看出他每一步的严谨,难道是中国工笔画不能乱搞吗?新世纪以来乱搞已经成了从当代艺术到中国水墨的创作方法,乱搞代表了创新,乱搞代表了小聪明与大聪明,乱搞之人赢得了俗世,但丧失了艺术的良心,践踏了艺术的伦理道德,当然也破坏了深厚的传统精神,所建立的只能是虚幻的世界。
其实,我们的传统艺术已经建立起了一整套严谨的法度,比如师法自然,比如师心、师古人,都是朴素的道理,但并非每个人都会对之敬畏。观赵洪琦画,我们可以看到他绘画的功力,每一笔中都有洪琦扎实与严肃的艺术态度,每一笔都有来路,都有传统的出处,亦有赵洪琦从师古人到师自然,再到师心,他以时间为代价走的是一条艰难而寂寞的艺术修为的路径。
美是赵洪琦艺术创作最高的伦理道德,美亦是生命的最高伦理道德。赵洪琦绘画所遵循的是来自于美的感动,在物欲高于精神的世界,在乱搞高于规则与律令的世界,历史上我们有过很多次崩溃的时候,古人留下的艺术依然穿过时间的烟火唤醒我们的内心。在价值多元、观念纷呈的艺术界,赵洪琦的艺术纯正,是独立于心的艺术,是抵抗媚俗艺术的艺术,是排斥油滑与机巧的艺术,是在喧嚣之外沉思的艺术。
在垃圾高高堆起的艺术时代,四周一片昏暗的时候,赵洪琦的艺术却焕发出动人的生命光彩,这就是美的力量,一个遵循艺术章法与伦理道德的人,他的内心被自然律令引领向上,他最终将主体心性与客体自然相统一,形成一种以美为宗教的绘画艺术。
灿烂结构
赵洪琦的绘画是由色彩、笔墨与情感组成的一个中国文化的灿烂结构。这个“灿烂结构”背后有一张灿烂的中国人的面容,这个面容被孔子一样的美髯包围,宋人唐庚(子西)语:“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在一个四周闹哄哄的艺术时代,赵洪琦灿烂的面容显得尤为不适合,在众声喧哗的当代艺术与传统艺术的融合、碰撞与冲突中,赵洪琦灿烂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我惊讶这张面容的干净与清新,仿佛没有被环境所污染。
我从《晓月清香伴君醉》里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宁静与从容,他的艺术魅力在于通过内在的灿烂结构呈现世道人心与生活品质,花鸟相依是历代画家建立的艺术结构,做为当代优秀的工笔花鸟画家赵洪琦先生显然不满足于传承,他的传承已经打上了个人的情感烙印,生动活泼的氛围下有一颗灿烂的心,宁静中浮起植物生长的清香与鸟雀挪动身体的响声。另一幅创作于2005年的《甜蜜世界》,更是直接把果肉炸裂的瞬间展现出来,果刺的真实、果肉的特写与叶片的肥嫩,让人惊叹自然世界的内部结构的甜蜜,从而闻到艺术人文的气息,由此可以发现有声有色是赵洪琦“灿烂结构”的美学设计的必然结果。
形色天性
《幽林深深听潺溪》是赵洪琦先生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作品,他对溪石、叶片与花蕊的处理,让我想起船山所言:形色即是天性。艺术的形色受命于天,画之形色与一个艺术家的天性是“受命”的关系,赵洪琦有“幽林”之心,其天性找到了“潺溪”之形色,艺术便有了天性。
程朱之学在理与气、心性与形色中做出辩识,而做为当代艺术家的赵洪琦却通过绘画语言对此做出调和与融汇。他的艺术与程朱有汇合之处,即以形色为气、以性为理。
赵洪琦笔下的《清香醉人》《汉宫香浓》《古桐·深秋·生命》《故园春梦烟雨中》等作品,无不传达了“形色天性”的艺术理想。清新淡雅是一种人生态度,而形色天性则是一种艺术形式与艺术境界。
赵洪琦的创作细节微妙,格局宏大,整体上走向明朗与灿烂,他实践着“传统的现代性”,将传统引向现代性的未来。
圆融阔大
从赵洪琦身上我看到了道学的气质,他的艺术是自然性情、感性认识与理性笔墨、严谨图式的统一。
正如明清之际的道学在理性与非理性,以及知、意、情之间调和,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阶段,最终达成理、气、心三派圆融统一,是一次至关重要的哲学主体性转向。
赵洪琦的绘画艺术里包含了道化自然的老庄哲学思想,他的仙风道骨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建立在一笔一画长达半生的艺术修为之上。
沉默的灿烂倾向于内心阔大的艺术道场,赵洪琦有别于他者,艺术可以成为个人的宗教,自然与花鸟、色彩与笔墨交织而成一个艺术家的当代心灵史,他坦然有趣,与绘画之间仿如爱的宗教。“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赵洪琦的圆融阔大的艺术精神在杂碎、多元的现实中,给人带来美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