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的心事
2017-03-17江东瘦月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6年12期
江东瘦月
父亲掐一穗稻穗:“吐——”观色,听声,豁了的门牙咀嚼着比去年更沉甸甸的味道。
立头功N个的镰刀再次请缨,一时间,分行唐诗的花生,不分行宋词的黄豆,以及聊斋小说般的刺黎藤,被镰刀这位编辑一一拦腰抱住,掼倒。增删,润色,排版。
父亲习惯于用拇指肚初试镰刀的锋利。试图触摸金属的内核,揣度金、木、水、火、土在这个季节的接头暗语。
过去,地瘦,庄稼是病秧子。镰刀面如菜色。后来,撑得打饱嗝了,凸起肚子,神气好一阵。如今,稻穗触到了季节的熔点,而镰刀掉入农事的冰点:看到久保田收割机大吃海喝,镰刀心头升腾起狭义的民族气节。镰刀的爷爷赫赫有名,是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大刀。刀血性,擅长短兵相接!
收割機的“人”字形轮胎,压塌田鼠的“快乐老家”。无心捕蝉的螳螂,向着“通通通”的收割机祭起利器。
镰刀本想竖起来,点个赞。退役的镰刀,不生皱纹,心事皱褶。想起那些沾着露水、雨水的作物,想起那段饿一年饱两季的爱情,心头还是潮着快感。
动词和象声词,与镰越来越生分。愧疚,觉得最对不住拜把子兄弟扁担,还有那个打着骨头连着筋的三弟——“哼哼唷唷”的挑麦号子。
磨刀石,在放下镰刀时,便臆想立地成佛。开始觉、开始悟的石头,不再为镰刀把脉。锈蚀。与灰头垢面的纺车和断柄锄,共居冷宫。
稽睡的镰刀,躺下。比陈抟的觉瘾还大。
在梦里,镰刀会叼住稻秆、麦秸的七分裤吗?镰刀,霜打蔫了的扁豆一般。与狼狈下岗的纸媒编辑,惺惺相惜。
谁能破译镰的心事,剖析刀的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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