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不自量”：五次换肝！多难五兄弟挺住了

东方+娟子

上海有一个五兄弟、五妯娌的大家庭，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却很安宁、和睦。15年前，老大得了晚期肝硬化，必须换肝，四弟弟、四妯娌齐心合力，挽救了大哥的生命。谁知几个月后，老二也被确诊得了晚期肝硬化，也需要换肝。老大的女儿考上了一本院校，为了救老二，父母没让她去上；老三、老五四处借钱，老四把房子卖了，再救下老二。一年后，老四也得了肝硬化，沈家兄弟再次被逼上梁山，纷纷想办法借钱，又救下了老四。

从2005年后，老大的病情又两次复发，沈家只剩下老三、老五是健康的，他们只有去做生意，并再次卖房，老大的生命保住了，并创造了亚洲三次换肝、成活时间最长的纪录！悠悠15载，面对房价和手术费一轮轮上涨，沈家兄弟、妯娌们，用蚍蜉撼大树般的意志力，硬是扛下了所有的苦难！

大哥有难全家上阵，一波未平二弟又出事

2002年2月，沈伯明在上海长征医院被查出患了晚期肝硬化，要尽快做肝移植。时年49岁的沈伯明是江苏宜兴人，父母是农民。兄弟五个中，他是老大。他几经辗转，进入京九集团上海分公司下属单位工作，和同单位的孙有芳相恋。孙有芳是上海郊区人，比他小4岁，两人结婚后，有两个女儿。

做肝移植，要有肝源和30万元左右的手术费，沈伯明夫妇基本没攒下积蓄。第二天，趁他外出，孙有芳告诉了公婆。公婆马上把另四个儿子叫回家，让大家赶紧想办法，四兄弟纷纷表态：“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定要救大哥！”

年过花甲的父母和四兄弟排着队到长征医院检查，没有一个配型成功。8月初，长征医院通知沈伯明：有一个人体器官捐献志愿者，前几日因车祸受重伤，已不可能生还，让他赶快筹集费用，随时准备接受肝移植手术。救命的曙光终于闪现！

四个弟弟和四个弟媳纷纷拿出家里的积蓄，还四处借钱，亲朋好友也拿出4万多元，沈伯明所在单位为他组织了捐款，还特批孙有芳请假照顾丈夫。不久，长征医院器官移植外科医生傅志仁博士为沈伯明成功地做了肝移植手术。

手术后，沈伯明身体非常虚弱，不断出现发烧等各种排异状况，孙有芳日夜陪床在侧，每隔一小时左右，就要小心翼翼地帮他排一次小便，帮他翻身、用热水擦身体，防止滋生褥疮。

沈伯明换肝后，有时情绪特别暴躁。有一次，孙有芳帮他翻身时，由于他沒配合好，扭了腰，他一气之下，使劲推了她一下，孙有芳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上，头正好磕到床角上，血顿时流了出来。孙有芳用手捂住头，虽然感觉十分委屈，但想到医生叮嘱过，必须让沈伯明保持心情平静，这样有利于恢复，她强忍着什么也没说，请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事后，沈伯明十分愧疚地向妻子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待你……”孙有芳笑笑说：“你生病，情绪急躁，我怎么能跟你计较？”沈伯明看着因为照顾他变得憔悴了很多的妻子，眼眶湿润。

由于不分白天黑夜地照顾丈夫，吃不好睡不好，孙有芳甚至产生了条件反射：一听到闹铃，她就浑身一哆嗦，然后猛地跳起来。沈伯明每每见此，都会感到自己拖累了妻子，他拉着妻子的手，深情地说：“有芳，你最辛苦，我的命是你给的。”孙有芳淡然一笑：“你说这些干什么？我照顾你天经地义，这个家不能没有你，我做什么都应该。”

沈伯明几个弟弟、弟媳也抽时间，带上各种补品来看望他，给他鼓气。由于他们的齐心协力，沈伯明终于康复出院。回家后，孙有芳对沈伯明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身体再无大碍，获得第一次重生！

2002年8月，老二沈伯刚也被确诊为肝硬化晚期，必须换肝！这次，沈伯明首先站了出来，对三个弟弟说：“我生病时，一家人齐心协力救了我，现在老二病了，我们必须一样面对！”老三、老四和老五异口同声地说：“好，我们也要一起救二哥！”他们三个先后去医院跟二哥配型，但都没有配上。

由于配型无果，一家人只能一边准备昂贵的手术费，一边等待肝源。沈伯明做完手术后，就在家里养病，每月工资很少，孙有芳当时请假照顾丈夫，工资也很低，但他们还是千方百计帮老二筹钱。

那时，沈伯明的大女儿高考成绩已出来，超过了一本线。孙有芳高兴之下，不得不对大女儿说：“家里情况你也知道，这个大学我们上不起，还是上职业学院吧。”大女儿立刻脸色一变，什么也没说，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看着书桌上一摞摞的复习本，想起这些年寒窗苦读的辛苦，不禁潸然泪下。她越看那些练习本越难受，终于冲过去，开始撕，一边撕一边说：“学这么多有什么用？我要撕碎你，撕碎你……”孙有芳推门进屋，看见了这一幕，难过得哭了。最终，在孙有芳一再开导下，大女儿终于理解了：“救二叔要紧！我不怪你们。”女儿的态度让孙有芳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也是五味杂陈。

这边，老三、老五除把家里不多的存款拿出来外，还四处借钱。老四沈伯辉几年前在宜兴市买了一套130平米的商品房，由于实在拿不出钱给二哥治病，他想把还没住多久的房子卖掉。他犹豫了很久后，终于对妻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原以为妻子会反对，谁知妻子大度地说：“房子卖了还可以再买，二哥的命等不得！”沈伯辉再次洒泪。

灾难接踵而至，借债卖房何足惜

由于比较急，沈伯辉只将房子卖了不到40万元，比市场价低了不少（如果当时不卖，那套房子现在至少价值100多万元）。他们将钱全部给了二哥，一家人搬回农村老家居住。他们大包小包搬回老家那天，昔日的邻居们议论纷纷：怎么又回来住了？是不是生意失败了？也许出了什么麻烦事？沈伯辉不愿意做过多解释，带着妻儿回到家里。晚上，8岁的小女儿说什么也不想睡觉，说这个家太脏了，哭闹着想回市里的新家。沈伯辉哄了半天，女儿依旧哭闹不止，沈伯辉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地打了她两下，女儿哭得更厉害了。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沈伯辉也觉得不忍，搂着女儿说：“爸爸对不起你，可爸爸也实在没办法，等治好二伯的病，我们就搬回原来的家。”哄了半天，女儿才终于不哭了。

没有计较，没有瞻前顾后，人心齐泰山移！2002年11月，沈伯刚等到了肝源，也在长征医院成功地做了肝移植手术。

似乎上天也跟沈家较着劲，考验沈家人心到底会不会被摧垮，沈伯刚做手术还不到一年，2003年夏，沈伯辉也得了晚期肝硬化，同样必须换肝。

这种接二连三的情况，引起了长征医院傅志仁博士的重视。沈家父母都年过七旬，身体健康，并没有肝病，沈伯明的祖父、外祖父辈也没有肝病患者，因此这不应该是家族病。傅志仁怀疑沈家兄弟的病，可能与环境污染和不良生活习惯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仍需要进一步观察和研究。

这次，沈家人仍没有一个能跟沈伯辉配型成功，沈家主要任务仍是先筹款。最后，几个兄弟都变卖了家里的东西，又四处借钱，好不容易凑齐了沈伯辉的手术费用。2003年11月，沈伯辉也在长征医院顺利地做了肝移植手术。

一人换肝，就可能让一个家庭陷入困境，何况是三个？接连不断的灾难，像一座大山压在沈家五兄弟的身上。但坎坷越多，路越难走，越能考验沈家人的意志和亲情！

2004年除夕，五兄弟携家人一起到父母家过年，父母准备的年夜饭特别简单：西红柿炒鸡蛋、清炒小白菜、凉拌黄瓜，父亲喝了自己家酿的米酒，二老连声说对不起孩子们。沈伯明笑道：“我有个同学的父母，有一笔遗产留给三个儿女，因为分配不公，年前三兄妹打了起来，现在都躺在医院里。爸，妈，虽然我们的年夜饭没有山珍海味，但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一起，不仅不寒酸，还很珍贵难得。”其他兄弟妯娌都齐声附和：“爸、妈，吃什么不重要，一家人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吃饭时，年近古稀的老母亲说：“你们兄弟能这样团结，首先要感谢你们的老婆，我这个当婆婆的，要和儿子们给你们敬酒：孩子们，受委屈了！”几个儿媳听罢，相继站起来说：“妈妈，这都是应该的，一家人不用这么客套。”她们纷纷回敬婆婆。

那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老三沈伯军上中学时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吹拉弹唱样样在行。他说：“虽然我们家经历了这么多灾难，但灾难也是欺软怕硬，我们一大家子齐心协力，连灾难也怕了。活着，我们就要活得快乐些，不如唱起来，跳起来！”大家各自拿出看家绝活，孩子们也兴奋地加入其中，一出寒酸却温暖的演出开始了。父母房子太小，他们就站在门里门外，唱到声音嘶哑，跳到浑身发汗。

邻居们见了，都为这个大家庭里父母、兄弟和妯娌亲密无间的关系，还有苦中作乐的劲头感动不已。

那天，兄弟们在一起商量，要从困境中走出来，必须想办法赚钱。沈家五兄弟，只有老三沈伯军和老五沈伯昌拥有健康的身体，这个重任只能由他们来完成了。春节后，老三又做起了鞋帽生意，老五则跟妻子租了一间门面，做起了电工电料生意。他俩每天早出晚归，基本没有休息日。

然而，灾难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

2005年秋天，沈伯刚和沈伯辉病情刚稳定下来，沈伯明感觉食欲下降，腹部隐隐作痛。他提心吊胆地到医院检查，结论再次将沈家逼进绝境。沈伯明胆管腔内出现病变，胆道堵塞，肝部65%以上的肝细胞已坏死，须尽快再次进行肝移植。

这次不用父母召集，五個家庭悲壮地聚到一起。肝源只有等，大家能做的仍是尽快准备好钱。此时，肝移植手术费已经涨到40万元左右，这对山穷水尽的沈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几个弟弟、弟媳再一次表态：“大哥大嫂放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见孙有芳不停地抹眼泪，沈伯军的妻子说：“大嫂，哭能解决问题吗？如果能，我们愿意陪你哭三天三夜。多少难关我们都闯过来了，这次我们一大家子也一起闯！”其他几个妯娌也纷纷安慰孙有芳。这样的亲情谁见过？孙有芳再次被感动，也再次被激起了信心！

柴门“不自量”，五次换肝五兄弟挺住了

沈伯明、沈伯刚和沈伯辉因为都做了换肝手术，再也无能为力，这次主要得靠老三沈伯军和老五沈伯昌了。沈伯军把做生意的本钱都拿了出来，沈伯明坚决不收：“这些钱都给了我，你怎么做生意？”沈伯军仍坚持，沈伯明才同意收下一半。

2005年12月中旬，沈伯明接到医院有了肝源的通知，医生让他随时做好手术准备。可沈家全家老少齐动员，总共才凑到17万多元，还差得远！

就在沈伯明觉得这次要错过救命机会时，沈伯昌竟然将一张30万元存款的银行卡送到他手里：“大哥，换肝的钱有了！”沈伯明问他从哪弄来这么多钱，沈伯昌说：“我家离门面太远，不方便，我把房子卖了！”事后，沈伯明才知道，为了早些拿到钱，沈伯昌将自己130平米的房子，仅卖了30多万（如今他的那套房子，也升值到100多万）。把房子卖掉那天，沈伯昌的妻子伍红久久地坐在宽敞的卧室里发呆，她想起从买下这套房子后，自己和丈夫怎么辛苦装修，以及乔迁新居时一家人怎样兴高采烈，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沈伯昌见状，急忙过来安慰她：“媳妇，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们就不卖房子了……”伍红急忙擦干眼泪说：“不行，救大哥的命要紧！”

沈伯昌一家也要搬回老家的旧房子住。临行前，孙有芳紧握着伍红的手说：“五妹，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好在两个女儿长大了，这钱我们一定还！”伍红说：“大嫂，钱可以慢慢挣，但多少钱也买不来大哥的命啊！”沈伯昌的一个朋友听说他为了给大哥二次换肝，居然把房子卖了，不禁数落他说：“你们兄弟已经帮大哥换了一次肝，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再卖掉房子呢？弄不好落得人财两空。”沈伯昌严肃地说：“难道房子比命还值钱？要是没了大哥，我们这个家就不完整了。”

沈伯明再次被亲情的力量所震撼！他又一次住进长征医院。这次，给沈伯明主刀的仍是傅志仁主任，此时，他已经是教授级主任医生，全军器官移植研究所副所长。傅志仁和他带领的团队，共花11个多小时，为沈伯明成功完成了第二次移植手术。

事后，傅志仁主任对孙有芳说：手术本身很成功，只是难保以后不出问题，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52岁的沈伯明体内多器官开始有不同程度的老化，不排除以后再次发生胆管堵塞的可能。

果然，2008年夏，沈伯明再次发生胆管堵塞，如果不再换肝，随时可能死亡。四个兄弟并没有太吃惊，态度也没有改变：“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这时，做肝移植的手术费用已涨到50万左右。沈伯明、沈伯刚和沈伯辉家里早已一贫如洗，拿不出一分钱。老五沈伯昌跟妻子伍红商量：“我想把咱们准备做生意的30多万本金给大哥做手术。”伍红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声，只说了几个字：“好吧，救人要紧！”事后，孙有芳向伍红表达谢意，伍红说：“大嫂，我们是一家人，什么都不用说了。”老三沈伯军也把做生意的10多万本钱拿了出来，加上跟亲朋借了一部分钱，终于凑齐了手术费用。2008年11月，沈伯明做了第三次换肝手术，手术非常成功，他第三次获得重生！

在此后七八年中，沈伯明身体曾几次出现排异的状况，但在妻子和亲人们的关爱下，很快就恢复了健康。沈伯刚和沈伯辉身体也一直不错。几个人，每年仅吃抗排异药就要花费十几万，这些钱基本都要靠沈伯军和沈伯昌出，因此两兄弟拼命赚钱，成了整个沈家的顶梁柱。

从2002年第一次手术到现在，已过去整整15年，如今已63岁的沈伯明身体很好，他还成为亚洲三次换肝存活时间最长的人，创造了一个奇迹！

2016年12月27日，沈伯明接受本刊特约记者采访时说：“我能活到今天，一是要感谢我妻子，她10多年如一日，不离不弃地支持我、鼓励我；二是要感谢我的弟弟弟媳们，特别是四个弟媳，如果不是他们尽心尽力地帮助，我的命早就完了。我要对他们说：这辈子，我这个当哥的尽麻烦他们了，下辈子我们还要做一家人！”

傅志仁主任告诉记者，沈伯明能创造三次换肝及亚洲存活时间最长的纪录，除了每次都幸运地等到肝源外，沈家上下亲密无间的亲情支持很重要，沈家兄弟、妯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齐心合力，显示出中国传统式大家庭的团结和力量。兄友弟恭，妯娌们不计较利益，生命和亲情至上，所以才创造了惊人的奇迹，值得每个家庭学习。

编辑/邹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