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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士杰捍卫戏剧的尊严

2017-03-15王珍一

时代人物 2017年1期
关键词:戏剧

□本刊记者 / 王珍一

金士杰捍卫戏剧的尊严

□本刊记者 / 王珍一

金士杰的好友刘亮佐讲过一个金士杰的故事:金士杰在台湾的大学教表演时,一次期末学生表演,一个学生在表演时笑场,金士杰脸色很难看。“对于演员来说,现场笑场表示你不在状态中,你在台上的稳定度不够。”在金士杰的观念里这种行为“罪不可赦”,那天金士杰一直没有表情。后来刘亮佐听学弟学妹说金士杰气哭了。恰好那天是金士杰生日,大家给他惊喜,整晚金士杰都没有笑过,他板着脸,生气地切着蛋糕,吹着蜡烛,然后回家了。

采访是在金士杰下榻的酒店进行。他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衬衫,随意自然,显得很精神。在谈到戏剧的专业问题时,他就是刘亮佐口中那个严谨、追求极致的老师。当说到孩子时,你能看到他眼中所流露出的慈父之光。他高兴地比划孩子在家时的样子,那一刻,他仿佛也成为了一个小孩。刘亮佐在戏剧上也见到过金士杰像小孩一样的模样。“当金老师觉得自己的表演特别到位的时候,会有一种像小孩一样的得意,嘴角上扬,大拇指一竖,感觉很了不起的样子,他能开心一晚上。”戏剧和孩子成为了了解金士杰内在世界的两个维度。

为戏剧养猪、打工、蹭饭

所有的小孩都爱听故事,金士杰也不例外。“那时候我是一个爱听故事的人,爱在故事当中发挥我的想象力。就像一个王国一样,我在里面流连忘返。”小时候,爸爸给金士杰买了小木头刀枪,他就把它放在榻榻米上,用自己的手动来动去,在脑中想象着各种故事情节,他没有发出声音,没有人知道金士杰在做什么。有时当他设想的故事在脑中正精彩上演的时候,妈妈喊他吃饭,他会很不高兴。他会很快的去把饭吃完然后赶紧回去将之前的故事续起来。

有时候看漫画,看见一个很棒的房子,很漂亮的美女,很奇怪的风景,金士杰就停在那儿,一个故事就又开始在脑海中上演了。渐渐地金士杰不满足于想象,他开始动笔。他画了人生中第一本连环图画,他在一张纸上画六格,画里有个人在讲话。他画了很多页,再用订书机订好,金士杰的第一本书就出来了。当故事太长的时候,他会写上未完待续,再给邻居朋友们互相传阅。

金士杰正式进入戏剧世界之前,有过一段奇特的经历。在屏东农专畜牧科毕业后,金士杰想去台北,“去做很重要的事”。妈妈怎么劝都不听,就去高雄和自己的爸爸讲。父亲听不懂“剧场”“导演” 这些词汇,不明白孩子将来怎么过日子?“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来从柜子的夹子里拿了亲戚的电话号码和车票给我,就去了厕所。从后面看他弯腰、捏着鼻子,一定知道嘛,他哭了。他好失望,他一直希望我找份工作,结婚生子,安分过一生。”金士杰暂时放弃台北那些“很重要的事”,去了屏东老家边上的台南县牧场,养了一年半的猪,“我用行动告诉他们,我是个会做正经事的、规规矩矩的人。”他说一个男子满心的斗志想着要为这世界做什么,可却连身边亲人的心都伤了,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又何谈为世界做什么。金士杰放弃了远行,直到27岁。

1978年金士杰北上来到台北寻梦,一心想搞自己从小的志业:说个故事或者写个故事。搞文艺不能养活自己,他平日靠做苦工为生。在其他工友拌嘴、打牌、喝酒、看电视的时候,金士杰白纸一摊就开始创作。有一次有一个工友回来,冲着他大喊:“金!我出去三个钟头,你竟然连姿势都没有变!”在那个和工友们一起住的小宿舍里,金士杰用10个月时间创作出了剧本《演出》。当时台湾社会还未“解严”,文艺世界沉寂,金士杰心下难平:“台湾的小说完全不输于世界,为什么电影、戏剧这么差?不能等了,我们自己干。”1980 年,他与几个好友共同创办的兰陵剧坊宣布正式诞生。剧团的名字取“兰陵王入阵曲”,为戏剧传统之源头的意思。他说“严格来说,戏剧是该被淘汰的艺术形式,但它保留下来了,仅此,就应该伏地敬仰。”

那时候兰陵剧坊表演的场所,小到在私人的客厅里,观众就三五个朋友,屋里的日光灯、沙发、厕所,都可以即时被拉来当做布景。那时候金士杰很穷,为了将所有时间花在写剧本、看书、研究演技上,很多时候金士杰没有饭吃。他想了一个办法:蹭饭吃。但是他又不愿意欠别人,怎么才能蹭别人饭吃而不欠别人情呢? 琢磨半天,他觉得去蹭饭提供别人吃饭时的谈资和乐趣就行。于是金士杰每次去蹭饭前都会准备一两个故事,几个有趣的话题,对最新时事的看法等等,每次去吃饭对他来说都需要做功课。把自己的知识见解作为换饭吃的本钱。他觉这样就不是求别人给他饭吃,而是等价的交换。

他真是一个奇人

所有的付出最终获得了回报,但金士杰对名利的态度却又与一般人不同。兰陵剧坊的成名之作是《荷珠新配》,讲的是一个陪酒小姐和一个司机“骗中骗”的故事。一经演出,引起了很大反响。演出结束后,台下观众对他们说:“台北等你们这帮人很久了,你们终于来了。”然而面对荣誉,金士杰却不易入戏。“一个人的成功还是应该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比较迷信十年寒窗,不喜欢在刚起步时就得到太多荣耀,因为这个社会很便宜,有时候一个偶像‘嘣’地冒出来,他值吗?他该吗?假如一不小心你自己变成那个角色,我想的是,头脑清醒点吧,那是命运在玩你。”

1980年代中期金士杰开始与赖声川的表演工作坊合作。赖声川一次排一个叫做《绑架》的戏。排到一半,金士杰说:“我不干了!”他觉得剧不够好,不足以上台。因为知道金士杰的倔脾气,赖声川不仅没有生气,多年后说起来反而心怀感动:“这一件事有什么特别?在这个时代,有这么纯粹的创作良心的艺术家并不多,反过来说,台湾的剧场也曾经目睹太多不成熟、不该上台的演出,但是当事者要不没有金宝的勇气,要不没有他的判断力。”后来与金士杰合作过《暗恋桃花源》的丁乃竺回忆:“我当时看到他,觉得他真是一个奇人。他告诉我说,我是学畜牧的,我会养猪哦,还表演给我看,怎么给猪崽接生。但他的戏总是越演越深、越演越好的。”

金士杰在艺术成就上早已成为业内公认的大师,虽然他自己并不理会这种评价。他说“这种无聊的社会评判方式,我犯不着参与认同。”在表演上他保持着清醒。“你也不能上当,你真把自己当那样的人,事情就麻烦了。”但刘亮佐依旧愿意将他尊称为“表演的父亲”,“他对每一个人在表演上就像爸爸一样,照顾你、呵护你。他更像一个捍卫表演的一个父亲,他不允许对表演的轻忽,对表演任何的不在意,表演对他而言是一个信仰。这种爱会扩散到和他合作的演员身上。”对于戏剧,金士杰会对年轻人说,“你就照着你的兴趣去做就是了。发达与不发达,成功与不成功,那是后话。”本刊记者问他与戏剧之间的关系,他回答:戏剧是我的行为,我有我内心的思想,我必须通过一个行为来传达,证明、实践自己。戏剧表演刚好符合这个事情。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有一天这个事情对我毫无新意的时候,就是我和它再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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