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级留学生定语及状语句法认知难度研究
2017-03-15鲍嘉焕吴思娜张志远
鲍嘉焕++吴思娜++张志远
摘 要:定语和状语是非常重要且复杂的句法成分。本研究选取状语典型副词“都/很”、状语位置、多项状语顺序、状语标志词“地”和定语位置、多项定语顺序、定语标志词“的”以及量词等语言项目,采用实验的方法,考察初中级留学生对这些语言项目的认知难度差异。结果发现:(1)句法成分主效应显著,状语正确率显著高于定语;(2)留学生对各语法项目认知难度差异显著,状语各语言项目的正确率从高到低为:典型副词>状语位置>多项状语顺序>状语标志词,定语的顺序为:定语标志词>多项定语顺序>定语位置>量词;(3)不同水平的留学生各语言项目的句法认知既有共性,也有特性。
关键词:定语 状语 认知难度 初中级 留学生
一、引言
一种语言可以分解成大大小小的语言项目。对学习者来说,有些项目容易学,有些难学。研究语言项目的学习难度及产生原因,能直接促进第二语言的教与学,推动第二语言习得理论的研究(周小兵,2004)。在汉语中,定语和状语是非常重要且复杂的句法成分,在语法学界一直备受关注。不少研究者从汉语本体的角度对定语和状语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朱德熙(1984)对定语和状语的性质、分类、顺序等多个问题进行了全面研究。刘月华(1989)对定语和状语的分类及多项定语和多项状语的顺序进行了客观细致的研究。吕叔湘(1982)对定语标志词“的”的隐现问题进行了研究。总的来说,定语及状语的本体研究成果很丰富。
但是针对留学生定语及状语学习的研究并不多,并且大多局限于偏误分析,而单纯的偏误分析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有的学者对某些复杂的表达方式可能会采取回避策略,无法比较留学生不同学习阶段对特定语法结构的习得情况。也有一些学者运用问卷调查和实验的方法,研究留学生句法认知的规律。施家炜(1998)通过对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汉语中介语语料库系统”语料的研究、测试及问卷调查、个案跟踪三种方法,探讨了外国留学生习得22类现代汉语句式的顺序。钱旭菁(1997)采用横向调查法,通过统计日本留学生的作文和问卷调查,考察了初、中、高三个阶段趋向补语的准确度顺序,找出日本留学生趋向补语的习得顺序。吴思娜(2013)采用句法判断和修改任务,考察了不同汉语水平及不同国家留学生对状语、定语和补语等不同句法结构的认知难度。
纵观已有的研究不难发现,从研究范围上看,前人研究集中在多项定语和状语的语序上,而没有对留学生定语和状语的句法认知进行整体考察。从研究对象上看,集中于个别国家的留学生,例如泰国和越南等,没有对不同汉语水平留学生的习得情况进行对比研究。
本文在查阅“汉语中介语语料库”以及前人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从状语和定语各五个项目考察留学生的学习难度:状语方面的典型副词“都/很”(以下简称“典型副词”)、状语位置、多项状语顺序、状语标志词“地”的隐现(以下简称“状语标志词”)和定语方面的定语位置、多项定语顺序、定语标志词“的”(以下简称“定语标志词”)以及量词,这些都是留学生比较熟悉又具有一定学习难度的语言项目。本研究主要探讨以下问题:
(1)留学生对定语和状语不同语法项目的认知难度是否存在差别?
(2)学生在不同阶段对不同语法项目的认知难度会有何变化?
二、实验
(一)实验目的
考察初中级水平外国留学生对汉语定语及状语的句法认知难度。
(二)被试
被试为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63名外国留学生,分A、B、C三个等级水平。其中A班留学生26名,学习时间不足6个月,属于初级水平;B班18名,学习时间在半年至一年之间,同属初级;C班19名,学习时间在一年至一年半之间,属于中级水平。被试来自欧美国家的为22人,占总人数的35%,分别来自德国、法国、英国、西班牙等国家;来自东南亚国家的为20人,占总人数的32%,分别来自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等国家;来自东亚国家的为17人,占总人数的27%,分别来自日本、韩国等国家;来自中亚的为4人,占总人数的6%,分别来自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国家。
(三)实验材料
实验材料包括定语和状语各25个句子,另外有10个无关的句子作为填充材料,共60个句子。实验材料句子长度7~15个词,平均每句10个词,所有句子中的字词均来自于《汉语等级大纲》甲级和乙级词,并标注了拼音,句子内容均与留学生熟悉的日常生活相关。实验材料于实验前由留学生的任课教师进行评定,实验材料均为留学生已经学习的知识,在实验过程中如果学生有不确定意思的词汇,可以向老师提问,以尽可能减少实验材料本身对实验结果造成的干扰。60个句子的呈现顺序采取随机化处理。在实验问卷的最前面,对实验任务进行了說明,并且加上了示范的例子,确保学生能够明白实验任务。在正式测验之前,在不同水平的留学生中进行了预测,确定实验材料的词汇是学生熟悉的,学生能够明白测试的说明。参与预测的留学生被排除在正式实验对象以外。
实验填充材料为留学生已经学过,并且日常使用的句子,难度很低,所有学生都能达到很高的正确率,而且与本研究要考察的定语和状语句法成分无关。我们选择这样的填充材料,一方面可以通过填充材料的正确率判断被试参与实验的认真程度,以此来确定实验的准确性;另一方面,填充材料与考察成分无关,可以混淆被试,避免被试猜出实验的意图,影响实验结果。
(四)实验设计与程序
本实验为3(汉语水平)×2(句法成分)两因素混合设计,其中汉语水平为被试间因素,分为A、B、C三种水平;句法项目为被试内因素,分为定语和状语两种。实验任务设计:我们将句子分成四或五个短语,在各短语之间加入方框,让被试将特定的定语和状语填入句中适当的位置,在那个位置的方框内打钩(见表1)。每题可选择的位置为四或五个,这样可以减少被试猜测的概率,提高有效性。实验由被试在课间完成,没有时间限制,被试完成以后可以获得礼物。
被试完成后,研究者当场回收实验材料。之后由研究者进行批阅,进行正确率的统计,然后运用spss19.0进行统计分析。填充材料的正确率为85%,正确率较高,说明被试认真完成了实验,实验结果可靠。
(五)实验结果
不同水平留学生定语和状语正确率见表2。
对正确率进行3(汉语水平)×2(句法成分)的方差分析,结果发现句法成分主效应显著(F(1,60)=6.66,p<0.05),状语正确率显著高于定语。汉语水平主效应非常显著(F(2,60)=34.58,p<0.001)。句法成分与汉语水平交互作用不显著(F(2,60)=0.45,p>0.05)。
对状语的正确率进行方差分析,结果发现状语句法成分主效应非常显著(F(4,240)=41.067,p<0.001)。汉语水平主效应非常显著(F(2,60)=25.3,p<0.001)。汉语水平与状语句法成分交互作用不显著(F(8,240)=1.54,p>0.05)。状语四类成分按正确率从低到高的顺序为:状语标志词<多项状语顺序<状语位置<典型副词。为了进一步分析四类句法成分之间的认知难度差异,对不同水平留学生四类句法成分的正确率进行了多重比较分析,结果发现状语标志词和多项状语顺序成对比较差异不显著(p>0.05),多项状语顺序与状语位置成对比较差异显著(p<0.05),状语位置与典型副词成对比较差异非常显著(p<0.001)。
对定语的正确率进行方差分析,结果发现定语句法成分主效应非常显著(F(3,180)=6.73,p<0.001)。汉语水平主效应非常显著(F(2,60)=33.54,p<0.001)。汉语水平与定语句法成分交互作用显著(F(6,180)=2.65,p<0.05)。定语四类句法成分按正确率从低到高为:量词<定语位置<多项定语顺序<定语标志词。对这四类句法成分的正确率进行多重比较分析,结果发现量词和定语位置成对比较差异显著(p<0.05),定语位置和多项定语顺序以及多项定语顺序与定语标志词“的”差异不显著(p>0.05)。
三、讨论
(一)留学生对不同句法成分认知难度差异
通过实验,我们发现留学生对不同句法成分存在认知难度差异,总体而言,状语的认知难度小于定语。状语四类项目的正确率从高到低是:典型副词>状语位置>多项状语顺序>状语标志词。定语四类项目的正确率从高到低是:定语标志词>多项定语顺序>定语位置>量词。
留学生对不同句法成分的认知难度差异,可能跟语言项目的自然度和标记性有关。学习项目的自然度是第二语言习得的决定因素,如:第二语言中某个特征对学习者是否凸显;一个已知形式与其意义之间的关系是否清晰;语言项目是简单形式还是复杂形式。这些跟母语无关的因素,可能引发学习困难。相对来说,复杂结构比简单结构认知难度高。语言标记性也会影响习得的难易程度。无标记或标记性弱的语言点,便于认知和习得,往往先习得,偏误少;有标记或标记性强的语法点,难于认知和习得,往往后习得,偏误多。(周小兵,2009)
在考察的语言项目中,典型副词和状语位置正确率显著高于其他句法成分,并且在A班就达到了较高的正确率,到了B班有较大提高,C班出现了“天花板效应”。这说明留学生对这类句法成分学习得较早,并且学习效应比较稳定。因为副词的这类用法比较简单,学生学习较早,并且在其他语言中也有对应的词,差异不大,标记性不强,对于留学生来说,相对简单。状语的位置是状语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并且状语位置特征较凸显,相对于多项状语顺序属于简单形式,标记性不强,所以留学生习得较好。而多项状语顺序和多项定语顺序形式比较复杂,涉及多个项目的排列顺序,不同语言之间差别很大。留学生容易受到母语的影响,认知难度较大。状语标志词和量词在很多语言中是没有的,语言标记性很强,标记性强的语法点,难以过早地认知和习得,虽然在初级阶段有一定的发展,但是很难实现较大突破。
(二)不同水平留学生句法认知难度差异
三种水平的留学生对句法成分的认知难度的总体趋势是一致的,但是每种水平的留学生在两类句法认知难度上有各自的特性。
A班留学生各个语言项目上的认知难度差异较大。量词、定语位置、状语标志词和多项状语顺序的正确率较低,因为在刚刚接触汉语的初级阶段,结构复杂和语言标记性强的语言项目,留学生存在很大的认知难度。而对于形式简单,与留学生母语相似的成分,例如典型副词以及标志比较明显的定语标志词,留学生认知难度较小,容易习得,因此正确率较高。
相对于A班来说,B班留学生原本认知难度较大的量词、定语位置、状语标志词等正确率都有较大提高,可能因为在学习过程中,老师将这些结构复杂和语言标记性强的语言项目作为教学的重点和难点,学生接触和练习的时间比较多。而多项状语顺序在这一阶段涉及比较少,所以正确率没有很大提高。另外,B班留学生在“典型副词”上的正确率接近90%。
C班留学生的量词、定语位置和多项状语顺序成绩有了较大提高,可能因为本研究所考察的多项定语和状语顺序仅限于常见的时间、地点等状语,并且只有两项或者三项定语和状语,到了C班,这类语言项目对留学生来说难度不大。另外,C班留学生在典型副词上的正确率达到了100%,出现了“天花板效应”,说明C班学生对这类成分的学习已经非常成功。
四、教学启示
学习者通常遵循一种基本固定的习得次序,逐步掌握语法规则,具体语法规则习得的次序与它们对学习者构成的难度有关(蒋祖康,1999)。所以,我们要认识到留学生对不同句法成分的认知存在难度差异,在教学过程中要根据学生的认知特点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对于量词、多项状语顺序、状语标志词这种认知难度较大的成分应该进行重点讲解、着重强调、反复练习。涉及状语位置的教学,教师不能只关注状语后置问题,应当注意留学生出现的状语前置的偏误。另外,在教材编写过程中要考虑到留学生对不同句法成分的认知差异,合理安排语法项目,确定重点和难点。
要注意不同水平的留学生的认知特性。A班的留学生对副词“都”“很”的认知已经达到了较高水平,因此在后续的学习过程中,教师可以对这两类句法成分作简单处理,不必作为教学的难点。而状语标志词和量词对于初、中、高三个阶段的留学生来说,认知难度都很大。C班留学生甚至出现了停滞不前的情况,可能出现了“化石化”现象。因此,对量词和“地”的隐现问题,教师应该格外注意,积极引导学生加强练习。
另外,在考察学生偏误原因时,要将语言差异与标记性差异结合起来考虑。無标记或标记性弱的语言点,便于认知和习得,往往先习得,偏误少;有标记或标记性强的语法点,难于认知和习得,往往后习得,偏误多。因此教师对标记性强的句法成分,需要着重强调,反复练习。例如状语标志词和量词,对于初中级阶段的留学生都是标记性较强的句法成分,需要教师在教学中格外重视。
(本文为中央高校基金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初中级外国留学生汉语定语及状语句法认知难度研究”[项目编号:2016JX001]。)
参考文献:
[1]蒋祖康.第二语言习得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
[2]刘月华.汉语语法论集[M].北京:现代出版社,1989.
[3]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4]钱旭菁.日本留学生汉语趋向补语的习得顺序[J].世界汉语教学,1997,(1).
[5]施家炜.外国留学生22类现代汉语句式的习得顺序研究[J].世界汉语教学,1998,(4).
[6]吴思娜.韩国及马来西亚学生句法认知难度初探[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3,(2).
[7]周小兵.学习难度的测定和考察[J].世界汉语教学,2004,(6).
[8]周小兵.非母语者汉语语法偏误研究程序[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09,(1).
[9]朱德熙.定语和状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4.
(鲍嘉焕 吴思娜 张志远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10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