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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被人告黑状

2017-03-15张文华

中外书摘 2017年3期
关键词:张之洞

张文华

1889年(光绪十五年)7月12日,张之洞上任湖广总督,直到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9月入京进军机处,担任军机大臣。除了1894年(光绪二十年)、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两次暂时担任两江总督外,他一直在湖广任总督。

正当张之洞督办各种工厂时,却飞来一场横祸。

曾任山西藩司的葆庚,因被张之洞参劾罢官后一直伺机报复,他利用一次外出的机会,全力寻找张之洞督粤五年间的种种谬误。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两个月的努力,葆庚终于找到了张之洞的如下罪名:

一是倨傲荒政。司道大员拜会,都需排期等候,等到来时,有的等一两个时辰不见,有的甚至白等一天。至于候补州县,几乎一概不见。平时起居无常,号令无时,群僚皆苦病之。二是任人无方。有喜爱者一人兼职十数,有不喜者则终岁不获一面,而其所赏识者大多轻浮好利之徒。三是勒索挥霍。凡家有厚资者,必定借机勒索,逼他们自认捐献,或自认罚款,多者甚至有上二十万的。所收之款名曰办公事,实则挥霍浪费。粤省殷实之家对此多有不满者。

葆庚还掌握了张之洞两个亲信王之春和赵凤昌的许多劣迹。虽然张之洞本人的这些罪名莫须有,但王之春在粮道期间有七八万两银子的账目不清,赵凤昌在办理闱赌时有贪污行为,这是证据确凿的。张之洞对这两个人非常倚重,调任湖督时,又将他们随调武昌。张之洞对他们有失察之责。葆庚带着这些重要材料回到北京。

徐致祥是大理寺卿,和葆庚同为九卿,彼此很熟。

徐致祥与张之洞在翰苑共事多年,是个喜欢上疏言事的人。而且,他与张之洞在洋务上所持观点有分歧。

葆庚经过反复考虑,认为:纠弹张之洞的事若由徐致祥出面,应是很合适的。所以就把自己准备弹劾张之洞的想法告诉了徐致祥,没想到徐致祥立即表示赞同。

徐致祥决定给张之洞上一道参折,其内容如下:

张之洞在两广任内,懒见僚属,重用小人,兴居无节,号令不时,借端苛罚,恣意挥霍;在粤五年,亏耗款项不下数千万两。藩司王之春培克聚敛,被他竭力保奏;知州赵凤昌声名甚秽,因善逢迎,也被倚为心腹……该督创由京师卢沟桥至湖北汉口之说,其原奏颇足动听,迨奉旨移督湖广,责其办理,该督奉命即爽然若失。明知其事必不成,而故挟此耸动朝廷,排却众议,以示立异。铁路不行,则又改为炼铁之议。以文过避咎,乞留巨款。今日开铁矿,明日开煤矿,此处耗五万,彼处耗十万,浪掷正供,迄无成效,又复百计弥缝,多方挡求,一如督粤时故智。臣统观该督生平,谋国似忠,任事似勇,秉性似刚,运筹似远,实则志大而言夸,力小而任重,色厉而内荏,有初而鲜终。徒博虚名,无裨实际,殆知晋之殷浩。而其坚僻自是,措置纷更,有如宋之王安石。古今中外诸臣章奏之工,议论之妙,无有过于张之洞者。做事之乖,设心之巧,亦无有过于张之洞者。此人外不宜于封疆,内不宜于政地,惟衡文校艺,谈经征典,是其所长。昨岁该督祝李鸿章寿文有云,度德量力,地小不足以回旋。夫以两湖幅员之广,毕力经营,犹恐不足,而嫌其地小,夷然不屑为耶?该督之狂妄,于此可见一斑。

徐致祥上告张之洞的奏折,是周锡恩代拟的,周锡恩曾是张之洞的得意门生。

张之洞55岁寿辰时,有人让周锡恩作篇寿文。

事后有人对张之洞说:“周锡恩的寿文,有仿龚定庵给阮元的寿序之嫌。”

张之洞查阅《定庵文集》,果然如此,便很生气地说:“我那么赏识他,他却如此欺骗我。人们岂不都会因此笑我不读书。他辜负了我,这种文痞实在可恨!”从此就不再理会周锡恩。周锡恩也因此记恨在心。

张之洞的清流同党、御史李慈铭参奏军机大臣孙敏汶,慈禧太后认为李慈铭说得有理,但又没有合适的人顶替孙敏汶的工作,最后决定用张之洞补任。

消息传开后,徐致祥、葆庚和周锡恩素与张之洞不合,有些不甘心,所以才会告状。

徐致祥上奏的这些内容,都关系到张之洞近年来所办的实事,因此朝廷只好下令刘坤一、李瀚章分头进行彻查。

张之洞在《轩语》里写道:“尝谓一乡风俗,视乎士类,固能相率崇俭,乡里必有观感,浮华渐除,生计自然渐裕。城市读书人,尤戒专讲酬酢世故。即异日显达仕宦,亦望以此自持,则廉正无欲,必有政绩可观。”

张之洞为官清廉,是有口皆碑的。曾有人用两个字“好名”来概括张之洞为官的特点。对官场中人来说,好名其实是一种美德,因为好名之人的所作所为必然谨慎。

徐致祥在奏折中说张之洞“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是因为张之洞性情乖僻,作息时间与常人不同,他一般下午两点睡觉,晚上十点才起床办公,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官员们上午见他,正是他犯困的时候,在门厅坐候,经常一等就是数小时之久。道府以下属官等了多日都见不着他。有时他与客人谈话未完,忽然小睡一会兒,将客人置之不理。客人不敢作声,只有离开。

半个月后,两江总督刘坤一收到内阁寄来的密谕:“着即派人去武昌密查上奏。”另附徐致祥的奏折抄件。刘坤一阅后,对这件棘手之事颇觉为难。

1875年(光绪元年),刘坤一做了两广总督。1879年(光绪五年),调任两江总督。刘坤一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因为连年征战,身上受了不少伤,很容易感到倦怠,于是他只管大事不问小事。小事让别人去做,他自己腾出大量的时间用来吃喝玩乐,声色犬马,甚至对鸦片也有兴趣。但是他头脑清醒,军国大事一点都不耽误。

1881年(光绪七年),张之洞参了他一本,说他“暮气深重,政务倦怠”,请派兵部侍郎彭玉麟为江督,以便刘坤一安心养病。朝廷接受了张之洞的建议,将刘坤一内召,并以筹防军务为名空悬着。就这样过了十年,待曾国荃去世后,他才再次出任两江总督。重回江宁的刘坤一吸取先前的教训,收敛了很多。

刘坤一恼恨张之洞对自己的参劾。但是靠军功起家的刘坤一,与张之洞有一个相通之处,就是不甘受洋人的欺负。之前张之洞在粤督任上部署中国军队在越南大败法人,刘坤一钦佩不已,也淡化了他对张之洞的恼恨。

刘坤一若不调查,则为违旨;若遵旨派人去武昌调查,则张之洞的湖督难保。真的把张之洞劾掉了,对朝廷也并非是好事。

他将平日信得过的江宁藩司瑞章找来商量。瑞章也认为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便把新任安徽宁池太广道的袁昶找来商量。

刘坤一和瑞章都不知道,袁昶是张之洞的门生。

原来,1867年(同治六年),张之洞以翰林院编修的身份充任浙江乡试副主考。这天,张之洞去各房检查房官的阅卷,来到第十三房时,房官拿出一份试卷对他说:这份卷子上错了一个字,但文章写得极好,卷子推荐还是不推荐?张之洞将试卷认真看了两遍后说,从错这个字来说,卷子不宜推荐出房,但从文章来看,此子才识俱佳,实为难得。十年寒窗,三更灯火,熬进贡院不容易,错字出于疏忽,而文章能达到这一步却难,我看还是推荐出房。有副主考做主,房官将这份试卷推了上去。在最后审定时,张之洞又向正主考张光禄陈述了这个看法,张光禄亦表示同意。就这样,这份卷子被列为前茅,到张榜填名时才知道出自桐庐袁昶之手。袁昶向房官谢恩时,房官把这个过程讲给他听。袁昶对张之洞感激不已。

袁昶将徐致祥的抄件和上谕看完一遍后,第一个想法便是,尽快通知恩师早想对策。他给张之洞写了一封信,转述上谕及徐折的要点。私泄机密之事,万一被朝廷知道了,轻则断送前程,重则下狱。张之洞典试浙江能得这样的门生,也算是他的幸运。

这封密信很快到了张之洞的手中。信中的内容出乎张之洞意料,他和徐致祥在翰苑共事多年,经常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经史诗文。徐致祥比张之洞大几岁,却对他格外赞赏,时常恭维他可比古之张良、谢安,有治国安邦的大才,不料如今居然说他只可衡文、不可从政。

赵凤昌等人都劝张之洞去京城面见皇上作一番解释,但张之洞认为调查为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正在张之洞思考对策的时候,他接到姐夫、陕西巡抚鹿传霖的信,说自己定于下月初七启程前往京师面见皇上。

张之洞在回信里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姐夫,请他在见皇上后再去颐和园向太后请安,面奏太后,替他说情。

同时,张之洞又命王之春前往广州见李瀚章。李瀚章到广州任两广总督时,王之春还在广东做藩司。

李瀚章也接到了与刘坤一同样的一道上谕、一份徐致祥参折的抄件,要他“就地查访”张之洞当年的犯罪证据。他很快就查到了很多张之洞手下贪污受贿的证据,李瀚章准备将这些都写成奏折,整治一下张之洞。

王之春见到李瀚章,并向他出示一份“同治七年至光绪八年湖北盐务往来账目细表”,李瀚章清楚这是自己的犯罪证据。但李瀚章说,奉旨查办,没有查出一点事来也不好交代,赵凤昌的劣绩证据确凿,不便推卸。王之春同意这个丢卒保车的决定。

一个月后,两广总督李瀚章先后给朝廷作了禀报,内容大概是:张之洞为官勤谨,王之春办事有方,徐致祥所说经访查均无实据。督团总文案赵凤昌受贿情事严重,应予革职查办。

两江总督刘坤一在调查的奏折中说:“该督臣系怀时局,力任其难,将以炼钢开生财之源,保自有之利,造端宏远,用款诚不免稍多。然揆其本心,实为图富强、规远大起见。果能办有成效,洵足资利用而塞漏卮。现在铁路一应事宜,规制虽未大备,而始基既立,实未可废于半途。该督臣谋国公忠,励精图治,上思朝廷依畀之重,下念同朝贵望之殷,必能張弛合宜,始终其事。相应请旨饬下张之洞督率承办各员共体时限,力求撙节,要办经理,以竟全功。”

与此同时,鹿传霖也到了北京,见过皇上之后去颐和园见慈禧太后。慈禧知道鹿传霖与张之洞的亲戚关系,不免问到张之洞。鹿传霖将徐致祥奏参之事向慈禧作了禀报。慈禧对鹿传霖说,言官多喜风闻奏事,张之洞做过多年言官,应该懂得。光绪帝进园子请安时,慈禧随意对他说了一句:听说徐致祥参劾张之洞,此事不要看得太重。光绪帝明白太后偏向张之洞。

不久,朝廷宣布了调查结果,认为状告无实,对张之洞安慰勉励了一番,说他向来办事认真,以后更要尽心竭力,为朝廷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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