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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寄人篱下困瀚海

2017-03-15马海

中外书摘 2017年3期
关键词:父子草原

马海

李克用(856年—908年),神武川新城人 ,唐末将领,沙陀族人。别号“李鸦儿”(其军队主力亦称“鸦军”)。因一目失明,又号“独眼龙”。

兵败药儿岭

唐僖宗几次派兵对沙陀军进行围剿,几次都被李克用父子击败。而且沙陀军愈战愈勇,搅得河东地区不得安宁。880年,即唐广明元年,李克用趁大败李均之旺盛士气,大肆扩充兵员和地盤,正月攻陷了雁门,继而袭扰代州、忻州,所到之处,官军望风而逃。李克用乘机收编扩军,不出月余沙陀军扩张至两万余人。他以鸦儿军为骨干,把自己的义子派往各部进行统领,他们边行军打仗、边组训部队,按照当初鸦儿营的训练方法,将士们的战斗力渐渐地在提高,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二月,不甘寂寞的李克用,率领大部队向着晋阳进发,二十六日到了晋阳城南扎寨,二十七日发动了对太谷的围攻。李克用一如既往,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李存璋、李存孝等义子,及鸦儿营训练出来的鸦儿军,齐心协力,猛打猛冲,没用两个时辰,就攻陷了太谷。

面对李克用咄咄逼人的进攻气势,风雨飘摇的唐王朝,不得不做出回应。朝廷急派汝州防御使诸葛爽率东都防御兵前去救援。河东节度使康传圭也派出遮虏军使苏弘珍前往迎击。双方遭遇于太谷西南的秦城。在李克用的指挥下,沙陀军个个争先、人人奋勇,战鼓刚刚擂响,沙陀阵营中就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杀声,一千人的铁骑队伍,黑衣黑甲黑马,黑旋风般地朝着官军阵营卷去,随后李克用一挥宝剑,两万大军潮水般地掩杀过去,苏弘珍还没来得及派将应战,整个队伍先乱了阵脚,其后队当作了前队,前锋反成为殿后,溃堤似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倾泻,苏弘珍抽出剑亲自督战,连着砍倒了数名溃逃士兵,都无济于事,不得已,自己也只好随着败退的大潮撤退。大败了官军,李克用并没有乘胜追杀,他赶忙下令鸣金收军,并带着沙陀军主动退回了代北。一年多的征战,后勤保障实在难以继续维系,他要给沙陀军一个整休喘息的机会,补充给养,以利再战。河东节度使康传圭,以为有机可乘,急派部将张彦球率三千兵马追击,没曾想军士们在半路上闹事,拒绝前往,返回晋阳时,康传圭紧闭城门拒绝他们入城,乱军从西门攻入,杀了康传圭。

四月,朝廷任命太仆卿李琢为蔚州、朔州招讨都统,会同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都督郝连铎对沙陀军再次进行围剿。李琢为名将李晟之孙,自幼在军中长大,精通兵法,善于出奇制胜。李克用命大将高文集据守朔州,自己亲自率领鸦儿军,驻守雄武军抵御李可举。然而,面对李琢的强大攻势和郝连铎的劝降,高文集和李克用的族叔李友金、莎葛都督米海万、安庆都督史敬存,把李克用派去的令军使傅文达绑了后,共同投降了李琢。

听到高文集等人叛变、朔州失守的消息后,李克用又气又急,带领大军从雄武军直奔朔州。因军中许多将士家眷居于朔州,所以此时李克用的大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李可举趁势追击,并派出行军司马韩玄绍半路设伏。心浮气躁的李克用,一心想着夺回朔州,既忽视了对将士们的安抚,又没有对行军路线进行分析,当大军行至药儿岭时、天色已晚。面对崎岖的山路和复杂的地形,康君立等人建议就地扎营,待次日天明过岭。可是,刚愎自用的李克用不听大家的劝阻一意孤行,不仅没有安营扎寨,反而传令下去,务必在天亮前穿越药儿岭。

七月的气候,干燥火热,在烈火般的太阳下急行军,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脾气暴躁的李克用,连让将士们简单地休息一下都不允许,下令各队点燃火把,而后拍马向前,朝着药儿岭奔去。上了一个山冈,李克用回头朝着山下望去,蔚为壮观的场面,让他十分高兴,心想,一个小小的李琢,怎经得住这样威猛铁骑的冲击呢?正当李克用得意之时,突然,随着前方山上一声号炮,呼啦啦四周点燃了火把,漫山遍野的火把,把药儿岭照得通红,接着山上传来声声呐喊:李克用快来受死,李克用快来受死!

不久,李琢、李可举合兵一处,攻陷了李国昌据守的蔚州,李克用父子,带着族人仓皇逃出,屈居于阴山下瀚海边的鞑靼部落,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智破离间

沙陀人历经千难万险,殚精竭虑,好几代人接力奋斗,好不容易积攒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

对于朋友的落难,鞑靼人非常同情。生性豪爽的鞑靼人,杀猪宰羊,大摆宴席,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李克用父子看看,那份热情若不是朋友加兄弟,是绝对不会如此这般的。没多久,李克用就把药儿岭的不快隐藏在了心里,每天在大草原上骑马打猎,射箭挠羊,交朋友结弟兄。骑着战马,无论是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是徜徉在漫漫辽远的沙碛滩,都令李克用心旷神怡。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李克用父子与鞑靼人相互信任、逐渐融洽的时候,郝连铎(吐谷浑首领)暗地里派人,前往鞑靼人那里进行离间。他们为鞑靼人送去绫罗绸缎、金银财宝,并放言若是帮助朝廷消灭乱党,皇上定有重赏,如果与李家父子同流合污,将当同罪论处。郝连铎派去的人还神神秘秘地说:“凭李克用父子的本事,一旦夺取你们的草原、牛羊,就你们那些族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呢?”鞑靼酋长被郝连铎这么一诈唬,心里也犯了嘀咕。是的,若是李克用父子真的抢夺他们的草原,后果不堪设想。郝连铎派去的人说:“如借着召开草原豪杰大会之机,把李克用父子及沙陀一干族人绑了,交予朝廷领赏,岂不一举两得?”犹豫怀疑中的酋长,在郝连铎的鼓动下,决定在豪杰大会上对沙陀人发难。

由于郝连铎的挑唆,鞑靼人一反常态,对李克用父子逐渐冷淡。对于郝连铎派人离间,李克用明里暗里早已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早已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一向粗犷有加的李克用,在关键时刻反而倒沉住了气。怎么办,怎样才能化解郝连铎的阴谋呢?他不愿意打扰已经身心疲惫的父亲,独自反复思量,李克用觉得寄人篱下,只能智胜不能强取。于是,装疯卖傻麻痹对方。不管鞑靼人对其多么冷淡,他知道装作不知道,明白假装不明白,一如既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副胡吃海喝混天黑的样子。当鞑靼人告诉他要召开草原豪杰大会时,李克用心里一抖,他清楚,鞑靼人和郝连铎是要趁着豪杰大会,对沙陀人下手。李克用酝酿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事关沙陀族生死攸关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要将计就计,让郝连铎的诡计破灭。

一年一度的草原豪杰大会,是鞑靼人生活中的盛会。会上各部落首领欢聚一起,商讨族中大事,并聚集英雄豪杰进行骑射、摔跤比武。作为鞑靼人的朋友,李克用父子应邀参加。临行前,李克用把李存璋等心腹叫到身边,嘱咐他们万一发生变故,一定要保护好老将军和家眷,李克用说:“这次豪杰大会,分明是一场鸿门宴,郝连铎为罪魁祸首,是鞑靼人在郝连铎的挑拨下所为。因而,我们决不能乱杀无辜,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但是,大家一定要做好应对变故的准备,有备无患而已。”

果然,到了会场,隐约间周边可见刀光剑影,祥和的气氛下却暗藏着腾腾杀气。比武正准备开始,李克用不慌不忙地到了台下,双手一抱拳说:“各位首领,我沙陀人自药儿岭兵败,遭小人暗算以来,承蒙大家收留关照,克用不胜感激。为了表达谢意,克用愿在各位首领面前献一次丑,以祝豪杰大会之圆满。”说罢,回到沙陀阵营,换上了黑衣黑甲,骑着那匹乌龙追风驹,旋风般地卷向了比武场。飞驰之中,他突然弯弓搭箭,回身射了出去。那只雕翎箭嗖地响起,啪的一声,便牢牢地钉在了百步之外的拴马桩上,全场叫好之声雷动。众人前去一看,箭镞上还穿着一条马鞭,不偏不倚钉在了马桩正中。鞑靼首领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面面相觑。惊异之中,不得不对李克用高超的射技表示赞叹,心中暗想,若是发事,李鸦儿一箭过来,必然前心穿透后心、命丧黄泉。那样的话,怕是举事不成,反而弄巧成拙。一场暗杀李克用消灭沙陀族的阴谋,就这样破灭了。

煮酒壮怀

880年,对于唐王朝来说,是一个多事之秋。这年,黄巢起义如火如荼,六月,起义军相继攻克了池州、睦州、婺州和宣州等地。七月,在黄巢的带领下,起义军强渡长江北上,八月渡过淮河,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起义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消息传到了阴山鞑靼部落,对于鞑靼人来说,此事与己无关,而对于李克用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草原豪杰大会结束后,虽然鞑靼人放弃了对沙陀人的剿灭之念,但是,他们对于李克用父子的不信任之情卻更为加深。他们害怕万一李克用翻脸,害怕沙陀族久居草原,害怕鞑靼人终将被沙陀族取代。他们在独眼龙李克用的身上,看出了沙陀人的狠劲,看到了沙陀人的勇气,更看到了沙陀人不甘人下的壮志雄心。久而久之,鞑靼人与沙陀人就产生出一种生分与隔阂。李国昌觉得沙陀人和鞑靼人世代友好,尤其是在自己最为狼狈、最为失落的时候,是鞑靼人收留了自己,这种兄弟之情是永远不能忘记的,这种深如大海的恩情,是要用心回报的。因此,看到鞑靼人在自己面前的拘束、谨慎,甚至有点巴结,他觉得非常不舒服。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找到了儿子克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李克用想办法去消除鞑靼人的这种莫名的隔阂与恐惧。李克用一乐说:“谁让他们听信贼人郝连铎的挑唆,要对我们狠下杀手。那是鞑靼人自作自受,就让他们担惊受怕去吧。”李国昌说:“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在我们父子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鞑靼人敞开了胸怀接纳了我们,再说,朋友千个不多,树敌一个不少,孩儿还是想办法与鞑靼人和好吧。”李克用点头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李克用想满足父亲的愿望,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和理由。而黄巢起义恰巧有了这样一个契机。于是,李克用选择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特意备好了酒菜,宴请鞑靼酋长和各部落首领。接到李克用的请柬后,鞑靼人都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李克用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是过去与郝连铎的往来被发觉了,李克用要报复滋事,还是别的什么?大家心里都没有底。首领们在一起商量了很久,大家觉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如何是必须去赴宴的。鞑靼人的豪爽与好客,让他们感到没有不去的道理。

宴会非常丰盛,且李克用特别地热情,他谈笑风生,逐个敬酒,渐渐地消除了鞑靼首领们的疑虑,紧张的气氛也随之轻松起来。一向以豪饮著称的沙陀人和鞑靼人,端着大碗你来我往。十几坛酒下肚后,脸热耳酣的鞑靼首领们唱起了草原长调,跳起了剽悍的挠羊舞以助酒兴。趁着酒劲儿,李克用对大家说:“今天把各位请来,一是叙我沙陀与鞑靼之旧情,二是报答鞑靼对我父子收留之恩,李克用这厢有礼啦。”说着,李克用从座位上站起,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而后接着说:“我们父子被奸臣陷害、报国无门。如今,黄巢北犯势不可挡,将来必成大患。有朝一日朝廷征兵,我沙陀将士必然再次厮杀于疆场。为朝廷出力定天下,是我父子一生的志向。人生苦短光阴似箭,我沙陀人绝不会就此躲在沙碛之中老死于此。常言道,乱世出英雄。男子汉大丈夫,面对乱世岂能坐而视之?”说罢,斟满一大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从此,鞑靼人彻底打消了对沙陀人的疑虑。李克用无所顾忌地带着自己的亲兵铁骑,在草原上驰骋练兵。他坚信,总有一天,朝廷会招募沙陀将士加入剿灭黄巢的战斗,沙陀人大显身手的时机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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