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的来处

李天田

去年旅行时我认识了一位司机，他只有小学文化，但每天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衣，永远提前10分钟到门口等待。他的车子每天擦，座套每天换，车上免费提供垃圾袋、矿泉水、纸巾和薄毯。他甚至自带一个单反相机，默默拍下客人观景时的照片，离别时一一送给客人。所有坐过他车的人都非常尊重他。

最近理发时我碰到一位发型师，收费略贵，但是绝不向客人推销任何东西。他的理由是：第一，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客人满意，才算手艺；第二，我是造型师，不是搞推销的。这位从不推销的发型师因此收获了很多老主顧。

做家具认识一个木匠。生意做得很大，手工极慢。虽然我订的两件东西并不贵重，但是量尺寸时他亲自来，为的是要“看看你家的壁纸究竟啥颜色，用这个木料行不行”；送货时他也亲自带着徒弟来，生怕安放得不合适，连我放的位置不合他意都焦虑得要命，抚摸着光滑的木头满眼爱意。

10年来用同一个保姆，前几天她第一次跟我请假一周。回家之后我发现她给厨房的垃圾桶认真地套上了7层垃圾袋。

我深深地迷恋每一个人全情投入自己手艺时的样子，无论这手艺是写代码还是扫大街。不苟且、不应付、不模糊，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当做与世界呼吸吐纳的接口。这，就是尊严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