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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一个女人的挽歌

2017-03-14西村京太郎

东方剑 2017年12期
关键词:伊豆下田凶手

◆ [日] 西村京太郎 著

李重民 译

1

3月10日下午,有个小包裹送到警视厅搜查一课课长本多的家里。收件人姓名是用钢笔写的,没有寄件人名字。可是,本多对这小包裹很眼熟。因为感觉完全相同的小包裹一个月前的2月10日也送来过。大小也一样,杂志般大小,重量也差不多。

本多剪断麻绳,拆开褐色油纸。果然出现一个与以前那个一样的透明塑料袋,也同样装满着沙子。他将旧报纸在桌子上摊开,把塑料袋里的沙子全都倒出来。一样的!本多心想。从沙子里露出白骨,是右手腕骨,五根手指也都齐全。2月10日送来的是右脚踝骨。没有信,也没有纸条。这也一样。

包裹外面有中央邮局的邮戳,满满地贴了十张一百元的邮票。如果是在邮局柜台办理的,兴许就用不着贴这么多邮票。这个小包裹可能没有通过邮局柜台,而是随意地投进邮筒里的。

2月10日的人骨已经送去检验。据分析大概是10岁到30岁的女性右脚踝骨。对塑料袋里的沙子也进行了分析,是粒子很细的硅沙。稍稍有些潮湿,分析沙子里的水分,得知是海水。是哪个海岸边的细沙。

然而,在这沙子中放入女人的右脚踝骨寄给警察,这是为什么呢?其原因和哪个海岸都还没有来得及查清,就过了一个月。这是第二个包裹。

本多把十津川请来,给他看这个包裹。

“和2月份的那个一样啊。”十津川说道。

“这次是右手腕骨。”

“沙子好像也与上次的一样啊。”

“不过,稍有不同。”本多说道。

“不同?”

“我是这么觉得。你也来摸一下,告诉我是什么感觉。若是我一个人瞎猜,会误判的。”

在他的催促下,十津川用指尖撮起沙子仔细地揣摩着:“大概是心理原因吧,感觉比上次那个潮湿些。”

“你也这么感觉?”

“课长也有这种感觉?”

“那是有心了呀!舔一下,有盐味,所以是海边的沙子,这不会错。但与上个月的那个相比,感觉更潮湿吧。”

“没错啊。”

“怎么回事呢?假设是同一海岸的沙子呢?”本多问。

“假如从哪个海岸边连同沙子一起挖出来放在家里,上个月和这次分两次送来的话,这次反而应该是干燥些。”

“正是如此。”

“假设把埋在同一海岸边的肢体分两次挖出来寄来,应该是差不多潮湿,否则就很奇怪。”

“然而比上次更潮湿……”

“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十津川说道。

“让检验课去分析吧。”

“其他还和上次一样吗?”

“包裹用的油纸、麻绳都一样,是市场上销售的,写收件人名字的钢笔字,也很相似。”本多说道。

“也同样贴满着一百元的邮票。”

“多半是投在东京站附近的邮筒里。”

“也许以后还会有寄来的。”十津川推测道。

“你这么觉得?”

“假设是同一个人的右脚踝和右手腕,那么大部分肢体就应该还在什么地方。我觉得那个人会不会想一部分一部分地寄过来。”十津川说道。

今天的小包裹也和上次一样,被送去检验。首先是右手腕,和上次的右脚踝一样,是10岁至30岁的女性肢体,判断为死亡后一年至一年半。

“同一女性肢体的可能性很大啊。”中村技术官说道。

问题是沙子。结论是,沙子本身的成分和上次的完全一样,但沙子里含有的水分,还是这一次的多。令人感兴趣的是,这水分里含有的盐分程度。据说,这次的盐分少。

这一点,该如何来考虑呢?

那天夜里,十津川被刑事部长三上请去。因为本多课长在场,所以立即就知道是为了这人骨的事。

“2月10日的右脚踝,如何着手调查还没有头绪。比如,也许是在医院等什么地方搞到的右脚踝混在海沙里寄来捣乱的,而且海岸地点也不明确。可是一个月后又寄来,作为我来说,不得不感到这凶手的执拗意志。因此我希望十津川负责这起案件的侦查。”三上刑事部长吩咐道。

“说实话,我觉得难度非常高。”十津川说道。

“有困难吗?”

“我觉得有三点必须调查。第一,女人的身份,10岁至30岁,连年龄都很模糊。身高160厘米左右也只是推测。第二是这海沙的地点,这也不清楚。沙子很干净,但干净的海岸在全日本比比皆是。第三是凶手形象,这也不清楚。从收件人名字的字迹来看,总觉得是个男性,但女性的可能性也不能放弃。还有,凶手的意图也不明确。”

“你是说,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的。”

“可是,媒体一定会说是对警察的挑战啊。这种猎奇性的案件,媒体最喜欢了。”三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这次的事情,就不能暂时不公布吗?”十津川提出条件。

“为什么?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本多课长问。

“关于第二次的手腕,一公布,媒体就会嘈杂不休。我想暂时远离那种杂音。等案情大体上有了眉目再说。”

“就这些?”

“还有一个,就是凶手。凶手肯定在期待媒体炒作,会继续寄来,向警察挑战。如果这事没有公布,凶手就会焦虑。焦虑后会怎样出手,我想看看。”十津川说道。

“明白了。暂时控制向媒体公布。”三上刑事部长说道。

2

警方决定,暂不设置搜查本部,侦查在秘密中进行。

十津川邀上龟井刑警,在警视厅内的茶室里点了咖啡。

“从笔迹等来看,我觉得寄件人是同一个人。右脚踝和右手腕,兴许也是同一个人。”十津川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

“右脚踝是膝盖处被切断,这次的右手腕是手肘处被切断。如果不是从医院里捡来的,就可以看作是杀人啊。”十津川说着,点燃起一支烟。

咖啡送来了。龟井慢慢地搅着咖啡,说道:“若在平时,尸体原本是要藏起来的,但这次的凶手却特地一截一截地给警察寄来。这是什么样的神经啊?”

“是向警察挑战,还是寄件人不是杀人凶手,是另一个人?”

“假如不是杀人凶手,那么就是寄件人要我们查找凶手吧?若是那样,为什么要故意一点一点地寄来呢?原因不清楚。如果是希望我们找到凶手,不是会一次全部寄来吗?而且就连身份都应该告诉我们啊。”龟井说道。

“阿龟说得没错。”

“那么,还是向警察挑战吧?”

“就当是挑战来查吧。”十津川点头称是。

“警部想象中的凶手是什么样的?”

“向警察挑战的凶手,一般会寄来像作案声明似的信。可是,这次的凶手只寄来沙子和尸骨。另有一点很奇怪,就是,寄来的说是尸骨,但死亡后过了一年至一年半。为什么杀人后没有马上向警察挑战?一般挑战是把尸体扔出来:来啊,来抓我呀!过了一年至一年半以后再来向警察挑战,不傻吗?”

“说起来是这个理,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对警察的挑战啊。”龟井说道。

十津川将带着的日本地图在桌子上摊开:“你来看看这地图,看看海岸线的长度。和尸骨一起寄来的海沙是哪里的,这就很难认定。”

“不能从海沙成分来确定吗?”

“成分相似的海沙,有好几个呢。”十津川说道。

时间在流逝,调查几乎没有进展。

十天后的3月20日,第三个包裹寄到搜查一课课长那里。用同样的笔迹书写的收件人姓名,装满海沙的塑料袋。

本多课长立即喊来十津川:“你思考得没错,凶手着急了,这次不等一个月就寄来了。”

“好像是啊。”十津川点点头,和本多一起把沙子全都倒在报纸上。这次出现的是左手腕骨。然而,这次的手腕上还缠着生锈的手表。

十津川把不锈钢手表解下来拿在手上。是保加利亚女式手表。生锈,细沙还粘在玻璃面上。时针指着11时25分,停了。当然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的11时25分。把手表翻过来,拂落粘着的沙子,那上面刻着“M·H”。恐怕是这手表主人的姓名的首字母。

“这次终于找到疑似线索的东西了。”十津川对本多说道。

“就是M·H?”

“堀美雪、星野美沙(译注:这两个姓名日文读音首字母都是M·H),能想到很多名字吧。”十津川说道。

“凶手想干什么?”本多感到很纳闷。

“别的什么都不用考虑,就是说,寄来的是原本戴着手表的尸骨,还是特地把手表戴上去后寄来的?”

“你觉得寄来了表明身份的线索?”

“也许是的。”十津川点点头,“就是沙子,比前两次更潮湿了吧。”

“你也感觉到了?”

“一眼就看出来了。粘在手表上怎么也抹不下来。”

“先让检验课查一下吧。”本多说道。

于是,得知几个结果。关于手腕骨,断定与上次的右手腕是同一个人。从生锈的手表上没有检验出指纹。关于十津川关心的海沙,送来的报告说,沙子的成分与前两次完全一样,水分比前两次更多,盐分相反很稀薄。

“你觉得应该怎样看待这一点?”十津川问龟井。

“即使同一段海岸,也许由于地点不同,成分也会有微妙差别吧?”龟井问。

“也许啊。”

“检验报告说完全一样,不就说明是埋在某段海岸的同一个地方吗?”龟井说道。

“就是说,把它一截一截地挖出来,连同沙子一起寄给警察吧?”

“在我看来只能是这样。”

“凶手为什么那么干?”

“我不知道,也许是逼着我们赶快找到那个地方!”龟井说道。

“沙子,与第一次相比,第二次,还有第三次,湿度都大起来,盐分也渐渐稀薄。这一点,你怎么看?”十津川问。

“警部怎么看?”

“是下雨呀!”十津川说道,“是那个地方下雨啊。最初2月份凶手挖掘时,那里很干燥。但第二次的3月份时,下雨,沙子潮湿了。第三次时雨下得更大了,自然盐分也更少。”

“下雪也可以考虑。北国还有山阴那里,还在下雪。”龟井说道。

“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北国或山阴这些地方,冬天海边刮强风,雪怎么也堆积不起来啊。而且即使堆积起来,2月份比3月份雪更深吧,所以沙子的湿度应该是相反啊!”十津川说道。

“有道理,也许是的。”龟井也同意这个说法。

“所以我认为是太平洋岸边的海沙,因为冬天太平洋一侧晴天多吧。2月10日寄来的沙子很干燥,就是这个原因吧?而且春天一临近就会下雨。因此第二次、第三次的潮湿,水分就多起来。”十津川分析道。

“问题是,凶手是什么时候挖掘沙子寄给警察的。”龟井说道。

“三四天前先挖出来,包成小包裹寄送,丝毫不能考虑会这么做。按我的想法,前一天挖出来包成包裹,第二天送到东京投进邮筒里。”

“你说的前一天,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寄到警视厅的是2月10日下午,那么就是9日下午投寄的吧。我估计就是2月8日挖掘的。即使再早点也是2月7日吧。”十津川把目光移到日历上。

“那么,第二次就是3月7日或8日,第三次是3月17日或18日吧。”龟井说道。

“我想调查一下太平洋一侧的天气情况。”十津川说道。

从气象厅送来了2月到3月日本全国的气象数据。

2月份北方和日本海一侧下雪,太平洋一侧连日天晴。尤其是2月1日到12日,太平洋一侧连续晴天,各地出现了干旱的呼声。一进入3月,突然下起雨来。从东北地区到关东,即使进入3月雨水也很少,持续干旱状态。进入3月下雨的,是东海到近畿一带。同时,四国、九州也无雨,这一地区也出现旱情。

十津川接着查看3月6日到8日和3月16日到18日哪里下过雨。在其中一个时间段里下过雨的地方非常多,但在两个时间段里都下雨的地方就很有限,是东海地区的静冈县。其中与3月6日至8日的三天相比,16日到18日的三天里,伊豆半岛南部雨量极大。

十津川拿出伊豆半岛的地图。

“其他部分的尸骨也许会埋在这南伊豆海岸的某个地方。”十津川嘀咕道。

“说是南伊豆,海岸线很长呢。”龟井说道。

十津川把自己的想法向本多课长汇报。

“因此,委托静冈县警在这段海岸线上查找,怎么样?”十津川提议道,本多立即回道:“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和三上刑事部长也商量过,这是寄到警视厅搜查一课来的。就是说,是向警视厅搜查一课挑战,案件的侦破却委托其他地区的警方,你说这可能吗?人家会以为我们遭到凶手的挑战却逃避了。所以这起案件无论如何要靠我们自己来侦查。部长也说一定要靠我们自己来。”本多说道。

的确,如此说来,受到凶手挑战的,不是静冈县警,而是警视厅搜查一课。

“我明白了。”十津川说道。

“需要多少人参与侦查?”本多问。

“眼下我和龟井两个人就够了,还几乎等于是毫无线索。”十津川说道。

3

3月25日。十津川和龟井身穿运动服配轻便运动鞋、背着背包从东京出发了。背包里装着三次寄送来的沙子和生锈的保加利亚手表以及手腕骨等。他们决定坐覆面警车在东名高速上飞速行驶,在热海沿国道135号线南下。

开始时由龟井驾车。十津川坐在助手席上打开伊豆半岛的地图。地图上有部分用红笔划了条斜线,就是3月6日到8日和16日到18日两个时间段里都下雨的地区。

伊豆已是春意盎然,阳光很强烈。十津川打开车窗,风儿十分惬意地钻进来。

首先是今井浜海岸。辽阔的沙滩。如在夏天,也许会挤满洗海水浴的游客,但现在只有五六个垂钓者,还有冲浪者在大海里冲浪。

两人从车上下来,在海滩上从一头慢慢地走到另一头。十津川的推理如果准确,凶手就是在海滩的某个地方三次挖掘取出右脚踝、右手腕、左手腕,把它包成小包裹运到东京投入邮筒里。无论怎样细心地重新掩埋,如果仔细查看,总会找到它的痕迹。十津川这么想。

两人在辽阔的海滩上来回走了几次。钓鱼的人们目光疑惑地望着十津川和龟井。但是,两人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不是在这个今井浜海岸。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抓了一把海滩上的沙子装入事先准备的小瓶里,写上“今井浜海岸”。

开警车朝下一个海岸驶去。接着是下田跟前的白浜。顾名思义,雪白的海滨沙滩延绵长达五公里。这里也还没有游客洗海水浴,和今井浜一样,有冲浪者的身影。

两人在这里也从车上下来,在宽广的海滩上来回走了几次。但是,一无所获。和今井浜一样,两人把海沙装入小瓶,写上“白浜海岸”。

他们决定从这里沿稍稍凸出的须崎半岛周围绕行。因为各处都有小海滩。外浦、九十浜、爪木崎,小海滩一个接一个。在每一个小海滩,十津川和龟井都徒步仔细查看,但最后都空手而归。

傍晚,进入下田街道。在伊豆快车下田站附近的餐厅里,两人稍早地吃了晚饭。

然后,龟井看着地图:“西海岸也有好几个海滩。”

“是啊,的确有很多海滩。阿龟,你是想说,这样下去太费时间吧?”

“就是。我在想,我们分开寻找不是很好吗?”龟井说道。

十津川也正在考虑这事,便说道:“明白了。阿龟径直在下田周边一带查找,朝着伊豆顶端去。我去西海岸的田子,从那里沿西海岸朝下田的方向找过去。”

“那么,警部驾驶警车。我在下田租辆车去。”龟井说道。

那天在下田的旅馆住了一夜之后,十津川驾驶警车穿过莲台寺,在内陆朝着西海岸疾驶。

先在田子町周边的海滩上查找。田子町的北边有大田子沙滩,南边有田子濑沙滩。因为是一个人,所以查找得比以前更缓慢、更仔细。无论哪个海滩都没有发现被挖掘过的痕迹。

接着去堂岛。这边有著名的植物园,有温泉旅馆,即使在这个季节里也游客如织。海滩上也有不少人。因为在游客中穿梭查找,所以很费力。

很快就太阳下山了。十津川在海岸附近的旅馆里办理住宿手续之后,向龟井的手机打电话联络。可是不知为何,龟井没有接电话。不仅没接,连对方手机的呼叫声都没有听到。

龟井关机了?这不太可能。提出分开查找的是龟井。在侦查中相互保持联络,这是常识。龟井这个人对此极其认真。能设想的是龟井的手机没电了,而他却没有发现。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奇怪啊!十津川心想。即使十津川没有和他联络,龟井也会和十津川联络的。龟井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万一手机没电了,他也会当时就发现的,何况他是个考虑得很周全的人,应该带着备用电池。

十津川接着给本多课长打电话。

“龟井刑警那里有没有来过电话?”十津川问。

“没有。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因为太耗时间,所以我们分开查找。龟井刑警从下田走,我从西海岸的田子走。刚才我打他的手机,根本联络不上。”十津川说道。

“不会是对方的手机出故障了吧?”

“若是那样,他会用公用电话和我手机联络的。那也没有。”

“车谁在开?”

“我驾驶警车,龟井刑警在下田租用一辆车。”

“会不会是那辆车出故障了吧?”本多说道。

十津川更加不安了:“我马上查问一下。”

他找出下田警署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问接电话的警官:“今天下田周边有没有出过车祸?”

“只有一起轻微的碰擦事故。是从东京来的游客的汽车。”

“那是租用汽车吗?”

“不是。是品川车牌的汽车。”

“对方的车呢?”

“是当地建材商店的轻型卡车。”

“有受伤的吗?”

“只是轻微的碰擦,双方都没有受伤。”

“就这些吗?今天到现在为至,在下田周边发生的汽车事故呢?”十津川追问道。

于是,对方警官问道:“对不起,您是什么关系?”

“其实是我朋友今天在下田借了一辆租用汽车,在下田游览,但直到现在都联络不上。因此我担心会不会出了车祸。”十津川没说自己是刑警。

“若是那样就没问题呀!我刚才说过,除了轻微碰擦事故之外,没有收到过其他报告。”警官说道。

但是,十津川还是放心不下。如果没有因租用汽车发生的车祸,龟井为什么没有来联络?无论怎么揣测,都不能认定龟井会忘记联络。十津川更加不安了。因为这种事情以前从未有过。那天他几乎没有入眠等着龟井的联络,但杳无音讯。

翌晨,十津川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驾驶着警车赶往下田。他决定去下田町的租用汽车营业所查寻。营业所设在伊豆快车下田站附近。在营业所里,得知龟井借过汽车。没错,有龟井的驾驶证复印件。

“是昨天上午10点借了一辆白色的尼桑。预定是借两天,付了定金。”在营业所受理处,年轻职员说道。预定租借两天,所以这位职员没有任何担忧,微笑着接待十津川。若发生车祸也只是轻微的碰擦事故,所以营业所的人毫不担心,要说理所当然也真是理所当然。

十津川问了龟井租借的汽车车牌号之后,接着在下田周边的海滩上巡行。这次寻找的对象不是人骨,而是龟井和他租借的汽车。然而,没有找到。在下田周边的海滩上寻找结束,十津川便绕向弓浜、石廊崎、妻良、波胜岬、松崎,直到堂岛,但是怎么也没有发现龟井和他租借的白色尼桑。

龟井和白色尼桑消失了。

4

十津川走进下田的K旅馆。这是和龟井两人借宿的旅馆。在那里,他喊来了西本他们六名刑警。

“眼下我还不愿意向静冈县警求助。”十津川对六名部下说道,“这始终是我们的事,所以靠我们自己解决。”

“用什么办法寻找才好呢?”西本刑警问。

“我也不知道,所以有点束手无策。如果龟井刑警要联络的话,会打我的手机或者打给警视厅本多课长吧。先要等他联络,但光等着也不是回事。你们三人一组,去寻找龟井刑警租借的白色尼桑。”十津川说道。

“龟井是在南部查找那个人骨吧?这事和这次的失踪有关联吗?”日下刑警问。

“也许有的,但现在下判断会误入歧途,总之先全力查找白色尼桑。”

六名刑警分坐两辆覆面警车离开旅馆,出发去寻找白色尼桑。十津川则留在旅馆里等候龟井的联络。

下午过了3点时,十津川的手机响了。

是龟井?十津川心想,问道:“是阿龟?”

“我是木下。”对方回答。

“木下?”

“就是昨天见过面的租用汽车营业所的木下。当时我问过您的手机号码。”

“你知道什么了?”十津川的嗓音不由大起来。

“发现了借给龟井先生的白色尼桑,所以我想先通知您一下。”

“龟井?”

“这我不知道,只是找到了车。”

“在哪里?”

“在天城的旧隧道附近。我现在要去取车。”

“我也一起去。”十津川说道。

名叫木下的职员驾驶着营业用车来旅馆里接他。坐上那辆车,便沿着414国道朝着修善寺北上。

“龟井先生说好今天把车还给下田的营业所,但总觉得像是在天城把车扔了。”木下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对助手席的十津川说道。

“他是个守约定的人,不是那种人呀!”

“是出租车司机在旧隧道的入口处发现被扔弃着,便和我们联系的。”木下说道。

十津川默默地思索着,龟井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渡过河津七泷的盘山桥,行驶了一段路程,看得见天城岭。新的道路穿越天城隧道,旧道那边进入因小说《伊豆的舞女》而闻名的旧天城隧道。

最近游客稀少,尽管如此,在长满青苔的隧道口附近停着一辆出租车,司机用手指着隧道向年轻情侣解释着什么。在那辆出租车的旁边,停着一辆白色尼桑。

就是龟井昨天租借的白色尼桑。出租车离去后,木下和十津川从车上下来,走近尼桑。木下本能地想要打开车门,十津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

“你不要碰。”

“不行啊!所长叮嘱过要我立即查看能不能启动,并向他报告的。”木下恼火地说道。

无奈,十津川向他出示了警官证。

木下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这车被用来犯什么罪了?”

十津川没有直接回答,对木下说道:“你现在就回去。这辆车我负责在傍晚前送到下田的营业所。”

木下开车离去后,十津川用手机和西本他们联络。

“阿龟租借的白色尼桑在旧天城隧道的入口处附近发现了,但阿龟没有找到。你们马上到我这里集中。”十津川还叮嘱说,你们给我在哪里找个采集指纹的仪器来。然后,十津川戴上手套以防粘上自己的指纹,小心翼翼地察看着驾驶座。

驾驶座和后座显然都没有人,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打开车门,仔细察看地板和座位,也没有发现像是血迹似的污迹。车钥匙还插着。打开后备箱察看,放在里面的只有备用轮胎和工具。

西本他们的两辆警车先后赶到。六名刑警从车里跳下来围着白色尼桑。三田村刑警用准备好的工具开始采集车门和方向盘上的指纹。

“指纹显示不出来。”三田村刑警对十津川说道。

驾驶尼桑来这里的人好像谨慎地戴着手套。或者将指纹擦干净后溜之夭夭了?是后者吧?十津川心想。因此龟井的指纹也被擦掉了。

六名刑警钻进驾驶座和后座,检查有没有什么遗留物。

其间,十津川独自走到旧天城隧道的入口处。四周围着茂密的树林。隧道感觉很陈旧,入口处用石块筑建。虽然亮着灯,但446米长的隧道里很昏暗。据说隧道的那一头连着一条被称为“舞女步道”(译注:旧天城路起始的一段路,成为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名作《伊豆的舞女》的小说舞台)的旧路。

难道龟井是步行穿过这条隧道的?这山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海滩。龟井不是一个发现什么趣事便把任务抛在脑后的人。这一点,十津川比谁都清楚。龟井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而且事态严峻来不及和十津川联络。

十津川向租用汽车营业所打电话,要求对方告诉尼桑在龟井租用时的仪表数字。将现在的仪表数字减去那个数字,就能得知龟井租用后汽车行驶了多少公里。十津川将这数字与伊豆的地图作了比对。结果得知,去除从下田到这旧天城隧道的距离,最后只剩下25公里的数字。

龟井是行驶在下田周边的海岸上查看海滩才租用了汽车的,然而却只行驶了25公里,而且因为是往返距离,所以龟井在离开下田的营业所后只行驶了十二三公里。这样一计算,便知道龟井行驶到了哪一带的海岸。

十津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西本刑警他们。

“我想,阿龟是去了离下田十二三公里以内的海岸,而且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事。”

“阿龟是发现了埋尸骨的地点吧?”三田村问道。

“我想是的。不!是发现了……”十津川突然脸色陡变,“也许是发现自己的行动是被人诱导着。”

“怎么回事?”日下刑警感到纳闷,望着十津川。

“尸骨是诱饵!是故意把截断的人骨涂满沙子寄到搜查一课来的,估计我们理所当然地会感兴趣啊。这次的凶手是给我们挖了个陷阱,我们成了猎物,像等待猎物似的伏击我们。阿龟偶然陷入了那个圈套里。如果是我到阿龟去过的地方去,我就中了圈套。”十津川分析道。

“凶手到底是谁?”西本问。

“不知道。会是一个对警视厅搜查一课怀恨在心的人。”

“想要杀害搜查一课的阿龟吧?还是已经被杀了?”北条早苗问。

“如果想杀的话,就不会采用如此麻烦的办法吧。直接用枪打啊。所以凶手是想提什么要求。阿龟也许被当作人质了。”十津川说道。他决定驾驶着尼桑把车还给下田营业所,其他刑警在下田周边寻找估计龟井去过的海岸沙滩。

十津川把尼桑还给营业所时,手机响了。是本多课长打来的。

“你马上回来!”本多吩咐道。

“怎么了?”

“五分钟前,有份传真传到搜查一课。我读给你听。”本多说道,“‘我把龟井刑警扣作人质。我的要求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如果你们蠢得开不了窍,我从今天起十天之内杀了龟井。你们如果想要救他,就最大限度地发挥想象力和记忆力达成我的要求。M·H’。——怎么样?听明白了吗?”

“我先回来再说。”十津川说道。他立即从下田站乘上特快列车“舞女号”。在电气列车里,他用手机和西本他们联络。“如果发现了埋尸骨的地点,就马上回东京。如果怎么也找不到的话,就留下两个人,另外四人回东京。”

5

一回到警视厅,本多课长就给他看那份传真。

“发件人的地方抹去了,所以看不出是从哪里发出的。”本多说道。

“是说我的要求你们应该知道?”

“向你要求什么,你知道吗?”

“让我想一想。”十津川凝视着传真上的文字。线索有好几个。一是已过一年或一年半的女人尸骨,二是驱动想象力和记忆力这句话,三是M·H的署名。与尸骨一起寄来的保加利亚手表背后也刻着同样的记号。

凶手用这些线索说警方应该知道他的要求。

十津川扬起目光,对本多说道:“有件一年前发生的事件。”

“是杀人事件?”

“不,是自杀。”

“那就不是我们受理的事件。”

“是的。所以一年前也没有侦查,就作为自杀处理了。”

“是什么事件?”

“记得那起事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在世田谷区成城的高级公寓里死亡。女人的名字记得叫堀美沙子或是堀美雪。”

“首字母的读音都是M·H?”

“是的。我们调查时房间锁着门,死者身上也没有外伤。得知死因是大量服用安眠药,就判断为自杀。”

“我想起来了。她的父亲愤怒地闯到这里来,说女儿不是什么自杀,是被杀,要我们查出凶手。”

“是的。我们也作了调查,但没有浮现出他杀的线索。父亲领回了尸体,会不会把她埋在了伊豆的沙滩上?”

“为了什么?”

“把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截断,当作引诱我们的诱饵。”

“就是说,扣押搜查一课的人,为了逼我们调查一年前的事?”

“是的。”十津川说道。

“为何做得如此复杂?”

“一年前是我们认定为自杀。也许是以为按常理出牌我们不会调查吧。”

“已经过了有一年,为什么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呢?”

“也许会有什么原因吧。”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本多盯视着十津川。

“寻找龟井刑警的去向,同时重新调查一年前的事件。”

“你是说,被这样的胡闹牵着鼻子走?”

“凶手给了十天期限。我们如果不表示出对一年前的事件重新调查的姿态,也许两三天内就会把龟井刑警杀了。”十津川说道。

到晚上,西本他们全都回来了。

“那个沙滩找到了?”

“找到了。下田有个叫弓浜的大海滩,附近有个小沙滩,那地方游客不太去。那里有挖掘过的痕迹,我们在那里挖掘出了人骨。头部,胴体,还有左脚。我们把它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带回来,和尸骨一起掩埋了。”西本把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横宽的时钟递给十津川。

剥下塑料袋,把时钟放在桌子上。时钟显示:剩下9天14时47分

十津川注视着时,“分”的地方从“47”变成了“46”。

“畜生!”十津川咋了下舌头,“是在逼我们。”

“这时间表示什么意思?”

“是在说,这里变成‘0’的话就杀了阿龟。”十津川把传真给西本他们看。

“记得这起事件是一年前……”北条早苗说道。

“是的。是催促我们重新调查啊。”十津川说道。

汇总一年前那起事件的资料。可是,说是汇总,作为搜查一课来说,几乎没有参与调查,所以资料很少。尽管如此,事件的大致情况还是有记录的。

一年前的2月10日。25岁的堀美雪的尸体在世田谷区成城的高级公寓成城别墅405室里被人发现。居住在伊豆下田的父亲从五天前就没有接到她的联络,心中不安,便向管理人打电话。管理人用备用钥匙进入房间,发现堀美雪已经死去。

听说有他杀嫌疑,十津川他们赶到现场。可是最后判断是自杀并按自杀作了处理。因为房门上着锁,还有服用大量安眠药的形迹,最近她向同事倾诉各种烦恼……等等。

堀美雪短大毕业后在东京某建设公司当文秘。她在短大时代就是个标准美女。她不满意作为文秘的低工资,从建设公司辞职,靠美貌和丰满的肉体去做了招待客人的营生。

美雪在银座的番红花夜总会里工作。在这家顾客素质极佳的夜总会里,她很快就成了头牌。多亏这一点,她住得起成城的高级公寓,生活也能过得很奢侈,但她对女招待同事们总是在说什么“累死了”“越活越没滋味”等。也许是这个原因,美雪去找医生咨询,长期服用安眠药。估计她是把那些安眠药积攒着,一次大量服用自杀了。

她与父亲堀真次郎都是单亲独生子女。父亲堀当时在伊豆下田开着家小旅馆。他闯到警视厅大骂搜查一课,说女儿不会自杀寻死,是被什么人杀害的。可是,结论是自杀,堀领回了遗体,然而他没有把女儿的遗体付诸火化,而是埋在海岸的沙滩上。

当然,这些事十津川并不知道。只是听传说那以后堀的旅馆倒闭,他失踪了。

“他为什么要等一年呢?若是变成白骨,只要有半年不就变成白骨了吗?”日下说道。

“有什么含义吧,对他来说。”十津川郁闷地说道。

“龟井刑警没问题吧?”早苗问。

“他是想让我们再次调查这起事件。是作为杀人事件。目的不是杀阿龟,所以还有10天,不,还有9天14个小时,来得及吧。”十津川说道。

堀美雪的脸部照片被贴在黑板上。父亲堀的照片从报纸上剪下来贴在边上。

“田中和片山两人查找堀现在在哪里。阿龟应该被软禁在那附近。其他的人作为杀人案重新调查这起一年前的事件。”十津川对部下们吩咐道。

翌日,西本他们去成城的成城别墅调查,十津川到了傍晚后去银座的番红花夜总会。

夜总会和一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经济如此不景气,但进去的客人却与一年前一样,都是社会精英。老板娘也没变。

十津川一提堀美雪,老板娘便蹙起眉头:“还是调查美雪的事吗?明明是自杀……”

“和其他事件有关啊。”十津川解释道,“和她有深交的客人姓名,能告诉我吗?”

“难办啊。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我们不是要调查那些人啊,只是为了作参考。”

“可是……”

“如果老板娘不告诉我,来这店里的所有人,我就不得不一个个地询问了。这样的话,更难堪吧。”十津川威胁道。

“那么,要保密啊!”老板娘有言在先,告诉他三个人的名字:黑川清,29岁,专业棒球选手;唐木治,35岁,唐木通信公司社长的弟弟;三浦隆一,50岁,快餐食品公司“K”社长。

黑川现在和一年前都是作为一流棒球队第三击球手而大显身手。记得唐木应该进入了政界。三浦则曾因与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妻子离婚,精神赔偿费达十个亿而被新闻爆料过。三个人的照片都已找到,并排贴在黑板上。

西本他们一回来,便向十津川报告:“成城别墅她的房间405室,去年8月就卖掉了。”

“不是她所有的?”

“好像不是。在堀美雪死后一个月就要出售。听说八千万元的卖价太高,卖不掉,到去年8月,业主突然降价到五千万,这才卖掉了。”

“那个公寓,值一个亿吧?”

“现在五千万元,那是半价。”西本说道。

“业主是谁?”十津川问。

日下看了一眼笔记本,说道:“木村康成,56岁,是律师。住址是杉并区代田二丁目。”

“木村康成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啊。”十津川朝黑板上三个人的名字扫了一眼。

“可是,是用这个名字登记的,这没错。”

“去调查一下,看看是个什么人。”

翌日,三田村和北条早苗两人出去调查那名律师。两人从外面给十津川打电话。

“木村在六本木有法律事务所。人们对他评价是个很有才干的人。”首先三田村说道。

“木村律师从五年前起,还是唐木通信的顾问律师。”然后早苗补充道。

十津川本能地向黑板瞥了一眼。那里有唐木治的名字。那幢公寓的405室即使名义上是木村的,真正的业主会不会是唐木治?如此一想,便能理解了。

于是,十津川让刑警们对唐木治进行调查。

唐木治于K大政治经济专业毕业后,进入比他大八岁的哥哥唐木明经营的唐木通信公司。唐木通信是一家在近来的信息革命中得到快速成长的公司。唐木治原本就立志要当政治家,在去年9月的总选举中当选,今年2月与同一保守党的政治大腕矢口成章的独生女儿结婚。

“考虑要进政界,就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把堀美雪养在公寓里,便委托律师木村,以他的名义购置成城别墅405室,让堀美雪住着吧。”十津川推测道。

“堀美雪一死便马上出售了。”早苗说道。

“开始时以八千万元出售,到8月突然降价到五千万元,其原因我知道啊。9月份有总选举,唐木治需要钱作为选举资金吧,所以跌去三千万元卖掉了。”

“今年2月份他结婚,这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早苗问。

“大概有吧。父亲堀也许觉得唐木治与女儿的死有什么关联,但苦于无法找到证据。唐木治与政界大腕的女儿结婚了。堀也许认定他是为了与大腕女儿在一起,才杀害了给他添乱的美雪。因此,他会不会是给我们下套,逼着我们去调查唐木治?”十津川说道。

“警部,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啊!”十津川恼火地说道,朝桌子上的时钟看了一眼。剩下7天又19个小时36分。不!是35分。“被人逼迫着去调查,总觉得憋着一肚子气啊!”

“可是这关系到阿龟的性命。”西本说道。

“我知道,所以在调查。可是无论怎样调查,堀美雪的自杀如果不能推翻的话会怎么样?堀会说‘你们辛苦了’,把阿龟放了吗?”

“这一点我也不放心,只要查不出阿龟的去向,除了这个调查继续进行,没有别的办法。”日下说道。

“所以我说我知道。”十津川不悦地说道。他对部下很少采取这样的态度。他对受到威胁感到很憋气。

然而,调查必须继续进行。十津川决定去见见检验堀美雪遗体的医生,是一个名叫小柴的M大学医院的医生。

“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啊。我检查时是死亡后已经过了几天。”小柴对十津川说道。

“我记得是五天吧。”

“呃。是吧。”

“可是,你能查出是服用了安眠药吗?”

“这能查出来。”

“药里就不会掺入死亡后过了五天检验不出来的东西?”十津川问。

“根据药的不同,会有这种情况。”

“比如,肌肉松弛剂会怎么样?”

“肌肉松弛剂?”

“是的。”

“如果过五天,也许查不出来。”

“那么,有人让她服安眠药,睡着时给她注射肌肉松弛剂。然后放置五天,尸体被人发现时,即使检验出安眠药,肌肉松弛药就是解剖也检验不出来。有这种可能吗?”十津川问。

“那是有可能的。”小柴医师点点头,“是这样的吗?”

“我只是问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有可能啊!可是,当时警察不是也认为是自杀吗?”小柴脸色陡变,望着十津川。

“是的。没有能判断为杀人的迹象,而且她对人生很厌倦。”

“又突然调查这件事,是为什么?”小柴问。

“那时,她常服安眠药吗?”

“是的。从D医院领取安眠药,每天服用。”

“常服了多少时间?”

“听说是半年。”

“若有半年时间每天服药,不是会增强抗药性吗?”十津川问。

“当然会增强。这就是药的可怕之处。”

“一开始服用一片能睡着,到后来要服用两片才能睡着了吧?”

“嘿!是的。”

“若是普通人,服药能轻易入眠,她有了抗药性,即使服药也会怎么都不起作用的。”

“呃。”

“如此一来,她即使多服用一些也不一定会死啊。”十津川说道。

“当时按我的检查,只发现安眠药的成分,因此认为是安眠药造成的自杀啊。”

“可是,注射肌肉松弛剂的可能性也会有吧?”

“会有那种事?”

“我只是考虑可能性。”十津川说道,他的头脑里形成了一个情节。当然,那始终都是一个情节。

——有政治野心的唐木治某天在银座的夜总会里见到了女招待堀美雪。两人一见钟情发生了关系。唐木考虑到自己的将来,便不用自己的名字而是委托木村,以他的名义购置成城别墅405室,让美雪居住。去年总选举临近,于是他接近保守党党魁矢口成章。当然,与堀美雪的关系对他的选举不利,因此他提出分手,但美雪决不同意。那时她也许梦想着做政治家夫人。

唐木束手无策,起了杀意。在2月的某天夜里,让她服用安眠药,等她睡着后给她注射肌肉松弛剂把她杀了。五天后她的尸体被人发现,只检验出安眠药,就成了自杀。

唐木此后开价八千万元想要卖掉公寓,但房价太高卖不掉。9月的选举临近,所以8月时只好降价三千万,以五千万卖掉。将这笔钱当作选举资金,加上矢口成章的扶持,唐木如愿以偿进入了政界。

“唐木去年2月时有没有搞到过肌肉松弛剂,无论如何要去调查一下。”十津川对刑警们吩咐道。他自己再次去银座的番红花夜总会,了解当时唐木和堀美雪之间的关系。

他没有找老板娘。因为如今唐木是这家夜总会的常客。既然如此,老板娘就不会说出对唐木不利的话来。他试着寻找女招待们,结果得知与堀美雪交情颇深的女人已经离开了夜总会。如果已经辞职,说起话来就毫无顾忌了吧。十津川如此一想,便决定独自去见她。

名字叫金井亚木子,35岁,在池袋开了家酒吧。是一家只有两人的小酒吧,另一个年轻服务员说是她的弟弟。

“我和她关系很好啊,所以她死的时候我实在想不通。她在店里是头牌,住着豪华公寓,有个很优秀的情人,不料却独自死了五天没人知道。我很痛心,因此后来我就从银座逃走,自己开了这家酒吧。”亚木子说道。

“你说很优秀的情人,是指唐木治吗?”

“是的。颇有人气的青年实业家,长得又英俊,大家都很羡慕她,说她咬住了一个好人。又是单身啊。”

“是美雪看上唐木的吧?”

“是呀!最初觉得这个客人很有素质,后来好像就真心了,与当时在交往的什么棒球选手断绝了来往。”

“那么,她想和唐木结婚吗?”

“想啊。”

“唐木那边什么打算?”

“我没问过,但我知道她很烦恼啊。我猜是他对她冷漠了,因此她就开始服安眠药了。”

“你觉得她是自杀?”十津川问。

“不是吗?不是警察说是自杀吗?”

“是的,不过你和她颇有交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不知道啊。因为我不是医生。只是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希望你对番红花的老板娘要保密……”

“行啊,你说。”

“美雪是夜总会的头牌,所以休息哪怕只是一天,老板娘马上就会打电话问为什么休息,赶紧派其他女招待去她的公寓的。所以死了五天却不知道,我不相信啊!”亚木子说道。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啊。为什么五天没人发现?因为住在伊豆的父亲打电话,管理人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才发现的。休息了五天,番红花的老板娘不担心吗?这很奇怪啊。为什么没有取得联系?”

“我也不知道。她是头牌,如果休息,客人就不会来,所以若在平时就会担心,会去察看她怎么了。那时却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亚木子说道。

十津川径直去银座的番红花夜总会,向老板娘提出相同的问题。

老板娘顿时露出一副凶险的眼神:“这事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打听那种事?”

“我怎么也理解不了啊。当时她这个头牌休息了有五天,你一点也不担心,没有去查看一下。这是为什么?”

“我以为她出去旅游了。”老板娘说道。

“旅游?去哪里旅游?”

“前一天她说过,说想去哪里旅游一个星期,所以要请假。”

“说一个人去旅游?”十津川一问,老板娘笑了:“准是和他吧。”

“你说的‘他’,是唐木?”

“我猜是的。”

“这五天里,唐木也没有来过店里?”

“是啊,所以我猜想肯定是和唐木去国外旅游了。”

“可是她在自己的公寓里死了……”

“是啊。”

“你大吃一惊吧?”

“是啊。不过,听说是自杀,我想说去旅游是骗人的,所以就没敢吱声啊。她大概是心情很阴郁吧。”

“她明确说是和唐木一起去旅游的吗?”

“是啊。就说这些了!算了,我要休息了,我不陪你说话了!”老板娘说道。

“她说这话时是什么样子的?看上去很高兴吗?”

“微微笑着啊,所以我一点儿也没有怀疑。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准备去死,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哭吧。”老板娘说得很文艺。

6

田中和片山两人没有找到龟井被软禁的场所,也不知道堀的去向,在下田周边继续徘徊着。唯独时间在白白地流逝。

十津川像被这时间追赶着似的,去议员会馆拜访唐木。照片上唐木那张脸每天都看见,但实际见面,今天是第一次。结婚了的妻子矢口京子担任唐木的秘书。

“我们到外面去谈吧?”十津川邀请唐木道。当着夫人的面难以启齿询问。

唐木似乎明白是什么事,很爽快地和十津川一起走出会馆。十津川请他去了咖啡屋。

等咖啡端上来以后,十津川开门见山说道:“就是堀美雪的事。”

“她是自杀呀!而且是很久的事了。”

“还只过了一年。”

“我不是指时间,是指境况。一年前我还不是议员,又是单身,现在我已经进入政界,又结婚了。是指这个不同。”唐木说道。

“说得有理。但作为我来说,必须了解堀美雪的事。她在成城别墅405室死了,但那幢公寓真正的业主是你吧?名义上是律师的。”

“我没想到那会是犯罪啊。”

“没错。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就这些?若是那样,你打个电话,我告诉你啊。”

“还有一点,堀美雪在临死前对老板娘说,要和你一起出去旅游一个星期。所以老板娘说,堀美雪五天没有去上班,她并不担心。”

“那是胡说。那个时候我不会邀请她一起去旅游啊。”唐木板着脸说道。

“就是说,你不记得有过旅游一个星期的约定吗?”

“当然!”

“堀美雪为什么要对老板娘说和你出去旅游一星期呢?”

“那种事,我不知道。”

“你们没有两个人一起出去旅游过吗?”

“出去过,出去过两次。”

“去哪里旅游?”

“夏威夷和香港。”

“那时候就没有作旅游的约定?”

“是的。”

“她死的时候,你们两人的关系不会是已经很难堪了吧?”

“你是指什么?”

“你有进入政界的野心。为此接近人称政界大腕的矢口成章,所以想要撇清与堀美雪将会成为丑闻的关系,但是她拒绝分手……”

“你别说了!”唐木慌忙打断十津川的话,“我和她没有什么不愉快!”

“你是说,关系很好吗?”

“是啊!我不是那种冷酷的人。”

“可是,她那里五天没有联络,你并不特别担心啊。”

“只是五天啊!而且她是大人呀。我还以为她正儿巴经地在店里上班呢。”

“她死的那天……”十津川刚一说,唐木便抢先说道:“你就算是打听一年前我在不在现场,我也记不住了呀!”

“那幢公寓真正的业主是你,这你不能否定吧?”

“我不否认。你调查得很清楚吧?”

“那么,你当然也有那房间的钥匙吧?”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确认一下。”

“太扫兴了!”唐木突然发火道,干脆离开了咖啡屋。

十津川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情况渐渐地显示唐木治有嫌疑,但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

十津川一回来,西本便汇报道:“唐木和肌肉松弛剂的关系,查清了一个。”

“快说!”

“大约一年前,与唐木关系密切的人中,有个叫深见吾郎的。同样年龄。”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深见动物医院的年轻院长。当时唐木养了条杜伯曼犬,那条杜伯曼犬生病,去找他看病才关系密切起来的。两人好像还去这家银座的夜总会喝酒了。”

“那么,和肌肉松弛剂的关系怎么了?”

“动物也会生癌。怎么也无法救治,提出让它安乐死时,深见医院会使用肌肉松弛剂。唐木的杜伯曼犬也在那起事件的一个月前患直肠癌死了,当时也是用肌肉松弛剂安乐死的。”

“就是说,唐木应该知道那药的作用有多大啊。”

“正是如此。而且应该也有搞到肌肉松弛剂的机会。”

“那么,去见见深见医师?”

“现在见不着。”

“为什么?”

“现在他在美国。”

“怎么去了美国?”

“在堀美雪死后不久,说还想进修就去美国留学了。听说明年回国。”

“总觉得很可疑啊。”十津川说道。

“是很奇怪。深见把肌肉松弛剂交给唐木,唐木用它杀了堀美雪。因为这事,深见害怕受到调查,便逃到美国去了。这样的推理也成立。”

“调查当时深见的经济状况。如果经济很拮据,这就成了动机。”十津川说道。

这天夜里很晚,十津川的手机响了。是堀真次郎打来的。

“调查在进行吗?”堀突然问道。

“龟井刑警没事?”

“是啊,还活着呢。更重要的是,杀我女儿的凶手找到了?”

“调查在进行。”

“太慢了!凶手是唐木治呀!你们如果能找到他杀害美雪的证据就好了。这种事,你们做不到吗?”

“算了吧。我们正在竭尽全力进行调查,但不会像你那样从一开始就断定某个人是凶手。”

“那小子是凶手啊!他想在政界里混出个人样来,才杀了给他添乱的美雪。”

“你有证据吗?”

“我这不是让你找证据吗?再不快点,龟井刑警就死定了!”

听得出堀很焦虑:“你要镇定啊!你如果杀了龟井刑警,你就成了杀人犯!”

“这种觉悟,我还是有的。”

“我不是指那个。你和死去的女儿是单亲加独生子女吧。假如你进了监狱,谁为女儿守墓,我是指这个。”十津川说道。

“你的担心很多余。你那边赶快把唐木抓了!”堀嚷道,把电话挂了。

7

时间越来越少。尽管如此,眼下仅仅是推测,远远未到抓捕唐木的程度。

十津川找到在中央新闻社工作的朋友田岛,问道:“你们新闻社在纽约有分部吗?”

“有的,怎么了?”

“在纽约有家动物医疗的大学,名叫NAU。有个日本人深见吾郎在那里留学。”

“有什么事?你说。”

“想请你去采访那个深见。”

“可以采访些什么?”

“一年前有个女人堀美雪在自己的公寓里死了,当时判断为自杀。如今过了一年,我们又在调查那起事件。”

“为什么?”

“原因不能告诉你。现在出现新的线索,堀美雪有被注射过肌肉松弛剂的嫌疑。因此我们怀疑一个人,问题是,他是怎么搞到肌肉松弛剂的。深见是个兽医,是那个人的朋友。深见将肌肉松弛剂用于动物的安乐死。”

“难怪。”

“堀美雪死后不久,深见说想进修再次去了美国。”

“就是纽约的那家NAU?”

“是的。”

“我明白了。我给那边的特派员打个电话,托他去见见那个叫深见的人。”田岛答应道。

关于深见一年前的经济状况,三田村和早苗两人进行了调查。

“深见动物医院外表看起来经济状况很好,但好像有一千万的债务。”三田村说道。

“听说是去世的父亲欠下的债务。”早苗补充道。

“那么,那债务现在怎么样了?”十津川问。

“深见是把债务还清以后去的。”三田村说道。

“那钱的出处呢?”

“不知道。”三田村和早苗说道。

这情况又有些可疑。十津川心想。田岛那边没有很快来答复。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在纽约。

田岛打电话来是第九天。

“据说纽约的特派员加纳去NAU大学,见到了深见。”

“那么替我询问到了?”

“是的。听说向他提起了堀美雪的名字,进行了询问。”

“深见怎么说?”

“听说他脸色变得很苍白,说今天不能回答,希望再等一天,到明天的话,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所以加纳特派员说,明天再去见深见。”

“明天几点?”

“日本时间上午9点。你为什么很在乎时间?很紧迫吗?”

“不!反正,明天马上告诉我。”十津川说道。放在他桌子的时钟已经是“还有1天又10小时5分”。

翌日上午10点。田岛打来电话。

“刚才接到纽约加纳打来的电话。”

“说什么?”

“深见吾郎,跑了。”

“跑了?”

“据说只是留了张纸条,说,很抱歉。”

“很抱歉?……”

“全文是:很抱歉,因故不能作证。现在这纸条从纽约传真过来了。我再传给你。”田岛说道。

三十分钟后,房间里的传真机响了。那张纸条传送过来。

——加纳,很抱歉,我因故不能作证。深见

十津川又朝桌子上的时钟瞥了一眼。剩下6小时49分。

十津川去见本多课长,说道:“我要申请唐木治的逮捕令。”

“他肯定是凶手?”

“不会错的。”十津川说道。

“证据呢?”

“他的嫌疑不可动摇。”

“不是只有间接证据吗?”

“没有时间了。”

“不管如何,只有间接证据不能抓捕啊。对方是国会议员。”

“求你了。如果有错,我负责任。”

“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逮捕令也许批不下来。”

“反正,拜托了。我现在去见唐木。”十津川说道。

“做事不要太冒失啊!”本多叮嘱道。

十津川带着西本和日下两人,去议员会馆。在传达室出示警官证,要求面见唐木议员。

传达室的男子不知为何笑着问:“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就在刚才不多会儿,本厅的刑警面见了唐木议员。出示了警官证,说叫龟井刑警。”

“是堀真次郎!”十津川吼道。

是诱拐、软禁龟井刑警的堀拿着龟井的警官证。三名刑警朝着唐木的房间跑去。到他房间前时,里面突然传出一声猛烈的枪声。十津川差点儿惊叫起来,然后对着门猛踹一脚。挂着锁链的房门严重扭曲。接着再踹一脚,踢开房门,三人冲了进去。

门口处,唐木的妻子昏倒着。再往里面的房间冲去。唐木手持猎枪呆呆地站立着。在他前面的地板上,堀浑身是血躺倒在地,边上掉落着一把小刀。

“这家伙想要杀我!”唐木嗓音颤抖。

“所以你就开枪了?”

“我是正当防卫!”唐木嚷道。

这时,西本在堀的身边蹲下,问道:“龟井刑警在哪里?”

“伊豆高原……”堀轻声说道。

“伊豆高原的哪里?”西本又问。但堀没有回答。

“快喊急救车!”十津川吩咐日下,然后对西本说道,“联系在下田的田中和片山两人。伊豆高原大多是别墅,估计阿龟被软禁在其中的别墅里。”十津川把目光移到唐木身上,一把夺下他手里的猎枪,“现在紧急逮捕你。”

“我是正当防卫。我的猎枪有持枪证。你是非法逮捕!”唐木大声喊道。

“你这话到警视厅以后再说。现在跟我走,还是戴上手铐?”十津川说道。

急救车快速赶到,把堀运走了。然而,他多半是没救了。十津川他们把唐木带走。

十津川一直在等着伊豆的田中和片山两名刑警的联络。他桌上的时钟正指着还剩1小时零6分。

“阿龟还活着吗?”西本脸色铁青地问道。

“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没到,我觉得堀不会杀人。”十津川说道。

“可是,堀是等不及我们的调查,才持刀跑到唐木那里去的呀!”日下说道。

“也许是吧。”

“若是那样,他不会杀了阿龟之后再去吗?”

“你不要尽往坏处想!堀的目的不是为了杀阿龟,而是找到杀害女儿的凶手。”十津川说道。他在内心里叮嘱着自己:所以龟井应该活着。

“杀害堀美雪的事,唐木的逮捕令看来签发不出来啊。”本多课长对十津川说道,“光凭间接证据听说很牵强。”

“我们再收集证据。这期间,因杀害堀的嫌疑,先把唐木扣留着。”十津川说道。

“可是,唐木主张自己是正当防卫。堀持刀闯进议员会馆唐木的房间,这是事实。杀人嫌疑,很难啊。”本多说道。

“若是那样,也可以是防卫过当。反正,我想把这家伙扣下。”十津川说道。

堀被急救车送往医院,到医院时已经死亡。已经得知小刀上留有堀的指纹,唐木的妻子也被堀击打后脑部昏迷过去。光凭这些,要以杀害堀真次郎的嫌疑逮捕唐木,也许会很困难。

并非都是不好的消息。到了深夜,田中和片山打来电话。

“在伊豆高原的一幢别墅里,发现被软禁的龟井刑警。他极度虚弱,所以送去医院了。”田中说道。

“没有生命危险吧?”十津川追问道。

“没有。意识也很清楚。”片山说道。至此,十津川内心里的不安和怯意顿时消失殆尽。

此后过了两天,唐木的律师要求立即释放唐木。

“死去的堀真次郎臆测唐木议员杀害了女儿美雪,才持刀以杀人为目的闯入议员会馆的。唐木议员为了保护自己,用偶尔放在那里的猎枪进行射击,毫无疑问属于正当防卫。而且,猎枪的持枪证我也带来了,唐木议员完全没有过错。”这是律师的主张。

这个主张是在预料之中。对此,警方坚持防卫过当这一点不松口。

第三天早晨,有个十津川翘首以盼的通知,就是田岛的电话。

“刚才纽约的加纳特派员打来电话,说那个深见和加纳联络了。”

“说什么了?”

“知道唐木在日本杀人被抓了,因此愿意把一切都如实相告。据说,一年前深见从唐木那里收受了一千万元,给了他肌肉松弛剂和注射器。那以后,唐木让他去纽约进修一段时间,预定是两年,在纽约的NAU大学留学。”

“你帮了我大忙了!”十津川感谢道。

“是唐木一年前杀了女人吗?”

“是的。”十津川点头说道。然后他向本多课长报告深见吾郎在纽约的供述,“听说他的供述会做成文件送过来。”

“若是那样,逮捕令就能签发了吧。”本多说道。

“否则会很难堪啊。”十津川说道。

两天后,十津川去伊豆高原的医院接龟井出院。龟井一张稍显苍白的脸,但很精神。

“这个给你。”十津川把龟井的警官证交还给龟井。

“唐木怎么样了?”

“因杀害堀美雪,逮捕令下来了。”

“这下好了。”龟井微微笑了。

“大家都等着你阿龟呢。”

“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大家了。”龟井说道,“回东京之前,有个地方我无论如何想去一次。”

“什么地方?我陪你呀!”

“堀美雪的墓地应该在下田莲台寺附近。父亲堀也应该被埋在同一家寺院里。我想去一下,给两人的墓地献花啊。”龟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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