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孙悟空——紧箍儿的象征意义

布 俊 （安徽省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235000）

自由的孙悟空
——紧箍儿的象征意义

布 俊 （安徽省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235000）

紧箍儿是规矩的象征，遵循规矩与本能欲望之间形成一种矛盾，通过自我反省、自我挣扎之后，孙悟空在西天取经中，逐渐由他律转为自律，自觉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行事，并认识到有规矩、有纪律、有约束才能真正获得自由，实现了从不自由到自由的转变。

紧箍儿；规矩；自由

孙悟空在人们的心中是自由的代名词，紧箍儿无疑成为反自由的象征。它是孙悟空追求自由的阻碍，是一道凭借个人力量无法逾越的屏障，然而依靠强大的力量并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自由的根本前提是规矩，紧箍儿是规矩的象征，在紧箍儿的作用下，孙悟空最终获得真正的自由。

一、没有紧箍儿下的力量滥用，自由迷失

孙悟空为天地精华所生，不久就凭借过人胆识，在花果山为王，独享天真自由，直至他意识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1为挣脱这种束缚，他到菩提祖师处，求得长生避灾之妙道，摆脱了生死宿命的制约，还以七十二般变化及腾云之法力，获得了空间上的极致自由。

随后作者在作品中向人们展现了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神话世界以及孙悟空一系列追求个人自由的大胆行为，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没有任何限制的自由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大闹天宫无疑是个体主观上追求绝对自由最为大胆的实践，然而疯狂过后孙悟空终究没能达到目的，可见作者对孙悟空的所作所为是持否定态度的。从反面来看，如果一再放任自我，不加节制，就很可能误入歧途，酿成恶果，在三打白骨精一节中，孙悟空对师父谈及自己过去也曾为欲望所驱使，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可见如果任由本能欲望驱使，就极有可能引发许多不良后果。

孙悟空正是由于精神上极度的不自由，才会极端地扩展外在形体上的自由，而其强大无敌的法力，也成为他危害社会、暴虐无辜的工具。追求要摆脱一切束缚的自由，孰不知却是另一种自我捆绑，由于精神上的不自由而走上错误地追求绝对自由的道路，最终沦为欲望的奴隶，导致彻底失去自由。

二、戴上紧箍儿，西天取经

孙悟空被选定为取经人得以重获自由，然而如何让这只泼猴儿守规矩变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紧箍儿因此应运而生。

大闹天宫与过去的种种纵欲行为可以看作是为孙悟空戴上紧箍儿蓄势，正因为本性迷失，才会被压在五行山下，为重获自由，就要戴上紧箍儿，皈依佛门，保唐僧西天取经。在规矩的强制作用下，他不敢擅自离去，紧箍儿无疑对取经事业的顺利进行起到了关键性的辅助作用。然而假若规矩仅凭借外在强制力起作用，有时候似乎并不能达到预期效果。唐僧是使紧箍儿发挥作用的实际执行者，奈何他肉眼凡胎，善恶不分，同情心泛滥，往往妨碍悟空除妖，给取经队伍带来更大麻烦。紧箍儿作为一种行为上的束缚和制约，如果不能很好地被使用，也许并不会起到积极作用。

在更多的时候，紧箍儿无形当中发挥着正面作用，不仅给孙悟空带来了行为上的自由，还使他认识到这种规矩下的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从而促使他获得身心的全面解放。

三、规矩下的自由

孙悟空戴上紧箍儿成为他出重获自由的必要条件之一，而取经路上的种种历练也为他思想心态的转变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孙悟空凭借个人力量与诸天神佛对抗，妄图摆脱一切束缚，然而并未得偿所愿，终被压在五行山下。取经的路上，菩萨特差一路神祗帮助孙悟空，一方面，使孙悟空改变了对神佛的一贯态度，与其化敌为友，另一方面，在取经过程中，孙悟空不再受人猜忌提防，并逐渐赢得师父和师兄弟的信赖和认可，开始寻找另一种身份，追求另一种人生。

孙悟空逐渐认同了紧箍儿存在的必要性，改变了对西天取经的态度，实现了由被动到主动、由他律到自律的转变。在第三十一回，表面上看是猪八戒的义激在起作用，而实际上他与猴子猴孙作别却说“待我还去保唐僧”2

在取经路上孙悟空逐渐加深了对周边关系网的认识，找到了自己在天地间安身立命的正确位置，使自己最终回归伦理道德的正途。《论语•子路》讲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3彻底完成由他律到自律的转变是以有形的紧箍儿无形的消失为标志的，守规矩已经成为了孙悟空的自发行为，规矩所发挥的外在强制作用已经在实践中内化为内在自我的反省和约束了。一路上，他运用自己的广大神通，同各色妖魔斗智斗勇，强大的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为民除害、降妖除魔变为他追求自由的另一种方式，并从中获得了身心的解放，在享受充分行为自由的同时，一并实现了精神上的自由。

刘戈在《西游记新论》中说“悟空的胜利意味着他从自为的境界，达到了人世间生命的最高境界——自由境界”4（p77）。

四、自由与规矩的关系

《孟子》中有很多论述规矩重要性的话。如“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5“夫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6“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7可见，在任何条件下，都要保持对规矩法度的坚持。

人在自我本能与外界规矩的双重驱动作用下，不可避免地与社会和群体形成一种紧张畸形的冲突，《礼论》云：“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8如何化解这种对立成为传统社会亟待解决的问题。孙悟空的紧箍儿实则象征着传统社会力图统一两种自我，消解个人欲望畸形扩张的工具。在戴上紧箍儿、西天取经修成正果的艰辛路途中，孙悟空才真正树立了自己的人生信仰，实现了自己心中渴望的自由。

取经完成后，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儿自动去掉，标志着其最终实现了由他律向自律的转变。规矩之下方能求得相对自由，规矩与自由是对立统一的。

作者在处理自由这个永恒命题之时，在让孙悟空天性自由得以充分实现的同时，又利用“紧箍儿”这一工具为孙悟空合理寻求自由提供了重要路径，使其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可以说，人人心中皆有一个无法无天的孙悟空，时时想挣脱“紧箍儿”的束缚，但是，紧箍儿是规矩的象征，是自由的前提，规矩与自由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关照现世人生，给予读者莫大的启迪。

注释：

1.黄周星点评.西游记——四大名著名家点评[M].北京：中华书局，2009：4.

2.吴承恩.西游记（上、下）[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7：237.

3.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134.

4.刘戈.西游记新论[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4：77.

5.紧良年.孟子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146.

6.紧良年.孟子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249.

7.紧良年.孟子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291.

8.北京大学荀子注释组.荀子新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9：308.

布俊，女1993年生，湖北随州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主攻明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