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研究的反思与再反思:试评阿兰贝里批评框架中的现代与后现代范式
2017-03-13谢彦君孙佼佼
谢彦君+孙佼佼
[摘 要]现代旅游的发展已逾百年,旅游研究也在不同的历史阶段经历了多个理论思潮。在最初阶段,主流研究着眼于旅游现象的经济性,呼应着现代性中强调发展、规模以及速度的思想。然而,随着现代主义在其发展、嬗变过程中给社会、环境以及人类个体所带来的诸多根本性矛盾的逐渐积累,后现代主义思想应运而生,开始了对现代主义思想多方位的反思,而旅游研究也在这股后现代主义思潮中找到了一个转向的契机。然而,这一转向的目标虽在于揭露并解决现代性所面临的窘境,但后现代主义及其影响下所衍生出的旅游理论亦暴露了自身的内在矛盾。针对这种矛盾,胡里奥·阿兰贝里(Julio Aramberri)在《现代大众旅游》一书中对影响了旅游研究走向的后现代主义理论进行了批判性的检视,以审慎的学术态度对旅游研究中具有影响力的理论所存在的问题提出了质疑,针对后现代主义思想在旅游学中的应用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文章以此为出发点,通过对这些理论以及阿兰贝里批判观点的综合剖析,讨论了从现代主义开始,旅游研究所经历的后现代反思到对后现代思想的再反思,对诸多相互关联又存在矛盾的理论进行了分析,如真实与虚假,功能与解放,和谐与权力等,试图说明旅游研究中从现代到后现代主义的不同理论范型所具有的复杂性和多面性。
[关键词]现代大众旅游;现代性;后现代;真实性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7)02-0013-09
Doi: 10.3969/j.issn.1002-5006.2017.02.007
引言
在许多学者看来,旅游是现代性的产物,或者说,现代意义上的旅游是市场经济的产物 [1],而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的大众旅游则更是现代性潮流所带来的生产力解放与丰裕社会逐渐形成的一枝硕果。从时间上看,托马斯·库克带领旅游成为一项广泛活动的时代是现代性的重要时期;从客观条件上看,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为现代旅游提供了基本的可能性。现代主义思想所追捧的科学与技术的进步,对经济发展的诉求以及对消费的推崇,使得现代旅游业在近一百年的历史中快速发展壮大,并在最近几十年内形成了广泛的大众旅游浪潮。然而,随着现代大众旅游发展过程中环境、社会、文化、政治等问题的逐渐增多,一些学者开始对现代性进行反思。与此同时,后现代主义思潮的产生和发展也恰逢其时地为旅游研究中的一些思想转向提供了新的思维方式和强大的理论工具。后现代的到来,导致了对现代性的深度反思和对现代性道路的批判性重构[2]。对于大众旅游发展中所产生的权力问题、公平问题、环境问题、文化问题以及人的本质等问题所进行的反思,引发了充满人文关怀和哲学意味的强大思潮。
现代性自身的矛盾和问题激发了后现代主义的产生,然而,后现代主义自身却同样具有无法解决的痼疾。因此,当后现代主义思维被运用到旅游研究中并激发出越来越多的具体理论时,更需要研究者的审慎态度和全局眼光。《现代大众旅游》一书的作者胡里奥·阿兰贝里(Julio Aramberri)教授对旅游研究中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思想和理论进行了一次全面检视[3],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宏阔的后现代批评语域。在《现代大众旅游》一书中,作者凭借其渊博的学识功底和审慎的学术态度,对旅游研究中所涉及的诸多理论进行了剖析,让旅游学研究中以批评现代思想为主要任务的后现代思想本身在更高的层次上经历了一个深刻的再反思。全书贯穿着批判性的视角,以独辟蹊径的思考方式、鞭辟入里的行文风格和行云流水般的气势筑起一道文本批评的学术景观,为读者洞开了若干可以游弋进出的理论通途。值得指出的是,书中虽然对福柯的权力和德里达的解构等后现代主义思想及其在旅游研究中的衍生理论提出诸多质疑,但这种质疑的态度却恰恰应和了福柯所认为的历史的断裂和不稳定[4]以及其中所蕴含的对我们历史存在的永不停息的批评[5]。与此同时,在作者发现矛盾、指出矛盾的过程中,其自身观点也需要后人进行审查和完善。这也体现了包括现代与后现代理论在内的,不同思想体系所具有的复杂性和广泛性,体现了任何一个理论体系或思潮所具有的非绝对化特征。
1 现代主义的浪潮
大多数学者认为,欧洲的启蒙运动是孕育现代主义的温床,而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期则是现代主义较为明确的历史区间。现代主义崇拜理性和科学技术,钟情于发展、速度和规模,因此为人类社会发展带来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加速度。经济、文化、生活方式、休闲选择、消费方式以及审美取向都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在价值观念上,现代性表现为“旧”的极度贬值与“新”的无限升值。“旧”成为最贬义的形容词,“新”则成为最响亮的褒奖语[6]。经济的发展被等同于社会的进步,科技水平的高低成为衡量文明程度的标志,以更快更高的速度不断创造新的价值成为普遍的价值觀。
然而,当速度、规模、严格的规制、永不停歇的进步浪潮渗透于生活时,当环境、资源、人类关系、自我意识在现代性强劲的势头中遭遇重重矛盾时,现代性也走进了一个不断爆发矛盾与遭受质疑的时期。大众传媒、交通方式、信息通讯以及各种科学技术的发展既是现代性发展自身的关键工具,却也因为随之而来的复制品丛生、影像的虚假性、消费主义的蔓延和环境等问题而使现代性备受诟病。
按照鲍曼的理论逻辑,如果说对秩序的追求是现代性内在的理论目标,那么在对有序化追求的过程中,知识分子作为现代国家规划与设计之园艺师的角色必然凸显出来[5]。然而,知识分子的雄心和力量绝不仅限于此,学者们试图揭露现代性的本质,为解决其矛盾寻找一条新的路径。在此过程中,学者们发现,一些在现代性背景下产生的新行为、新活动,似乎正是人们为缓解现代性矛盾所找到的新出路。旅游在此便成了一个典型,例如麦肯奈尔就将旅游视为一般意义上现代性的一个隐喻[3, 7]。此外,旅游研究中的诸多代表性理论也都从现代性出发,不过在这些理论中存在着本体论上的不同之处,一类是将旅游视为人们突破现代性枷锁的直接工具,如麦肯奈尔的本真性理论[8],格雷本视旅游为仪式的观点[9],特纳有关结构与反结构的著作[10],贾法瑞的环状旅游模型[11],以及瑞恩所提出的通过旅游获得解放的事例等[12];而另一类则将旅游视为移动中的现代性牢笼,是与现代性现实同形同质的微缩版本,例如布尔斯廷的伪事件理论[13],厄瑞用凝视来阐述的权力关系[14],丹恩提出的旅游语言的社会控制功能[15]以及纳什所认为的旅游的本质是帝国主 义[16]。然而,无论是对现代社会中大众旅游的赞颂还是对它的批判,其中包含的都是对现代性现实的反抗意识,隐含着现代人在矛盾状态下要求突破与解放的诉求,透露出某种超越现代性之外的理论 取向。
2 后现代的蔓延与矛盾
产生于二战后、20世纪60年代的后现代主义甫一出现,便向长久以来为现代性所秉持的绝对真理观发起了挑战。后现代主义思想家普遍主张给不同的语言形式和通向知识的不同途径以一席之地。这种本体论取向体现了对理性的颠覆,它认为,多方面地看问题有助于防止垄断和循环论证[17]。阿多诺以“力场”(forcefield)和“星丛”(constellation)来比喻现代与后现代之间相区别的特征[18-19]。现代性自身的合法性建立在明确主张某种宏大叙事的元话语之上,而后现代则展示着去中心、不连续、多元化和碎片化的特征。
在这种观点下,人们有权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和相信,这便使得以往企图凭借唯一的绝对真理来统治和控制整个世界的价值观面临挑战。作为一种对现代化负效应的批判,后现代主义反映了现代主义的内在悖论,已从一个“幽灵”转变为家喻户晓的用语[20]。让·鲍德里亚对资本主义消费的批判;罗兰·巴尔特和索绪尔的符号与语言学研究;雅克·德里达的解构;米歇尔·福柯的权力观和雅克·拉康的凝视理论等后现代主义思想为此后的哲学、社会学、人类学以及旅游学研究提供了大量可借鉴的思想。后现代提供了一种批判的方法,一种新的阅读方式以及一个明确的批判对象——现代性[3],这一点在旅游学研究中也显而易见。旅游人类学、旅游社会学、旅游审美、旅游心理学等多个学科都从后现代主义及相关思想中汲取了大量灵感。
然而,对于后现代主义者来说,一切都是经过转译的。它不承认科学是完全客观的,认为个体、社会环境以及权力等都会影响人们对现实的观察。在后现代主义观点中,人们眼中的“客观真实”其实已经过了感官的认知过程和话语的建构过程,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并非原初的事实和纯粹的真理。这常常招致一种批判,认为后现代主义是对意义的全盘否定,从而导致完全的相对主义[17]。同样地,在旅游学研究对现代性的反思中,当后现代主义思想及后现代主义者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和价值观念作为一个新面孔,以一种充满高尚道德感的姿态出现时,也招致了许多疑问。在旅游学中较为典型的、广泛使用的符号学中对文本所采用的阅读方法和对权力进行的普遍解读都与现代主义中严格的论证与纯理性的思维原则相悖。《现代大众旅游》一书便以此出发,对旅游研究中具有后现代主义色彩的理论观点进行了分析,对其中所隐含的问题进行了批判性的思考。
符号与语言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是由现代符号学的先驱索绪尔建立起来的。他认为,语言是一套符号系统,是建构于文化和社会之上的符号,语言符号的本质是社会性[21-22]。列维·施特劳斯在人类学研究中将这种对语言学的解构主义研究发展到对人类社会的研究[17],挖掘了许多神话与民间故事的结构,进而发掘各个文化层面的深层的关系。以索绪尔的符号学为基础,施特劳斯在结构人类学的研究中使文化的符号更加系统化了。然而,在阿兰贝里看来,由于语言所具有的特异性,施特劳斯所采用的“不可靠”的阅读方式1导致的是无休止的回归,并且在这一过程中,那些与研究者目标不相符的事物将会被消除。同样的质疑也直指德里达的研究:他使用参照阅读,热切地倾听马克思没有说出的东西,然而读出的那种“沉默的声音”却是错误的[3]。实际上,阿兰贝里此处的批判与一些学者对后现代主义思想的批判相一致,例如德里达的解构被指称为“谎言之父”,因为在他的解构过程中,文本并非只有独一无二的权威意义,意义玩起放纵的游戏,万般解释皆有可能[17]。对于这种批判,后现代主义的支持者给出的解释是,德里达并没有完全否定理性或意义。一个文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解读,但这种不同解释的可能性是有限的[17]。面对这种难以做出绝对判断的争论,如果跳出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纠缠,从科学哲学的角度进行观察,就会发现这类批判实际上与波普尔的观点具有一致性,即科学理论必须具有可证伪性[23]。阿兰贝里对施特劳斯进行了批评,认为他所进行的是一种无论事实如何,理论都能自圆其说的研究。在这一批评中,很容易窥得波普尔的科学哲学观——在波普尔观点的审视下,列维·施特劳斯必然会与他举出的典型的伪科学之例子(弗洛伊德的理论)一样,因其不可证伪性而被排除于科学研究之外。然而,对于波普尔的观点也存在不一致的声音。在有关某一理论或范式是否能够被称为科学的问题上,库恩给出了另一种回答。在他的不可通约性学说中,不存在统一的框架来对不同的研究范式进行评判,科学领域的理论选择并不存在“算法”,即无法判断出绝对的正确与错误,因为不同的理论范式之间是不可通约的。正是库恩的这一观点,对文化相对主义在人文社会科学中的兴起产生了影响[24]。因此,施特劳斯的研究范式是否正确,并非一个可由外部判断标准进行决断的问题,关键在于这一研究范式是否正确地解释了现实的问题,得出的规律性结论和理论是否正确地描述并预测了现实。可以看出,不仅在不同的研究理论和范式之间存在着争议,甚至在评判这些理论和范式的科学哲学标准上也存在着矛盾。
除了符号学与阅读方式的问题外,有关权力的讨论也是后现代主义思想在旅游研究中的一个集中展现。旅游世界中的西方文化霸权、话语权力、后殖民权力以及男性霸权等问题都渗透着后现代主义的思维方式,其所持有的信念之一便是来自以西方为代表的发达国家游客在前往经济欠发达的目的地旅游时会带来权力关系的不平等,即一种新型的压迫与被压迫、剥削与被剥削关系。在福柯的权力观中,权力是一种支配力和控制力。它是一种蔓延到社会各个角落的网络,权力的策略产生了知识,权力与知识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关系[25-26]。而在阿兰贝里看来,若一切社会关系皆基于权力,那么便不存在民主与独裁的划分,所有的掌权者都同样合法或是非法,这便是一个希特勒谬论2了。如后来研究者所总结的,葛兰西的霸权概念描述的是某一社会集团争取其他集团对其表示积极赞同、自觉服从并自动融入该社会集团的权力结构中的一种控制方式[27]。萨义德的东方主义1则更是将对权力的态度从描述上升到控诉。这些理论成为现代社会以及旅游現象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日益显性的议题,对第三世界国家在旅游发展中地位的反思,对经济利益与环境及传统文化保护之间的权衡以及对东道主地区居民与旅游者交往过程中形成的不平等关系的审视,都含有上述权力理论的色彩。在当下的旅游研究中,这一思潮是显而易见的。例如大量的对东南亚国家性旅游发展及其对当地女性影响的研究便是典型的例子。然而阿兰贝里在分析了越南、泰国、柬埔寨以及日本几十年来有关性工作的数据后,发现这种绝对化的对西方霸权的审判,并不具有足够坚实的证据,很大程度上只是后殖民主义者在道德上哗众取宠的工具而已。这一观点可以说是给旅游研究中如火如荼的文化霸权研究浇了一盆冷水,在一些研究者被道德的高尚感影响了价值中立的科学态度时,开出了一方清神的良药。
究其原因,是一些研究并未实际站在旅游东道主国家及其居民的立场上,考虑他们的发展需求以及随着旅游发展其生活的全方位变化。诚然,这种变化中存在着许多研究者所指出的对当地传统文化或是权力结构的颠覆,但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当地居民对某些颠覆的欢迎和快速的适应。站在这一角度,一些研究者对所谓西方霸权破坏了当地原始结构的控诉反而是西方霸权思想中认为“原始”应该永远“原始”的霸权观念。以上便是在阿兰贝里的视野中后现代主义者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即对客观性的否定和错误地将所有权力都视为非法。进而,在阿兰贝里看来,后现代主义的第二个错误便是对解放他者的呼吁,号召要抵制现代性的一切诱惑以及对逝去的前现代的怀念。不可否认的是,在现代性对“新”的无止境的追逐中一些人开始感到厌倦,于是怀旧成为新的宠儿。同时,这种对旧事物的“回归”也成为后现代主义者的指导性口号。这一思潮在旅游研究中尤为明显。布尔斯廷首先认为,在旅游过程中人们对伪事件的关注贯穿着一种怀旧的基调[13, 28]。怀旧也因此成为许多种旅游类型的核心思想,这些旅游类型的共同特征就是从高现代性的客源地流向低现代性的目的地,在国内则以乡村旅游最为典型。然而,抛开这一既有的概念,从事实出发,可以发现单纯的原始和落后并非吸引力的来源,怀旧类旅游的特征正在于新与旧的共存。对于许多旅游吸引物来说,其吸引力确实在于古旧、古老、传统等特征,可实际上,该吸引物就其本身来说是旧物,对观者来说却是一个不同于自身生活所见的新体验,其“旧”即是另一面的“新”。因此,从一个角度看,旅游者对旧事物的迷恋是人们在经历了现代性之后对旧物的回归,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旧物对于旅游者来说不过是带着旧物面具的全新事物而已。此外,现代力量不但造就了现代社会中对新鲜的旧物的向往,也是对旧物进行保护或重塑的必要工具。同时,在人们“回归于旧”的过程中,现代设施更是旅游者衣食住行的基本保证。因此,正如阿兰贝里的观点,后现代主义如果要抵制一切现代性,那么,在某种程度上,这难免会带有太多一厢情愿的意味[3]。
3 旅游研究的转向与多元化
3.1 真实与虚假
在旅游研究中,把旅游现象等同于大众旅游而放在现代性背景下进行分析是一种常见的思路。然而,虽然这些观点都始于对现代旅游的研究,但它们大多并非描述现代性对大众旅游的正面推动作用,而是从现代性所带来的环境恶化、自我失调、社会失范和个体异化等问题出发,探讨现代人为解决这些矛盾而产生出的旅游行为。
在布尔斯廷看来,大众旅游是虚伪的事件或称伪事件,并对其提出了一系列批判[13]。这些观点几乎是对现代性的直接控诉。从表面看来,麦肯奈尔与布尔斯廷的论断正好相反,他认为旅游者恰恰是在寻求本真性[8]。在《旅游者:休闲阶层新论》一书中,麦肯奈尔将自己的研究称为“现代性的民族志研究”[7, 29],按照他自己的解释,他之所以关注旅游者,是因为旅游者是“最为典型的一般意义上的现代人”[3, 7]。然而实际上,麦肯奈尔来源于巴尔特的结构主义以及他对一些现代主义者持有的乐观态度都透露出,他对现代社会的分析带有将其超越并打破的意味。此外,受到麦肯奈尔本真性理论启发而发展起来的观点丛林,则更是将其解释为对商业化、商品化或者一般意义上的消费主义的拒斥,成为旅游研究中后现代主义思维的一个理论源泉。然而实际上,回归本真性的欲望源于现代性的高度发展,而对真实性的回归也要依赖现代技术进步所提供的可能性。在阿兰贝里看来,麦肯奈尔是在戈夫曼、巴特的影响下,走上了一条由索绪尔、雅各布森、皮尔斯、列维施特劳斯以及福柯开辟的道路[3]。
虽然布尔斯廷的伪事件与麦肯奈尔的本真性看似相互对立,但前提都建立在现代性所带来的商品化、消费主义以及现代社会的虚假化这些基础上,两种理论的对立只是在于对旅游活动本身持有消极或是积极的态度:一个是将对现代主义的批判延续到了旅游研究之中,一个是在旅游中寻找对现代主义的反叛。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品》[30]一文中,本雅明表达了对复制品将要消磨原创作品之“灵光”并取而代之的担忧,此处的“灵光”所具有的最重要特征之一——即麦肯奈尔理论中的本真性。如果按照布尔斯廷的观点,这种“灵光”的消失已经成为一种必然,并且人们已经放弃对它的追求,而在麦肯奈尔的观点中,它恰恰是旅游者所追求的东西。本雅明之后的事实证明,他的担忧非但没有成为现实,复制品的大量生产反而产生了一种相反的效果,大规模的生产使人们更渴望获得那件唯一的原创作品[31],虽然这种“灵光”在复制品身上消失了,但那唯一的原作却因此获得了更强烈的灵光。在旅游世界,原作的本真性无可争议,但是复制品却具有了独特的其他含义,并以这些含义吸引着旅游者的目光。因此,本真性的观念遭遇了现实的挑战,于是也出现了王宁所提出的客观的本真,建构的本真和存在的本真以及单项本真性和互动本真性 [32-33]等概念来调和麦肯奈尔最初的理论与现实的冲突。由此看来,要对旅游者究竟是追求虚假还是本真做出二元分立的绝对判断都是不正确的。可以说,在这个层面上,旅游者对(真实的或者虚假的)本真性的追求不单单是对消费主义时代可复制困境的逃离,同时也是这一现实的升华。而实质上,大部分的现代旅游者并非抱着完全的意愿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追逐最真实的本真,一种带有安全边界和可预测底线的本真才能讓现代旅游者动身。现实中的布尔斯廷与麦肯奈尔处于一个连续谱的两端,不同的旅游者只是在谱上左右游离罢了。
类似地,在科恩的观点中,旅游是现代性内在矛盾的文化体现[34-35]。他认为,在现代性中的异化越是强烈,则寻找本真的文化中心的欲望就越是强烈[36]。王宁指出,丹恩从现代性的背景来说明旅游动机,罗杰克则把旅游看作是人们在现代性条件下的“解脱方式”[34],这一点从其著作《逃脱之路:休闲与旅行的现代转型》的书名中便能看出[37]。这些对旅游中现代性特征的研究,与麦肯奈尔和布尔斯廷一样,实际上都体现了后现代主义思维,并激发了此后大量的旅游学研究。
3.2 功能与解放
格雷本率先提出旅游具有仪式的性质,尤其那些带有自我挑战性质的旅程,则更是一种人生的通过仪式[38-39]。他将旅游称为“神圣旅程”[9],因此,旅游表现为现代人逃离日常生活,打破规范的方式。很显然,这一点与后现代主义者的反结构理论不谋而合了[39]。
同样与反结构理论相契合的是特纳对仪式中的阈限这一概念进行的探索[40]。阈限的存在向社会生活的刚性证明了一个反结构的存在,在其成员之间创造了一个深刻的共同体,在平等的基础上奔涌着自发“交融”的激流。这样的交融包含弱势者、受压制者,以及那些来自其他社会阶层却决意与这些人为伍者[3]。由于旅游是在异地的,发生于休闲时间内的,因而它与日常生活的相对性也成为一种共识,在这种指导思想下,有关旅游情境中旅游者不同于日常生活的心理、行为、价值取向的研究也比较丰富。进一步地,阈限概念的应用则更为明确地,也更绝对地将旅游定义为一个典型的反结构状态。对此,阿兰贝里将这种充满感性色彩的解放论称为“解放神学”(Liberation Theologies)[3],认为它如同所有神学一样,用信仰的力量遮蔽了理性的光辉。在阿兰贝里这里,那种带有去中心、去规则、去理性化等后现代主义色彩的论断遭到了理性思维的审判,而这一次的审判更是对它冠以“神学”之名,赋予其前现代时期的蒙昧意味。在目前许多有关消费、休闲与旅游的研究中,工作被视为玩耍的对立,被视为平庸且痛苦的现实生活的罪魁祸首,而旅游则被视为对这种平凡的超越,是刚性生活的反结构,是抛弃规则的交融时刻,是解放自身的契机。不过,细加分析便可发现,这些观点将马克思的异化观念过度地应用到了现代社会的一切人类工作之中,不仅将人生命之组成部分的工作视为与自由生命相对立的束缚之根源,也将休闲和旅游视为绝对的快乐之源。这不仅与心理学中例如马斯洛需求层次论中的成就需求完全矛盾,也出现了与古典经济学观点的根本性背离,即生产性劳动是人类逃离马尔萨斯陷阱1的必经之路,是保证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的基础。与上述观点一致,阿兰贝里并不认可解放理论的原因之一就是认为特纳剥夺了劳动的一切意义,创造了一个非此即彼的两极选择。
除了认为对工作的否定不符合人类发展的理性思维之外,阿兰贝里亦对全盘否定现代主义的观点表示质疑。在他看来,对现代性、商业化以及消费无休止的控诉也是对清教徒式思维方式的回归。如果遵循对本真性顶礼膜拜式的追求,或是完全接受一些极端后现代主义的观点,即只有抛弃利润逻辑才能使旅游者或者一般现代人建立一个真正的人类环境,那么小到旅游业,大至整个社会都只能像伯纳德·曼德维尔的《蜜蜂的预言》[41]中蜜蜂之国里那些抛弃经济运行规律,以古老的道德信条作为行为最高准则的蜜蜂们一样,走向混乱与毁灭。
在贾法瑞的理论中,离家、旅程、归家构成了一个封闭的环[3, 11],同特纳一样,贾法瑞的理论中也蕴含着平凡与超凡的对立,蕴含着结构与反结构的存在。然而贾法瑞明确了“回归”这一环节,这便肯定了日常生活与旅游活动在人类生活中的主次地位。对于个体旅游者来说,旅游的根本目的不是逃离,反而是为了回归并更好地生活;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旅游活动的存在能够保证社会的有序運行。在这里,旅游行为具有了功能主义和功利主义的意味,与其说它是对现代性的反抗,不如说它是帮助现代人更好地进行现代生活的工具。与之相比,另一类解放理论则将这种主次地位模糊化,赋予旅游一个永恒的解放地位。在瑞恩所列举的解放事例中,一位来自欧洲下层中产阶级的妇女逃离了本国枯燥的生活,前往希腊度假并与当地人坠入爱河,瑞恩将寻求这类旅游的心态命名为“雪莉·瓦伦丁综合症”(Shirley Valentine Syndrome)[12],用以说明从正常生活中的逃离有着解放自身的巨大力量。类似地,在科恩所描写的泰国性旅行者与当地女性步入婚姻的例子中,这些年长的西方男性也在新状态中感受到了“解放” [3, 42]。而在阿兰贝里看来,这类理论的最大问题不仅是将特例当作旅游的常态,将个别人的行为一般化,而且也犯了选择性观察的典型错误——在两个例子中,都不能忽略案例的后半段,即获得“解放”的主体的新生活又终将再度常态化,随着新的日常生活的再次打磨,主体又产生了逃离的愿望和新的“解放”的需要。
3.3 和谐或权力
丹恩在《旅游语言》中认为“旅游语言是社会控制的一种”[3, 15],这一观点明显带有福柯权力观的意味。厄瑞更是直接借用福柯的“医学凝视”理论,提出“旅游凝视”的概念[14],拉康和茅斯等学者还进一步提出了凝视中的互动关系[43-45]。此外,国内学者也指出,凝视理论将拉康沿着“符号学”轨迹提出的镜像理论作为一种认识论范畴而使用[46]。作为对麦肯奈尔本真性观点的批判,厄瑞阐释了后现代主义情境中不同类型的旅游者,并认为对一些旅游者来说,不存在本真性的旅游体验[47]。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丹恩与厄瑞两位研究者都借用了福柯有关权力的理念,但却呈现出一个相反的方向。厄瑞的旅游凝视更多代表着旅游者对旅游地和当地居民的作用力[43, 48-49],而丹恩的描述则是将旅游消费组织起来的经济权力在旅游系统中所施行的社会控制,是通过消费引导、广告宣传以及包价旅游等形式施加于旅游者身上的权力[15]。在这一点上,丹恩的权力观摆脱了带有东方主义色彩的后殖民主义论断,但仍旧是福柯权力观框架下的一个具体尝试。
与之相比,纳什对旅游的解读则更接近厄瑞的观点,他把旅游活动看作一种文化接触和交往的方式,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旅游的本质是帝国主义的一种形式[16]。这种观点已被许多旅游研究者所接受并加以使用。在对东道主与游客关系的阐释中,旅游常常被称为一种新型的“帝国主义形式”。与对权力的普遍解读一起,旅游经济被视为社会权力象征的指喻[50]。虽然上文提到的本雅明关于原创作品失去至高地位的担忧并未成为现实,然而他的另一断言:“艺术的功能不再奠基于利益,从此以后,是奠基另一项实验:政治。”[30]却在福柯那里得到了共鸣。在这一点上,丹恩、厄瑞与纳什的观点正是将本雅明的担心在旅游学研究中理论化了。
然而,在阿兰贝里看来,许多来自旅游研究者对现代性的批判,对后殖民主义、文化影响、性旅游、不平等权力的指责都缺乏足够的事实根基。该书在结尾处描述了一个典型的,却通常被有偏解读的事实。越南年轻女孩舍弃传统服饰前往中越边境购买方便实惠的T恤衫。在许多研究者的主观化解读中,这一事实便是文化侵略的一种方式。然而实质上,在以该女孩为代表的许多东道主居民看来,这样的生活方式是他们的自由选择,声称要捍卫东道主居民权力的旅游研究者没有理由强迫当地居民倒退回祖辈的生活状态。此外,在对大众旅游所具有的内在矛盾的反思过程中,负责任旅游、扶贫旅游、公益旅游、志愿者旅游、生态旅游、背包旅游等新型提法不断出现。在目前阶段,这一类旅游总体上仍处在一片褒扬声之中,因为此类带有高尚感的旅游形式就其名头来说已经将自身置于道德的高地了。然而,这些新型的旅游是否真的已经或者能够践行自己的宣言,或者它们不过是大众旅游消费浪潮中的一种以道德和情感为突破的营销策略而已,仍需要研究者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对待。
4 旅游研究的态度
长期以来,西方旅游学术研究的声音主导着国际旅游学术研究的走向。从现代到后现代的理论转向,反映着处于不同时代的研究者对现实的认识和解读。从理论和范式的不断丰富中可以看出,研究者在社会变迁以及旅游发展不同阶段,其所发现并试图解决的问题也是不同的。现代主义带来的个人及社会问题在后现代主义兴起及之后的时间中得到了反思和批判。然而在批判的同时,研究者必须明确自己的动机。长久以来存在的西方中心主义在现代性时期曾以一种不加掩饰的姿态出现,而在如今的反思中,那些试图保留经济落后的东道主国家旧式生活方式的号召,很难说不是西方中心主义思想影响下试图为现代西方人保留后花园的尝试。仍旧以大众旅游对东道主地区的影响为例,随着大众旅游规模的日益增大,东道主地区文化受到了冲击并开始发生变迁。从一个角度看,旅游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文化,而另一方面又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其旧文化,并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和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因此,同一个现象总是具有多面的功能及形象,关键不在于研究者采用哪一种理论去切入,思维的角度和方式不应该成为迎合理论的工具,不能以理论为先行原则而让事实削足适履,而是应以一种客观的态度来发现和陈述事实 本身。
对旅游研究中极端的现代主义思维的批判是必须的,而对批判现代主义所使用的后现代思维再进行反思亦是非常必要的。这种反思的结果不是在两者之间做出纯理性的真伪判断或者纯道德的高低甄别,而是让我们对旅游研究的发展历程及不同历史条件下研究者思维的转向进行一个全局审视,保证在未来研究中能够全面地观察和发现事实。虽然阿兰贝里在其著作中较为普遍地对后现代主义以及旅游研究中带有后现代主义倾向的理论观点进行了质疑,但纵观全书,作者并非对现代主义推崇备至。他的批判式观点表达,只是表明他对旅游学术研究中的理论偏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担心以及对此所提出的警示。站在宏观的角度,这种警示、反思和批判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某个特殊议题,而在于其中反映出的哲学思维、伦理观照和学术责任心,这些既是旅游研究者应秉持的信念,亦是产生有价值的研究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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