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小小说的标题艺术

徐小红

(郑州小小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河南 郑州 450007)

试论小小说的标题艺术

徐小红

(郑州小小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河南 郑州 450007)

小小说的标题与文本的黏合度比长篇、 中篇甚至短篇小说更强， 也更加讲究。 小小说标题一定程度上也传递小小说的审美规律， 具有提升文本意蕴的作用。 通过全面分析文本与标题之间的内在联系和艺术魅力， 指出小小说标题制作常用方法有包裹法、 抽筋法、 冶炼法、 道具法、 传奇法、 曲解法、 矛盾法、 玄虚法、 怪诞法、 捂盖法、 揭盖法、 诗词法、 符号法、 设问法、 双关法等十五种。

小小说； 标题； 艺术； 意蕴

小小说由于篇幅短小(一般在1500字左右， 至多2500字)， 标题与文本的黏合度就要比长篇、 中篇甚至短篇小说更强， 也更加讲究。 小小说自20纪80年代初发轫至今， 上有文坛名家如王蒙、 冯骥才、 毕淑敏、 何立伟、 聂鑫森等积极参与， 倡导垂范； 更有小小说大腕如许行、 谢志强、 邓洪卫、 杨小凡、 蔡楠、 尹全生等屡创佳品， 成为小小说领域的中流砥柱； 加之层出不穷的小小说新秀周海亮、 宋以柱、 安石榴等数以百计， 代有人出， 构成其庞大的底端基座， 使小小说星星之火成为燎原之焰。 小小说并不是“小制作”， 正如雷达所言：“从艺术上讲， 小小说是以小见大、 缩龙成寸的艺术， 在创作上的要求其实是很高的。 近年来， 在读者中早有一种共识， 那就是认为， 比较精致的、 文学性强的、 意蕴较深的东西， 主要不在长篇小说里面， 而在中短篇小说这一块， 也包括小小说。”[1]小小说艺术魅力体现在许多方面， 诸如纸短情长、 微言大义、 反映生活快捷便利等。 除了作品文本的艺术魅力外， 小小说标题也如照亮文本的明灯， 对于文本， 它除了是一个切题的名字之外， 有时还有提升主题、 增加意蕴之效。 笔者在长期的编辑工作中总结出小小说标题艺术十五法， 就教于方家。

一、 包裹法

所谓包裹法就是对文章的中心内容简明扼要地进行打包式概括， 形成标题。 如《关于申请添购一把铁壶的报告》[2]《丈夫支出账单中的一页》[3]等。

一为“报告”， 一为“账单”。 这两个标题看似“生硬”， 其实与文本的内容很贴切。 由于文本表达的客观性， 所以藏起了作家烂熟于心的对于“报告”和“账单”后面的潜台词， 显示了“留白”的艺术魅力， 给读者思考的空间足够大， 因而显示出文本的丰富意蕴。 不加修饰， 老老实实地陈述出来， 反更见其本“味”。

标题除了简明扼要、 概括力强、 忠实内容外， 若能同时做到对内容的提升是最高境界。 比如笔者曾经编辑过的一篇小小说《流年风月》[4]， 作者投稿时的标题是《画圈儿》， 描述票证时代一位农村妇女利用色相与老公合谋巧套生产队会计布票， 并让加计工分的事情。 作者的本意是两口子设了一个圈套让李会计钻。 切题， 但不够雅致， 也没有体现出特殊年代的沧桑感和历史感。 标题引入“流年”二字， 增加了历史感。 再加上雅致的“风月”， 让读者阅读时心理上产生对比， 形成反差， 从而增强了作品的文化含量。

二、 抽筋法

所谓抽筋法就是把文章的“筋骨”抽取出来， 形成文本叙述未必提及却是文本的聚焦点作为标题。 如《姓名》[5]：一个没有社会身份的人应邀参加了一场宴会， 却遭遇了自己不被介绍、 没有被招待、 阴差阳错而服务于包间从而被酒店服务员当作邀请方“自带的服务员”的尴尬事。 小说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人在社会生活中是符号化的存在， 社会职务就是“人”的称谓， 自己原本的“姓名”则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个没有社会身份的人在社会生活中是没有“姓名”的。 如果标题改为《宴会》或者《我赴了朋友的宴请》之类， 立意是不是小了很多？

再如《荒》[6]：为了逃避都市的喧嚣浮躁而躲到荒岛的“民”在岛上却又建立了一个新的城市， 结果把新的喧嚣又带到了曾经的荒岛上。 他于是又到了另一个新的荒岛。 蛮荒与文明之间， 我们不能找到一个和谐的社会吗？寻求洁土的人只能在二者之间循环往复吗？“荒”其实有双重意义：蛮荒之地和心灵的荒芜。

三、 冶炼法

小小说文本是一座富矿， 作家是一位高明的锻冶师， 从文本的矿里提炼出精粹作为标题。 如《手》[5]。

王蒙小小说《手》的情节是这样的：一位死了丈夫的未亡人执意要见“我”， 一见面就对“我”千恩万谢的。 “我”却想不起来于她有何恩德。 “无功受谢”——“我”这样认为。 五天以后， 行车的路上遇到颠簸， 才想起来未亡人所谢之事， 原来是当时作为厅长的“我”两年前路遇车子抛锚， 为等另一辆车的到来， 中间的空当到在附近居住的曾经的下属家里去“表达”过“关怀”——当时与他握过手。 回家后“我”为洗手打了三遍香皂。 就是这么一个情节。 这样的素材在一般的作家那里也许会处理成《无功受谢》之类的立意局限的小小说作品， 属于就事论事型的小小说。 作家王蒙却以《手》名之， 使它变成反映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社会问题的小小说。 作品一直围绕着“手”运行， 结尾部分的议论更是使作品的表现空间显示出开放的格局， 极大地放大了作品的意蕴。

他不知道应该自责还是自慰。 需要一种古板的诚实、 冒着刺伤善良者的危险， 退回他不配得到的感激？还是就这样接受一个人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刻骨铭心的感情？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掌心发热， 确实有许多待援的手伸向了他。

标题对于作品， 有着定调的作用， 关乎格局， 事涉主题和艺术品位。 当然离不开作者的人生观、 价值观和艺术修养， 然而， 如果能够在处理标题的时候多一些思考， 多一些提升意蕴的自觉， 像炼丹一样去提升文章的意蕴空间， 就会与王蒙这样的大家走在相同的队列里。

四、 道具法

所谓道具一定是一个物件， 该物件要通过一个名词表达出来。 这作为道具的名词必定是文章的核心情节线索元素， 无它文章便不能结构。

《红绣鞋》[7]以一双红绣鞋代表农村女青年麦苗对在公务中牺牲的兵哥哥贵的精神忠诚和祭奠， 串起了全文一系列的情节， 写出乡村生活中的亲密友善和美德大义。 结尾在贵的遗像前， 文章的道具在全文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一双红绣鞋照亮了读者的眼， 扣了主题， 并升华麦苗的情感。

《风铃》[5]中， 风铃是兵和女青年小琪的爱情信物。 兵探亲， 小琪抱着孩子来看他， 把兵送给她的风铃还给他， 并说如果兵愿意， 把风铃挂在门口， 她离婚， 和兵结婚。 可是直到兵返回哨所小琪也没有看到风铃在兵的家门口挂出来。 兵回部队把风铃挂在营房门口， 也挂在他的心口， 可是小琪看不见。 兵转业回来， 听说小琪离婚了， 把风铃挂在家门口， 小琪却不肯来见兵。 兵拿着风铃来找小琪， 对小琪说了心里话， 小琪的孩子伸手给兵要风铃。 小说于此处戛然而止， 留下大片的空白， 也营造了丰沛的审美意蕴。 全文如果没有风铃， 叙事就会显得枯燥， 表情也会显得无力。 兵挂不挂风铃、 小琪听到风铃声响见不见兵都表现了两人心中美好的情愫和修养；兵和小琪互为邻居， 风铃声响， 彼此都能听见， 不说话而能传情。 因而， 风铃是很恰当的道具， 不可替代而且放大审美空间。

邓洪卫的《衣裳》通过普通名词“衣裳”串连起穿在身上的衣裳和温暖灵魂的抽象的“衣裳”， 描叙了女主人公小苇心头深深的失落。 繁复的结构， 如一波一波的涟漪， 层层荡漾， 将故事推向深入， 裸露小苇心底深深的创痛。 “衣裳”不但是一个双关语， 而且具有深刻的寓意：衣裳其实是社交面具， 不穿衣服的人才更本真、 更纯粹。 可惜， 能够在其面前不穿衣服的灵魂知音太少了。 作家在文本中倾注的深邃思想非一般的思考所能达到， 也只有“衣裳”才能担此重任。

五、 传奇法

此类标题常常预示着文章将有一个传奇故事， 有深蕴的文化价值， 会特别吸引人。 笔记体小小说比较常用， 分以下三种情况。

a.风物。 如《定风珠》《汗血马》[6]《端州遗砚》[5]等。

b.人物。 如《戏衣谢》[4]《苏七块》《刷子李》[4]《陈小手》[7]等。

c.事件。 如《蚊刑》(孙方友)[6]等。

风物、 人物、 风俗或事件之类的传奇小小说， 从标题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种标题框范下的文本必是有丰富文化意味的， 因而标题不需要复杂， 一个简单的名词就很吸引人。 需要说明的是， 传奇法中的“风物”和道具法中的“道具”并没有截然的界限， 只不过把传奇色彩浓的归入“传奇”， 而把贯通整个文章、 维系文章审美的物件归于“道具”。 有时候， “风物”也同时承担着“道具”的功能， 如《定风珠》。

六、 曲解法

对字面的意思需要做相反的理解， 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 因讽刺居多， 所以一般多见于反话正说的情况， 从而达到不一般的反讽或黑色幽默效果。 如《“书法家”》[2]， 看完全文后会反问：只会写两个字——“同意”的局长能称得上书法家吗？ 看完《六那个“灿烂的”下午》[6]全文会知道， 六以为的“艳遇”其实只是替别人背的黑锅。

七、 矛盾法

标题由修饰词和被修饰词组成偏正结构(定中或状中结构)， “偏”与“正”之间关系不顺畅或不合逻辑， 形成矛盾；或者主语与谓语之间不符合普通逻辑， 形成矛盾等， 以达到特殊效果。 如：《首席科员》[8]《凝固的微笑》[4]。

八、 玄虚法

标题中所强调的某些特征有“故弄玄虚”的意味， 从而达到增加吸引力的效果。

《另一支笛子》[9]嵌入特别的限定词“另”， 增加诱惑力。

《不听话的塑像》[7]中动词“听话”前加上否定副词“不”修饰后面不具有感情能力的“塑像”， 增强魅惑力。

《或许只能如此》[6]， 或然限定词给出的是一种模糊的概念， 与后面的“只能”相连， 其实作者潜意识里已经给出一种肯定的走向。 不确定的， 只是作者的一种期望， 是期望家长在教育孩子问题上可以选择一种对孩子尊重的态度。

《一只羊其实怎样》(杨瑞霞)[5]属于省略谓语的主谓结构， 省略了系动词“是……的”， 直接在作宾语的疑问代词“怎样”前嵌入副词“其实”， 标题作为语言的张力一下子就撑紧了。 文本叙事中诸般羊的传奇便愈加令人惊喜。

九、 怪诞法

超常规、 反常识、 逆向思维常常是怪诞法标题的特征。 它给出的意象是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 文本一般具有现代派小说的特征。 如《行走在岸上的鱼》《一缸水寻找一条鱼》等。

十、 捂盖法

根据标题根本不明白文本将会表达什么， 从而引起阅读的兴趣。 如《他来》[5]。

还有一种标题直接取名《无题》， 这样的作品一般都是讽刺意味或者调侃意味的， 或引起尴尬， 或表达不足与人道、 不屑与人道、 不愿与人道、 难以与人道等事端， 作者心中却自有隐曲。 标题将文本内容全部“遮盖”， 一点信息也不事先透露， 恰恰引起读者更大的探秘兴趣。 如陈昊的文章《无题》。 文章描述一个农村养鸡户遭遇鸡瘟， 兽医张大叔怕担责任推托说自己“只会给猪治病”， 兽医的儿子却自告奋勇要治疗鸡瘟。 结尾张大叔的话别有深意：“小兔崽子， 看你治不好她家的鸡怎么脱身？”用 “无题”做标题常常表示“我不愿意说”(愤慨)、 “我没必要说”(蔑视)、 “我不屑于说”(轻视)、 “叫我怎么说”(无奈、 尴尬)等。

十一、 揭盖法

标题本身就有吸引力即“卖点”， 一般采用揭盖法制作标题， 有夸张、 强调等情形。

《客厅里的爆炸》是夸张[2]， “爆炸”所指其实只是一个暖瓶的破碎， 对应于人内心的“爆炸”般的效果。 又属于双关法。 而《长大后我们都嫁给你》《上士还乡》等是强调。

十二、 诗词法

直接采用成语/诗句或者改造成语/诗句构成一个琅琅上口的标题。 如《珠光宝气》《逍遥游》[5]《少年踏血回》等。

十三、 符号法

标点符号或者数学符号、 外文缩略语等嵌入标题， 也是一种新鲜的标题方法， 很新颖独特， 可以达到与“无题”一样的效果， 给读者带来强烈的阅读欲望。 如《！！！！！！》《⊙的故事》[2]《No．1》[9]等。

十四、 设问法

设问法又叫反问法、 提出问题法。 一般主谓语齐全， 因为用设问的方式， 所达到的效果大大优于简单的叙述句， 引起读者非常强烈的审美期待。 如《谁先看见村庄》[6]《朋友， 你在哪里》[5]等。

十五、 双关法

双关法标题由一个具有双重甚至三层或者更多层寓意的名词， 或由以该名词为中心词构成的名词性短语组成。

《初恋》[5]虽然写了三场“初恋”， 其重点其实是最后老两口的“黄昏恋”。 但因为是过了一辈子的老两口第一次感觉到了相互的爱， 重新开始恋爱， 所以是“初恋”(取《现代汉语词典》“初恋”词条“刚恋爱不久”意)。 《衣裳》中的“衣裳”既是遮体保暖的工具， 又是一种社交工具。 “衣裳”同时又是文本的道具。 所以《衣裳》既是道具法标题， 又是双关法标题。 《永远的门》中“门”的意义是：既是画在墙上的门， 又是人类社会中人际交往的不通之“门”。 《客厅里的爆炸》中的“爆炸”既是暖瓶的破碎， 也喻示人心灵中的震动。

当然除了以上十五种常用方法外， 还有热词/句法、 谐音法、口号法等。

标题好比衣服， 文本好比穿衣服的人， 穿衣者的气质与衣服相配才会达到最佳效果。 标题再好， 还得有内容的支撑， 要与内容达到和谐一致， 才会形成统一的美感。 取标题应该有三层境界， 由低到高依次概述为忠于作品、 简洁文雅、 提升意蕴。

忠于作品。 标题毕竟是为文章内容服务的， 所以必须文题一致。 忠于作品仅是达到了最初级的境界。

简洁文雅。标题应文雅别致， 简练得体。 一般作品的标题都能达到此境界。 它是追求更高境界的中转站。

提升意蕴。标题要对文章有统领的效果， 讲究更高一层的追求， 能够提升作品的蕴含和艺术品位。

[1] 雷达.我看小小说[M]∥杨晓敏，秦俑.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5.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9：67.

[2] 王保民.中国小小说百家精品[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1997：目录.

[3] 云清.世界微型小说经典:美洲卷(上)[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9：22.

[4] 杨晓敏，秦俑.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2[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9：目录.

[5] 杨晓敏，秦俑.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1[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9：目录.

[6] 杨晓敏，秦俑.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3[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9：目录.

[7] 杨晓敏，秦俑.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4[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9：目录.

[8] 吴金.世界微型小说经典:中国卷[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9：目录.

[9] 樊洛平.台港小小说百家精品[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1997：目录.

[责任编辑杨倩尹番]

Abstract: The bond of the title and the text of flash fiction is stronger than in longer fictions and entails more deliberation. The title, to a certain extent, also communicates the aesthetic pattern of flash fiction and has the function of amplifying the artistic implication of the text. This paper summarizes 15 flash fiction title creation methods including: wrap-up, extraction, smelting, props, legend, distortion, paradox, mystification, grotesque, cover-up, unveiling, poetry, rhetorical question, symbolism and pun.

KeyWords: flash fiction; title; art; implication

OnTheArtoftheTitleCreationofFlashFiction

XU Xiao-hong

(ZhengzhouXiaoXiaoShuoCultureMediaco.,LTD.,Zhengzhou450007,China)

I04

A

1009-4970(2017)09-0056-04

2017-05-19

徐小红(1966—)， 女， 河南郑州人， 副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