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基《英译现代散文选》中的再创作之风格再现
2017-03-12周风云
周风云
(福建泉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外语旅游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许渊冲认为翻译就是要使读者感受到愉悦,获得美的享受,仿佛是原作者在用译语写作,就是再创作。〔1〕翻译是一门错综复杂而又精深奇妙的艺术,尽管张培基精通汉英两门语言,深谙英汉语言背后所蕴藏的文化,并且具备娴熟精湛的双语转换技巧,但是在实际翻译中还是会遇到各种难题。最大的难题就应该是既忠实于原文信息,尊重原作者的创造,同时又能保留原文风格,能够不留遗憾地再现原文各种美。要想两全其美,译者像在桌子上跳芭蕾,必须在一定的范围内重新构思、组合词语、安排结构。因此,翻译离不开再创作。〔2〕
张培基的《英译现代散文选》之所以被奉为散文翻译的经典之作,是因为其英译文本以生动的语言、再现审美、和精妙的修辞处理几方面都再现了原文的风格。这种较高程度的风格再现无异于一种再创作。张培基英译的名家散文语言准确生动、朴素简练、技巧高明又无雕琢之痕迹,巧妙地处理了中文散文中的各种修辞手法,让译文读者读来完全可以享受到读中文原文的愉悦,是一种美的享受!做到了原文审美再现!真正达到了形美神聚,实现了对原文风格的再现!
1 生动的语言契合原文的风格
辜正坤认为英译汉容易增色,汉译英容易减色。〔3〕这在诗歌翻译过程中可能是比较容易产生的现象。但是,散文是朴素自然,令人亲切的一种文体。相对于诗歌来说,散文自有散文独特的魅力,翻译起来也没有那么多形式和格式的桎梏。由于张培基先生精通英汉两种语言,深谙两种文化的差异,再加上娴熟精湛的汉英翻译技巧,在进行名家散文的英译时,能够用生动贴切的英语语言尽显中文原文的风格。下面我们赏析一些译文的精彩句子,体会一下是如何斟词酌句地用英文来体现了中文散文语言的生动性。
例如:朱自清《匆匆》原文中第二段第一句〔4〕(P55)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中“他们”所指不明,至少译语读者无法理解“他们”指的是谁,所以根本无法直译为“they”。译文用“I don’t know how many days I am entitled to altogether(P57)”,用一个被动语态表达了“我不知道我有权得到多少日子”,更容易为译语读者接受和理解。接下来一句“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更不宜逐字直译,所以作者巧妙地根据前面的“be entitled to”而翻译成“but my quota of them is undoubtedly wearing away.”,暗指我有权得到的日子的配额,意即我们可以从上天那里得到的寿命配额。既前后关联,逻辑明确,又译出了原文潜藏的深意。原文“从我手中溜去”,译文为“through my fingers”,更加具体和生动,即“从指尖溜走”。
再例如:郁达夫《故都的秋》第二段的第二句〔5〕中“混混沌沌地过去(P158)”:译文用一个“muddling”译出了“混混沌沌”之含义,具体生动地体现了作者在南方无法清晰透彻地感受到秋的无奈彷徨,又体现出对故都的秋的思念与渴望。译文使用一个短语“without ever relishing to my heart’s content”就言简意赅地表达出了原文中“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三个动词所蕴含的意义。Relish一词的确用得非常妙,因为relish一词就可以涵盖喜欢,品味,赏玩等所有感官的愉悦享受,所以一个词就可以接“flavour, colour, mood and style”诸多词。如果是按原文三个动词短语翻译的话,译文势必啰嗦冗长,完全失去原文的生动意趣。
从以上译文可以看出,在很多情况下,翻译不可能只要把词语句子相应的意思简单译出就可以了事的。既要有生动的语言,又要兼顾英语严谨的逻辑,保留原文的风格,实在不是简单的直译所能做到的!实际上,翻译作为再创作,译者所费匠心是绝对不亚于原创的。
2 几近完美的审美再现尽显原文风格
散文一直被称为美文,语言自然、简洁、凝练,风格多样,意境深远。散文形散而神聚,所以,一篇散文是由一根看不见的线把语言、意象、意境串起来的一个整体,有其独特的审美意象系统。英译汉语散文就是要再现原文所蕴含的审美意象系统。而汉英翻译中的审美再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正如庄子所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如何把不言的美表现出来就是一件玄妙的事。克罗齐表现论美学认为,真正好的翻译作品就是一件艺术品,它是一种全新创造,充满灵气又不信马由缰,更不是一种机械的复制模仿。好的翻译是与原文尽可能地接近、而饱含译者的创造力的译文,是具有其独特气质和独创性的精美艺术品。〔6〕也就是说,能够实现审美再现的译作实际上就是一次再创作。
张培基所译的散文都是大家之作,蕴藏着汉语语言独特的意蕴美、音韵美、意象美。只有具备汉英两种语言文学功底深厚的翻译家才敢去用英语来体现汉语散文的美。用几近完美的审美再现,把原作的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中华散文这一瑰宝也在英语世界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下面我们从的译文中摘选几段来分析鉴赏一下。
例如:先生翻译巴金《木匠老陈》中第一段的两句话〔7〕(P65)简洁有力,音韵优美。首先在第一句译文中就埋下“memory”这个词,第二句就自然地用“But some memories”开头,既具前后呼应的形式美,又兼顾英语的逻辑美。第二句的谓语结构“will withstand the wear and tear of time”非常巧妙而有力地用一个正译法翻译出了原文否定表达法“经过了多少时间的磨洗也不会消灭”。第一句译文中已经用了一个“fade”,第二句就不宜再使用类似于“fade”这样的表达法翻译“消灭”,译文用一个“withstand”这个具有力量的词体现了原文“即使…也”这个潜在的含义,又用“wear ”和“tear”两个押韵的词体现出了时间“磨洗”的力度,给人一种沧海桑田的忧伤美感。译文既译出了原文的深层含义,点明全篇主题,又体现出意蕴美和音韵美。英语的表面翻译是语言的机械式的直接转换,表达意思即可。而深层翻译则为审美再现。
例:梁实秋《时间即生命》原文第一段第一句〔8〕是“看着钟表上的秒针一下一下的移动(P216)”,是视觉上的感受;先生译文中用的是 “hear a watch or clock clicking away the seconds(P218)”,是听觉上的感受。差别看上去挺大,但是译文却非常贴切自然,既准确翻译出了原文读者对于时间飞逝的感受,又符合英文读者的审美感受,丝毫无违和感!英文的“click”是一个广泛应用的象声词,尤其适用于钟表的指针每分每秒走过的声音,看到这个词就会触发英文读者的听觉神经,仿佛“咔哒咔哒”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立刻感受到时光无情飞逝,光阴一去不复返的遗憾!这种视觉上的联想引发听觉上的审美感受,是一种审美再现!
许渊冲曾说,译者对于美的词语应该要刻意追求,全力发挥译语优势,用最合适的译语去表达原文的美和风格,而不是用简单的对等的表达方式。〔9〕在英译散文方面,张培基很好地贯彻了许老翻译风格论的精髓,几乎用一种再创作的方式进行了原文的审美再现,进而实现了风格再现。
3 优美的修辞翻译一展原文风格
修辞是使语言表达产生美感效果的一种重要手段。任何中国的文学作品都离不开修辞的应用,翻译要再现原作风格,必须处理好所有的修辞,特别是一些特定的辞格翻译,翻译好了才能不损原文修辞之美,无损于原文风格的呈现。为了语言的生动性,使其更具感染力,并且营造意境美,每一篇散文都会应用到多种修辞格,翻译好散文中的修辞格,首先要弄清其特点,弄清英汉两种语言在这方面的异同,然后根据具体情况采用恰当的技巧进行翻译。
汉英民族语言的差别、以及蕴含在语言里的文化差异、还有审美观念的不同,汉英两种语言往往在表达同一概念时使用不通的修辞格。无论哪种辞格都应该采取恰当的、最接近原文、最体现原文风格的翻译方法,使原文中音、形、义的修辞效果尽可能完美地传达出来。所以,辞格的翻译也无异于是一种在尊重原作基础上的再创作!
在《英译现代散文选》里有很多对辞格的处理都和精彩,篇幅所限,现在择取一个反语的辞格进行分析。例:在朱自清《背影》原文中第四段〔10〕(P47-48)中,作者用了两个反语,一个是“聪明过分”,一个是“真是太聪明了”,都是“自作聪明”的意思。译者对这两个反语的翻译可谓暗藏玄机,妙不可言。首先从字面上看,这两个词都有“smart”这个词根,表达了“聪明”之意,但是译者又在“smart”之后加上了“aleck”这个尾巴和“y” 这个后缀,立刻有“自作聪明”之意,在形与义两方面都贴合中文的反语!在第一句中,作者用了“such a smart aleck that”这个结构,把四个分句合成了一个结构严密、逻辑严谨的长句,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表达了自己当初对于父亲的处事方式不屑的悔意和羞愧。第二句中作者使用了“how smarty I was in those days”,是一个感叹句,在形式上避免重复,在情感表达
上力度递进。
从以上译文分析可见:张培基的英译文本语言生动贴切,措辞精准、到位、传神;在审美再现方面也是兼具外在美和内在美,做到形美神聚;在修辞翻译方面都采取了最恰当的、最接近原文的翻译方法,使原文中音、形、义的修辞效果尽可能完美地传达出来了。可以说在翻译中下的功夫不亚于原著作者的创作,对于原作的风格几乎没有保留地一展无遗,完全称得上是一种忠实于原文的再创作。
〔1〕许渊冲. 再创作与翻译风格〔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1999(3):78-79.
〔2〕蔡力坚. 翻译离不开再创作〔J〕. 中国翻译,2013(222):85-86.
〔3〕辜正坤.从中西语文比较看中西文化与翻译〔M〕 .北京:外文出版社,2011.
〔4〕张培基. 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I)〔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13.
〔5〕任钧. 英语翻译中的审美再现〔J〕. 长春工业大学学报.2010.(1):97-98.
〔6〕许渊冲. 再谈翻译风格〔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4):4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