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
2017-03-11
编者的话
从冬到夏,历经7个多月,《新闻与传播评论2017(春夏卷)》终于与您见面了。编者同作者们一道,真诚地期待您的分享和批评。
本期的首篇《以何为“新”?》,是潘忠党教授为本刊所作的学术访谈(由刘于思博士访问)。针对当前带有“新媒体”字样的研究在学术界炙手可热的现象,潘忠党教授以其一贯的敏锐,洞察到这些以“新”为标签的学术生产潮流,往往缺乏必要的理论自觉,而且容易陷入权力结构自我复制的陷阱。他认为当下的许多新媒体研究,把关注点过多地放在媒介技术的更新上,这种“新与旧”二分的视角,正在妨碍研究者提出传播领域的真问题,离传播学的“家”越来越远。潘教授讨论到,每一代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新媒体”,每一种“新媒体”都会创造出那代人独特的生命体验,因此,聚焦某一“新媒体”的理论关注往往意味着潜在的思维和逻辑危险,即从某一种特定的生命体验出发提出的研究问题,难免会局限于历史的某一个瞬间,而且其中隐含着线性历史发展观的认知谬误。而“新媒体”概念本身,亦难以适用于所有的理论场景。顺着这个逻辑,潘忠党教授令人信服地解释了大众传播理论在当下捉襟见肘的原因。那么,究竟应“以何为新”呢?潘教授建议可以尝试以“可供性”作为替代性的视角和概念,这个概念关注“媒介对于人类传播与交往行动而言”的可能性。“可供性”概念有助于实现一种主体和视角的转换:由媒介转换到“人”,使当前的新媒体研究回归到传播研究的“家”,也就是探讨“人类如何展开传播、传播如何成为社会或文化生成与发展的基本过程”等大的理论问题。否则,无论是大众传播研究还是“新媒体”研究,由于无法找到能够产生交集的真问题,而终将渐行渐远、互相放弃,用潘教授的俏皮话来说,就是双双“离家出走,无家可归”。
潘忠党教授从“新与旧”的对立出发,杨国斌教授则从“深与浅”的对立出发,来探讨互联网研究的本体论、方法论和问题意识,两位教授的观点可谓交相辉映。杨国斌教授提出的“互联网的深度研究”,是提倡一种向人的主体回归的努力。在这篇受邀撰写的特稿中,杨国斌教授提出,“深度研究”包含两个层面:一个是“人”的深度,另一个是历史的深度。关于前者,简单地说,就是多讲人的故事。杨教授认为,互联网、新媒体、社交媒体等,不仅是技术和媒介的问题,更是人的生存状况的问题,因此应该注重研究互联网与普通人的经验和社会实践。杨教授关注到,人的故事在减少而同时物的故事在增加的现象,不仅存在于互联网研究领域,在当前社会科学研究中也是比较普遍的一种趋势,我们应予以充分警觉。关于后者,杨教授认为,追求“历史深度”是为了把握现象的复杂性,将多姿多彩的本地经验纳入研究视域。从“互联网的深度研究”延伸开去,杨国斌教授进一步对社会科学研究中“深与浅”的关系进行了颠覆性的厘清。他借助近几年来文学领域对“细而不深”的倡导,以及人类学领域对“浅描”的肯定和对“深描”的怀疑,矫正我们关于“理论与描述”“深描与浅描”关系的传统看法。在他看来,人文社会科学长期以来形成的以解释为深、以描述为浅、独尊深描而鄙视浅描的方法论偏执,无异于是对一种不可能的全能认知能力的追求。而实际上,“深描”一向都很浅,而“浅描”本身亦有丰富的解释张力。
感谢两位教授对本刊的无私支援。他们对新媒体研究的把脉以及所开出的方法论药方,对于当下整个传播领域的研究都具有非常大的启发意义。冀望他们的讨论能推动学界进行全面的理论自省,经由媒介问题向“人”的问题的转向,传播学研究可能开放出更多的学术想象力,走出如今这种日渐内卷化、日渐逼仄的困境。
本期的另一个亮点,是魏永征教授特邀编审的“传媒法”专题。这组专题的4篇文章,涉及言论自由及其规制、政府信息公开、诽谤诉讼、禁止淫秽和版权保护等主题,涵盖了传媒法研究的传统核心议题。魏永征教授认为,这组稿件的共同特征是其前沿性:周冲候选博士讨论了应急传播中政府、媒体与公民三个主体的责任,并对应急传播如何适应网络环境提出了法规方面的建议;牛静博士和刘丹硕士考察的是当下非常热门的新闻聚合App的版权纠纷问题;王伟亮博士系统地讨论了2013年英国诽谤法新立的“公共利益抗辩”原则的历史由来,以及在司法实践中的适用情况;周书环博士候选人所关注的,则是美国著名的认定淫秽的米勒检测标准在社交媒体中所引发的争议。这些文章都讨论了传媒法的核心议题在网络时代的新发展,所有论文的资料都延及2016年,有的还纳入了2017年的新变化。在为这组专题撰写的导言中,魏永征教授特别谈到,传媒法研究是没有终局的,研究者应持续不断地跟进法律领域的新变化,尤其应关注传播科技的飞速发展给传媒法规带来的新问题、新挑战。
这组专题能圆满地呈现给大家,魏永征教授功不可没。他既是编审人,又是某些稿件的约稿人。相比于新闻传播学的其他领域,传媒法研究具有很高的专业门槛,由于缺乏必要的学术积累,我们并不具备做传媒法专题的条件,所以起初我们并没有这样的考虑。可以说,这组专题是在邀请魏永征教授审稿的过程中,被魏老师的学术热情激发出来的。我们与魏老师此前并不相熟,而集刊又处于学术“江湖”的边缘,所以我们当初甚至并没有信心能邀请到魏老师这样的知名学者作为审稿人。然而,魏老师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些“符号”,他仅仅“介意”于学术本身的目的。正是他的仗义援手、倾力相助,成就了这个专题,也启动了几位年轻人的学术梦想。
本期刊发的5篇研究性论文,4篇是对于当代传播现象的研究:李红艳和葛瑶的《回应、缺席、放大与变异:政府议程与媒体议程关系研究——基于2013—2016年“两会”养老话题的分析》,以翔实绵密的数据,挖掘出政府议程与媒介议程之间的互动规律。史安斌和张梓轩的《危机传播的跨文化转向研究——基于对“帝吧出征Facebook”事件的多元声音分析》,认为建立于传统媒介时代的“形象修复理论”“情境危机传播理论”等危机传播的主流理论,已无法解释利益相关者在危机应对中所面对的复杂情境,危机传播应实现跨文化转向。陈映副教授的论文分析了数字传播背景下欧美国家传播政策中公共利益标准的变迁;马志浩和葛进平博士的论文从准社会关系的视角切入,讨论电视娱乐节目对家庭社会资本是否会产生影响,令人耳目一新。
唐海江教授的论文是本期唯一的一篇新闻史论文,初看似乎与本期的选题风格不大协调,但他所讨论的新闻职业化的困局,正是民国至今历久弥新的主流问题。海江教授笔下所描写的成舍我先生的挣扎与失败,其中所映射的中国政治伦理与新闻职业伦理之间的冲突,在逻辑和事实两个层面上,虽历经七八十载时光,媒介技术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不仅未曾稍减,甚至更加剧烈了,当代读者可能会产生似曾相识的痛感。这种与当代问题的连通性,或者说研究问题的当代感,我们认为,正是新闻史研究弥足珍贵的地方。
本期的《前沿与综述》栏目,刊登了徐开彬教授和万萍候选博士所撰的《西方健康传播研究的五个主要领域》。健康传播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仍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引介和梳理国际成果实属必要,在此基础上指明我国的研究方向更是难能可贵。徐开彬教授于百忙之中接受邀约,友情支援,令人感佩。郭小安研究员的书评《君子慎独,更应慎群?——再论〈乌合之众〉的社会政治意义及争议》,从政治思想史的视角,将“人性幽暗”放置在大众民主、社会运动、集体行动的理论脉络中展开分析,不乏洞见,值得慢慢品读。
最后,感谢20位作者和10位评审人的辛勤劳作,与你们的合作让我们既受益匪浅,又备感愉悦。我们期待学界同道对本刊给予更多关注,更多支持!
《新闻与传播评论》编辑部
2017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