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一阴一阳”的生生变化之道——兼谈“形而上者谓之道”与艺术形象塑造

胥慧娟（北京舞蹈学院 100081）

《周易》“一阴一阳”的生生变化之道
——兼谈“形而上者谓之道”与艺术形象塑造

胥慧娟（北京舞蹈学院 100081）

庄子在《天下篇》中说：“易以道阴阳”1，“一阴一阳”的生生变化之道，贯穿于整个《易》道文化，本文简要论述了“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变化规律，以及从八卦到64卦“三才之道”的变易原理，并从卦象所反映出的“形而上”与“形而下”的“体用”关系角度，分析了“立象以尽意”对艺术形象塑造和艺术管理的启示。

“一阴一阳之谓道”；“三才之道”；艺术形象塑造

《周易》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将天地间的生生变化集中体现在了由三才之道构成的64卦之中。通过64种卦象间的相互变化，穷尽宇宙万事万物性命之理。故言：其与天地齐准，能弥纶天地之道。太极是天地未分、阴阳运转未开始前存于天地间的元融之气2，是一种超自然的物，是“阴阳之道”得以存在的前提。

“一阴一阳之谓道”3是太极的运行法则，它以“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阴阳二鱼呈现于太极图之中，依照其本身具有的生生变化之性，遵循“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4的变化之理，形成了“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成大业”5的变化之况，代表着天地间生生变化之德。

“易有太极”是说“一阴一阳”本身所具有的生生变化之性，是万物变化所遵循的源（起点）；“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阴阳之道”依据其生生变化的特性，以及“穷变通久”的变化原理，形成的“由简到繁”的变化过程；“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阴阳之道通过生生变化所得到的结果。

此阴阳之道的生生变化之性体现在自然界之中就是天、地生养万物之性。天地的变化生成了日月，就产生了一天早晚的变化；日月的往来生成了寒暑，就构成了一年四季的变化；日月寒暑的交替变化又共同生成了世间的万事万物和具有主观能动性的群体-人，也就有了地上万物的繁衍生息，以及人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促使天、地间诸事物能够顺应“一阴一阳”的生生变化规律而得以协调运转的各种关系往来。圣人的伟大之处就在于：通过仰观俯察从万物中抽象出了能够体现其共有属性的阴阳二画，遵循太极图中“一阴一阳”的生生变化之性，按照“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成大业”的变化规律，创设了能够代表自然界最基本八种物质的卦象，并赋予了其卦名和卦德，以体现天地创生万物的整个过程，三画而成的八卦由此产生。而除了能够代表自然界最基本的八种物质之外，卦象本身还体现了天、地、人三才。《系辞上》中“天地设位，易立乎其中矣”6与“乾坤成列，易行乎其中矣”7两句是说：有了天地就有了变化，有了变化就有了存在于变化之中的物，以及具有主观能动性的群体：人。而能够让天地得以运转，万物得以繁衍生息的除了天地本身所具有的生生变化之德以外，人依照天地变化的客观规律所发挥的主观能动性，也起着关键性作用。因此，伏羲所创的八卦是按照天在上、地在下、人在其中的顺序构成的，乾-健；坤-顺；艮-止；兑-悦；巽-入；震-动；坎-陷（险）；离-丽所体现出的卦德除了天、地、万物本身的德性之外，也包含着人的德性。这种德性集中体现在了“乾坤父母六子说”之中，据《说卦传》记载：

“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8

上述段落，把乾（纯阳）、坤（纯阴）两卦比喻为父、母；按照从下往上，由低到高的顺序，以此生成的震、巽；坎、离；艮、兑的对应关系，说明了父母生养子女的过程，以及与子女之间所构成的相互关系；而与天地生万物形成的对应关系则表明：父母生养子女的德性同天地生养万物的德性一样伟大。

此外：《说卦传》中“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风雷相薄，水火不相射”9一句表明：八卦除了包含了自然界基本的八种卦象，以及天地人三才关系之外，还包含了阴、阳两类卦象的平衡关系。按照《说卦传》中“阳卦多阴，阴卦多阳”的说法，可知八卦所代表的自然界八种基本物质有阴、阳属性之分，其中“乾、震、坎、艮”为阳卦；“坤、巽、离、兑”为阴卦，伏羲氏通过乾、坤；坎、离；艮兑；震、巽；四者卦画的相反相成来表示阴阳之间的平衡关系，但其局限性在于三画八卦的卦象本身并不存在平衡关系。

周文王在被商纣王囚居的七年时间里，以伏羲所创设的八卦为基础，将原有三画的八卦两两重叠，形成了能够在一卦之内表示阴阳平衡关系的64卦，并借鉴伏羲所创八卦两两相对的特点，用“两两相隅，非复即变”的杂卦顺序，来体现相邻或相对两卦之间的动态平衡关系。天、地、人三才也因“兼三才而两之”10而演变成为了天、地、人三才之道。成为了“一阴一阳之谓道”在六画卦中“周流六虚”的运行轨道。同时在遵循“阴阳之道”变化规律的前提下，也依照阴、阳属性形成了具有各自特性的运行法则：天遵循阴阳二气生成的特性，形成了日往月来，寒暑交替的天道运行法则；地遵循刚柔二体变化的特性，依照天道的四时变化，形成了万物的繁衍生息的地道运行法则；人遵循天命赋予的仁义二性，构成了能够在遵循天地客观规律基础上，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人道运行法则。

“一阴一阳之谓道”有其自身生生不息的特性和循环往复，直至无穷的变化规律，它所强调的是阴阳之间的生生变化，是动态的。而天的阴阳二气，是在“一阴一阳”生生变化的推动下，呈现于天的一种气体形式，它所强调的是气体的有、无。阴阳之道变此气体就有，阴阳之道不变此气体就无。由于阴阳之道总是处在生生变化之中的，所以天上的阴阳二气也总是在交替，太极所生的两仪实际上是阴阳之道变化所生的呈现于天道之中的阴阳二气（日月）；在此之后，天的阴阳二气又在阴阳之道的推动下由日月的往来生成了寒暑的交替，两仪所生的四象（春夏秋冬）也就由此产生。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世间的万事万物不可能单纯的由气体构成，天上有了阴阳二气就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地上的刚柔二体，所以自然界中除了天上日月交替生成寒暑后构成的四季外，还有地依附于天所产生的万物的繁衍生息。同时，有天地之后还要有具有主观能动性的群体，才能够使天地之间的相互运转在阴阳生生变化之道的推动下变得有意义。为了使人能够在遵循天地之道的客观规律基础上充分发挥其所具有的主观能动性，而不是肆意妄为的运转这一切，便赋予了人仁义二性。

由此可见：太极创万物的生成法则是“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的运行轨迹是“天地人三才之道”；“天地人三才之道”的呈现形式是64卦。在这三者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能够体现天地生生之德的阴阳变化之道。

因此，“一阴一阳之谓道”是《系辞传》中所言“天地之大德”中的生生之德，是“易简之善”中所配的至德；是“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中的“一”。而由“天地人”三才之道构成的64卦是它所呈象的形。《系辞下》中所说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之谓器”一句中的“形”指的就是代表宇宙64中情境的64卦的卦象，而此卦象之上的道是“一阴一阳”的变化之道；此卦象之下的器是“观象制器”的实体之用。程颐《伊川易传》中说：“体用一源，显微无间”11。所体现的正是此理。

同为象，“观象制器”中所言之象，与“立象尽意”中所言之象有所不同。二者之间的根本区别在于：“观象制器”中所言之象是64卦的卦象；而“立象尽意”的前提是“观物取象”。“观物取象”中的所观之物为“在地成形”的个别形态，所取之象是“在天成象”的共性特征。所以才有了《系辞》上篇中“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12之说。而对于艺术来说，取万物之象后还要再立一个模拟万物之形，又能恰当体现出万物应有之意的新形象，才能称之为“艺术形象”。所以“立象尽意”中所立之象具有取法于个别，融汇于一般，形成于个别而又高于自然之中个别的特点，它是艺术家在“观物取象”的审美体验之后，又经过审美再创造，将提炼出的自然界中个别事物的共性特征升华为艺术形象的过程。此象所尽之意有两层含义，一是明白艺术家所立之象本身呈现出的模拟万物诸形之意；二是体悟艺术家立象背后真正想要表达的渗透于艺术作品之上而又高于艺术作品之象的深层次文化价值观。前者所体现的是技艺层面的具体内容，后者表达的是达道层面的作品思想。

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决定艺术形象是否能够“像其所象”的是艺术家对各种技术手段的熟练掌握和运用程度，这取决于艺术家的创作经验；而决定艺术形象是否鲜活的则是艺术家对于生活的审美体验和感悟，这取决于艺术家本人所持有的文化价值观念。

在艺术管理过程中，由于管理者是艺术家所创艺术作品的首位欣赏者，除了具有法定的管理权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项权利就是艺术鉴别权。为了能更好的推广和传播优秀艺术作品，管理者更应该充分关注艺术家所创艺术作品背后包含的深层次文化价值观，并且在整个艺术管理过程中通过不断的观察、思考和体悟，培养自己的体悟式审美思辨能力，形成自己独有的体悟式审美文化判断力，才能游刃有余的行使自己的艺术鉴别权。

而在整个的艺术欣赏过程中，能够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艺术形象并不是表演者精湛的技艺，也不是各种高端影像技术的运用，而是艺术家所塑造的艺术形象能否使欣赏者通过观演产生相应的情感认同性和共通性，从而发挥艺术本身所具有的“平好恶以反人道之正”的社会教育功能。

结语

“道”施“形”以变化，“形”依“道”而存在；

“形”为“器”之用因，“器”是“形”之果成。

总之，“一阴一阳”的生生变化之道是“形而上者谓之道”与“形而下者谓之器”之间“形”的成象之源。天地生生变化而成万物之形，万物千姿百态而成艺术之象。艺术作品中鲜活艺术形象所反映出的“象”与“意”皆源于《周易•系辞》“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而“诸其形容，象其物宜”、“立象以尽意”、“鼓之舞之以尽神”等内容也成为了中国艺术美学的发端。

注释：

1.引自：《庄子•天下篇》.

2.太极为天地间“元融之气”主要产生于汉代易学家所寻求的卦象与“卦气世界观”之间的关系，郑康成所著的《易纬•乾凿度》中将天地之气分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3.引自：《周易•系辞上》.

4.引自：《周易•系辞下》.

5.引自：《周易•系辞下》.

6.引自：《周易•系辞上》.

7.同上。

8.引自：《周易•说卦传》.

9.同上.

10.引自：《周易•说卦传》.

11.引自：程颐《伊川易传》.

12.引自：《周易•系辞上》.

胥慧娟，北京舞蹈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领域：中国哲学与艺术教育管理。主攻方向：《周易》基本思想与艺术管理、舞蹈创作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