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br/>——商周青铜器盖钮审美特征探析

方寸之间
——商周青铜器盖钮审美特征探析

2017-03-11程曼妮湖北工业大学430068

大众文艺 2017年23期

关键词：器皿青铜器纹饰

王欣程曼妮（湖北工业大学 430068）

方寸之间
——商周青铜器盖钮审美特征探析

王欣程曼妮（湖北工业大学 430068）

盖钮，即器皿中用于提携器盖的部分，常常是整体造型中的一点精巧存在。本文以商周时期青铜器的盖钮为研究对象，以钮多样化的造型实例出发，结合商周时期的历史文化背景，探索其造型样式所蕴含的审美特征。

商周青铜艺术；盖钮；造型；审美特征

《说文解字》中记载 “鈕，印鼻也。”钮本义是指印章上端的把手或雕饰，后引申为器物上面可以提携或系绳带的部分，盖钮即器皿中用于提携器盖的部分。

青铜器的盖钮常常是整体造型中的一点精巧存在，虽不占有突出地位，但当视线聚焦于青铜器盖的刹那，会有点睛之妙。从审美角度来看，盖钮之美隐匿于青铜器整体凝重威严的造型与繁缛富丽的纹饰之中，它展现了实用与装饰并蓄的圆融之美，时代背景下的神秘狞厉之美、隐现其中的幻想与希冀之美、钮于器间的谦恭和谐之美以及方寸之间的形制之美。

一、实用与装饰并蓄的圆融之美

实用与装饰并蓄的圆融之美是商周青铜器盖钮最为突出的审美特征。器皿对于器盖功能需求的延展促进了钮的产生与嬗变。随着时代政治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精神世界日趋丰富，盖钮在满足实用功能的前提下，其装饰性需求也逐渐凸显，进入青铜时代后，器盖钮饰的造型更是千姿百态，钮饰的造型风格更趋多元化。

在青铜器盖钮的造型实践中，实用性与装饰性是相统一的。青铜器中无论是哪种类型的盖钮，实用显然是至关重要的，有了盖钮揭去器盖变得方便，可以穿系绳子或环链，或是倒置作为支撑作用的底足。盖钮在青铜器的器物使用中带来的便利亦促进了主观审美意识的形成，即为实用之美；此外，盖钮所具有的装饰性表现为其装饰形象的精彩纷呈，这些形象包括展翅欲飞的大雁、蹲坐的小猴、站立的小鹿等充满趣味的动物造型样式，以及龙、凤等神兽造型样式，此外还有矩形、圆环、圆盘、立柱等极具形式感的几何造型样式和莲花造型样式，它们都是极具装饰美感的功能附件。

二、时代背景下的神秘狞厉之美

奴隶制度下的商周时期，奴隶主囊括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并且拥有至高的权利，在这一特定的时代背景下，青铜器作为权力的象征物、宗教观念的载体，仿佛具有一种压倒性的力量，笼罩于肃穆神秘的氛围之中。

李泽厚先生曾经提出“以饕餮为代表的青铜器纹饰具有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之美。”1的确，从青铜器所承载的主题来看，其表现出的外在艺术形象未见相当轻松活泼的造型，盖钮作为青铜器中的一个局部附件与整体造型相联系，自然也会受其影响。如西周早期的盛酒器折方彝，盖钮作四阿式尖攒屋顶形，与该方形器整体一致的造型是如此的规整，在钮面还饰有外卷角兽面纹，庄严而神秘。此外，青铜器中动物造型的盖钮也具有狞厉神秘之美，它们形态夸张，仿佛有一种张力，蕴含着无限的原始力量。蜗身兽纹罍盖上翘首的蟠龙，虎食人卣盖顶站立的鹿形小兽，伯矩鬲器盖顶部相背的牛首……它们或是通体纹饰，或是动态夸张，不再是现实中可见的动物形象，而是艺术化、风格化并且带有幻想成分的神兽造型，那瞪圆的双目，神秘的表情，颇有恐怖狞厉之感。相较于动物形盖钮，形式简单的几何式盖钮似乎并未显得神秘狞厉，但它们通过造型、纹样与青铜器整体气氛相呼应，统一于整体的神秘狞厉氛围之中。

三、隐现其中的幻想与希冀之美

一方面，虽然盖钮在青铜器的整体造型中不占有突出地位，但它作为青铜器盖上的附件，不可逾越整体庄严而神秘的气息，无论是环式、蘑菇式、底足式，还是以动植物为主题的莲花式、鸟兽式盖钮都会以体积的对比、位置的排布、纹饰的添加等方式，使之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距离感，融合在青铜器整体造型的神秘氛围之中。

另一方面，通过观察发现盖钮并非只是给人带来不可接近的神秘与狞厉，它还夹杂着些许稚气与幽默，透露着人们对未来世界的幻想与希冀。这在形态各异的动物形盖钮中表现的尤为明显，如商朝虎食人卣中张望远方的小鹿形盖钮，西周牛形尊背上站立着的虎形盖钮，春秋莲鹤方壶中展翅欲飞的仙鹤盖钮等，仿佛充满着寓静于动的力量感，恍若在盖上起舞，带来了一丝轻巧与可爱，既保持严肃又夹杂着些许活泼与稚气。在这些动物造型的盖钮中可以感觉到强烈的生命意识，它们的点缀预示着就算处于压抑的统治下，人们天真与活泼的一面也不可能被磨灭，对于自由的向往也不会被消耗殆尽。

四、钮于器间的谦恭和谐之美

儒家学说提出“中庸之道”，即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中庸”在美学上的意义则是导致“中和”审美观的产生。“和”是“中”的引申与发展。2“和实生物，同则不继”，相异的元素相互协调构成整体的和谐之美，反映了事物的多样性与辩证统一性。

钮之于器间的“和谐之美”意指钮饰的设计要避免片面化，钮是统一于青铜器整体的局部构件，与器皿其余的部件相互呼应，以达到各个元素间的平衡与和谐，共同构建出一个有机的整体。首先，盖钮位于器皿盖面的中心或均匀分布于盖面的边缘，沿中轴对称，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给人以恰到好处的谦恭之美。其次，钮面纹饰与青铜器主体纹饰相关联，并且通常是取自于主体纹饰的局部，部分盖钮的造型也与器皿的主体纹饰相呼应，如西周早期的伯矩鬲，器皿的盖面及腹部均饰有浮雕牛首纹饰，盖钮为一对相背的牛首圆雕造型，与器皿主体的牛首纹饰相得益彰。再次，盖钮与青铜器其它构件的有机联系表现为：钮与提梁、底足、鋬、流、耳等造型间的呼应关系，盖钮与这些部件造型相仿，或形成体积、动态的对比，或均取自于同一类装饰题材。以西周中期的丰卣为例，其器盖与器身均布满纹饰，而盖钮与圈足均无纹样修饰，一首一尾相互呼应，适当的留白避免了通体纹饰的过分繁复，达到整体的和谐与平衡。此外，部分盖钮与器盖相互融合，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如西周早期的蛙身兽纹罍，器盖通体呈蟠龙状，蜷曲的龙身作器盖，探出的龙首即为盖钮，此时钮与盖的界限已不再明显，浑然一体。由此可见，盖钮与青铜器整体以及整体中的各个部分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追求各元素间的辩证统一，以达到钮于青铜器间的谦恭和谐之美。

五、方寸之间的形制之美

商周青铜器盖钮造型无疑是具有形式美的。尽管其具象的造型形式类别多样，我们仍然可以从中将它们归类，并找出其中的规律来。具体说来，商周青铜器盖钮造型充分体现了以下几条构成规律：

首先，商周青铜器盖钮体现了秩序与平衡。观察盖钮的位置分布即可发现，其主要的构成形式为以下三种：独立式的盖钮位于器盖的中心；成组的盖钮等距分布在器盖外围；中心独立式盖钮与外围成组盖钮相结合。无论何种构成形式，给观者带来的视觉感受都是极具秩序与平衡的，令人感到整齐、平稳，如同有一条中轴线贯穿其中。青铜器中盖钮用于揭开器盖或是倒置用作底足，它的使用价值也要求它满足上述特点，保持相对稳定的构成关系。当然，秩序与平衡并不是将盖钮进行机械的复制，而是在有条理的秩序与平衡中寻求装饰变化，在变化中保持着秩序与平衡。

其次，商周青铜器盖钮体现了静中寓动。青铜器属于静态艺术，但却能够让人感受到一种音乐的韵律与节奏，正是因为它们的造型注重曲直、方圆的对比，给观者带来视觉上的动态效果。这种对比有一部分来自于作为附件的钮饰，通过钮的点缀与整体器皿造型形成对比，从而达到静中寓动的效果。如西周早期的蜗身兽纹罍，圈足，通体纹饰，给人稳定而凝重的感觉，而盖饰一条小蟠龙，前肢支撑着身体，翘起龙头，有一股向前的动势，给整个相对沉静的器皿增添了一丝趣味，带来了动态的感觉。

此外，商周青铜器盖钮还体现了夸张与抽象。在青铜器盖钮的造型样式中，圆环式、蘑菇式、底足式盖钮的造型样式均可概括为抽象的几何形体组合。莲花式盖钮也是将自然界中的莲花造型进行抽象概括，再以镂空的手法进行装饰，达到夸张与抽象的效果。鸟兽式盖钮中各类动物的造型也不是纯粹的临摹，古代工匠提取了动物身上的特点，在造型上加以夸张变形，有些动物盖钮还以纹饰作为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