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呼兰河传》中的民生思考和叙事指向

2017-03-11王海文辽宁师范大学辽宁大连116029

名作欣赏 2017年29期
关键词:呼兰河传呼兰河指向

⊙王海文[辽宁师范大学,辽宁 大连 116029]

《呼兰河传》中的民生思考和叙事指向

⊙王海文[辽宁师范大学,辽宁 大连 116029]

萧红的《呼兰河传》扎根于富有生命力的日常生活,书写着平凡的世俗世相,将最琐碎的日常转换成一幅生动鲜活的浮世绘。对呼兰的书写和描绘,包含着萧红的叙事野心,包含了她对乡土大地的怀恋,更包含了她对边地民生的理解和思考。呼兰城里令人窒息叹惋的生命之痛体现出的独特生死观,东北地域文化下的民俗仪式所承载的象征意义以及边缘叙事下的意义指向构建出独特的呼兰世界。

萧红 《呼兰河传》 民生思考 叙事指向

一、引言

《呼兰河传》中没有紧凑跌宕的情节和激烈对立的矛盾冲突,萧红以一种悠然、冷静的笔调,开始了她关于呼兰故事的叙述。作品每个章节似乎都是独立的,但是没有散乱的感觉,这体现了散文化的特征。在这个由小故事层层嵌套的大故事里,萧红用一种几乎抽离的身份和视角去回忆自己心灵的原乡,成为呼兰城里的一个“看客”。面对僵化重复的生活本相,她吝惜于自己的笔墨去同情,而是直白地将图景展现在读者面前,从而引发对民族、民生的关怀和对传统文化体系的反思。

二、日常生活的升腾力量

呼兰是萧红生命的原型,写《呼兰河传》时的萧红已经经历了生命中的各种困局,颠沛流离到香港,濒临生命的末端。在短暂却璀璨的生命里,她曾经流连在很多地方,但是那些地方都不是她灵魂的栖息地,唯有呼兰是她记忆的原型,是她梦里的原乡。所以,《呼兰河传》的写作就像一个落拓游子在午夜梦回时的呓语,有着流动的思绪和“意识流”式的扑朔。

可以说,萧红的《呼兰河传》立足于呼兰城琐碎的日常生活,却没有被日常生活的庸常所湮没,相反,扎实牢靠的现实基础,使得小说获得了强大的升腾力量。借助这样的力量,萧红编织出一个个看似零碎却动人的故事。

大泥坑,炕,水缸,井,村子,乡镇,十字街,东二道街,卖豆腐的人,卖馒头的老头……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生活图景,构成了不加粉饰的人间。小河,动物,花草,火烧云,月亮……这些自然景观是演出故事广阔而博大的舞台空间。

一个平凡的大泥坑,是呼兰城里的谈资,它曾经造成了物质上的损失,却从来没有人想着去填平。大泥坑代表着一种传统顽固的惯性机制,同时,也是一个绝妙的隐喻,由大泥坑为中心所牵扯出的荒诞、软弱、自欺欺人,道出了呼兰城里亘古不变的生活方式和如死水般没有波澜的生活轨迹。可以说,呼兰人已经丧失了生命力,陈旧迂腐的文化观念已经使他们形成了懒惰、麻木的生活态度。

河作为小说中一个重要的意象也值得我们注意。在小说里,河充当了一种重要的介质,就像传说中的忘川一样,是连接人间和冥府的通道。这种独特的通道成为人类生死和自然、心灵和天地的沟通桥梁,体现了最朴素传统的天人观念,也与萧红所描绘的东北文化相契合。小说没有明确的关键人物,磨倌冯歪嘴子应该算是唯一一个有生命力的人物。在老婆死后,即使人们都用绝望的眼光看他,他却没有绝望。他顽强地照常生活,照顾他的孩子。这是一种难得的磅礴的生命力,即使这种生命的顽强是原始的,但是无疑也是光辉的。这些容易被忽视的平凡的人和事物成为故事的主体,尽情展现着琐碎生活中凝聚的恩怨情仇与喜怒悲欢,同时也反映着最真实的生存状态。

三、直接深刻的生命之痛

对生命的关注,是众多文学作品的母题。当我们的目光定格在呼兰这座裹挟着悲欢的城池时,我们会真切地感受到生命所传递出来的温度和痛楚。个体生命所经历的苦难,让我们瞬间意识到世间的残酷。对于个体生命的关注和书写,萧红是直接的,而萧红笔下的生命之痛之所以能够灼伤我们的神经,就在于她的直接,她不会像张爱玲那样曲折地讲一个个华袍爬上虱子的故事,她会干脆地说:“没有什么了。”这种直接,源于她生命的原型。出身殷实之家的萧红,是一个“贾宝玉”式的人,她看尽了家里家外,繁华与荒凉,富户和贫农的命运和处境。这也是她能够连接底层人生存世界的通道。从讲故事的角度来看,萧红不是一个温和的叙述者。她的语言浅显简练,干脆直白,却切中肯綮,于不动声色中冷峻反讽,于嬉笑戏谑中直面人生。在生与死、悲凉与残酷的现实下,那种不过如是的冷静,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寂灭,反倒更让人看清那些没什么稀奇的事情、那些习以为常的态度,背后蕴藏着痛苦的深潭。

“生了就顺其自然地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看不见;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瘫着。”“死了哭一场,埋了之后,活着的仍旧回家照旧地过着日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这些在呼兰已经成为一种僵化的日常,对于生死,人们似乎都是麻木的,没有人关注死亡的背后,有的只是一个个听说谁家死人了,去看热闹的“看客”。这种表面上看似平静的生活中隐藏了令人讶异的残酷和冷漠。对小团圆媳妇的悲剧命运的描写就是对这种从安静到麻木再到残酷的生活状态的一个心痛万分的展示。另外,萧红在《呼兰河传》中表达了一种很独特的生死观,即在描述生的时候谈及死,颇有种向死而生的意味。如在叙述七月十五放河灯的同时,萧红还提到在这一夜出生的孩子大多是鬼托生的,命运不好的事。萧红的高明在于,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兼于死生二者,却也高于二者的角度,去叙述生命之痛,给予生死一种自然轮回的意味,甚至让生死的意义消解,让死亡的恐惧被稀释。

四、民俗仪式的象征

文学写作离不开特定的文化背景,而背景总以或显或隐的方式融入作家的创作中,并构成作品的底色。《呼兰河传》用了很多篇幅去写放河灯,逛庙会,搭棚子唱戏等民俗仪式,从某种角度说,这些民俗仪式的存在是漂泊的人对自己存在和来源的解释和纪念。

这些民俗仪式并不都是为人做的,很大一部分是为鬼做的。如七月十五放河灯给鬼,四月十八烧香磕头祭鬼等。扎彩铺子里那些给死人扎的物件,和那些扎这些物件的遭受了苦难命运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行为体现出人们对死人是那么重视和慷慨,而对活人的生命却是漠视的。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心痛,不关注现世的生存状态却把希望寄托于鬼神的护佑。萧红并没有直接地表达她的看法,她只是用冷静的笔触忠实地叙述。作为接受了新思想的一代,萧红对故乡的闭塞和落后所带来的伤害是痛心的,但是同时她对那片土地上的文化根基有着深厚的感情。她是矛盾的、纠结的。她希望故乡走出愚昧和麻木,但是她不敢确定自己所接受的新的价值观一定就能解决故乡的困局,很多时候我们所认为的美好却不一定是身临其境的人所能够承受的。“文化被视为一个符号、意义和价值体系,而仪式则是这个文化体系的象征。”比如盂兰盆节放河灯,是为了照亮水中鬼魂黯淡的心灵,将他们渡到极乐世界。放过灯,和尚为鬼魂念经,助他们往生。这些行为是给生命所遭受的苦难带来一种象征性的消融,同时也给小说涂抹上了一层温暖的釉质。

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这些粗犷的原始的民俗仪式已经渐渐远离我们的生活。在我们摒弃封建糟粕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传统的故土在衰落。在如今的时代,这些失落的文明是否应当被重新召唤回我们的视野更值得我们深思。

五、边缘叙事的指向

黑龙江地处关外,那里的人大多是通过“闯关东”移民到这里的。流离冒险的生活赋予他们勇气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豁达,由此形成的文化天然地具有一种粗犷豪迈的边疆气质。《呼兰河传》里萧红家的租客,开粉房和养猪的几户人家,常常唱五更天和秦腔,由此缅怀他们的故土。他们远道而来,住在漏水的房子里,却乐天安命。

《呼兰河传》采用一种类似儿童的叙事视角,回忆了在呼兰城的童年生活。然而,尽管萧红叙述的内容是童年的所见所闻,却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成年人的思维。她不止于写对童年的美好怀恋,更多的是将笔触伸向童年时候身边的人。作为故事里的叙述者,以一种看破却不说破的智慧,冷眼观察着红尘中的小城。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地处边缘的东北,故事书写的人,是社会最底层最边缘的人群。他们在封建文化的压制下,被同化成一种恣睢麻木的存在。尽管《呼兰河传》反映的是呼兰人民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但是它指向的无疑是整个中国社会。

从鲁迅的《故乡》,到沈从文的湘西世界,再到废名的黄梅故乡,甚至乡土小说作家群的创作,书写的都是故乡边地的乡土主题,而作家的这种关怀和思考最终是指向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的。

六、结语

萧红以日常生活为母版,从庸常中升腾出巨大的能量,以深刻的生死观念折射出苦难下的国民精神状态,更以民俗仪式为载体思索传统文化体系的祛魅和重塑。她的叙事指向的是整个中国大地的国民,她冷静的语调也是一个时代的响亮踵音。萧红的民生思考、文化反思属于那个时代,在原始的粗犷之美式微的当下,也是一种召唤和回归。

①林贤治:《萧红十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673—674页。

②汪民安:《文化研究关键词》,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432页。

[1]林贤治.萧红十年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2]汪民安.文化研究关键词[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

[3]丁言昭.萧红传[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作 者

:王海文,辽宁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

编 辑

:李珂 E-mail:mzxslk@163.com

猜你喜欢

呼兰河传呼兰河指向
三角函数的图像与性质的备考新指向
童年里的《呼兰河传》
中年级“生本写作”教学的“三个指向”
梦游呼兰河(组诗)
译者主体性之动态研究
浅析葛浩文《呼兰河传》的英译
《呼兰河传》
从《呼兰河传》看萧红笔下旧中国人民的生存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