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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职风尚与政治密语

2017-03-11何潇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10期
关键词:杰奎琳梅拉第一夫人

何潇

梅拉妮娅·特朗普会带来新的第一夫人风尚吗?谁能预料呢。在过去,我们不止一次见识到金钱与权力对社会风尚的影响力——尤其是,在那些成功主义被当作“人生指南”,消费主义被视为“生活理想”的“大时代”里。

在属于新年的月份里,唐纳德·特朗普的就职典礼,成了瞩目的时尚焦点。人们称之为,一场“白色事件”。这是因为,在场的许多女士,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白色。

“白色军团”包括特朗普的两个女儿:“长公主”伊万卡·特朗普,穿一件白色不规则上衣,搭配白色裤子,来自西班牙设计师奥斯卡·德拉伦塔(Oscar de la Renta);另一个女儿蒂凡尼·特朗普(Tiffany Trump),也穿了一身白色,是中国设计师王陶(Taoray Wang)的作品。蒂凡尼说,一开始,对于选择中国设计师有所顾虑,但看了设计之后,定下了心。

白色的出现显得情理之中又富有含义。在许多重大场合里,女士们都会选择白色,因为它“不会出错”。白色端庄大方、简洁干净,没有攻击性,是一种“大众情人”颜色,它代表纯洁,没有一丝轻佻的意味。这很能说明特朗普阵营里女眷的态度——白色是一张安全牌。

与此同时,白色又是一张“女权牌”——在20世纪初期,白色总是与妇女参政者联系在一起。当我们想到特朗普竞选时关于妇女的言论,及其引起的女权主义的愤怒,再在就职典礼上看到成片的白色,不免感到“话里有话”。

在“第一夫人”团队里,可以看到不少“白色党”。作为其最大竞争对手的前第一夫人希拉里·克林顿(Hilary Clinton),一身白色的长裤套装和羊绒大衣,来自拉尔夫·劳伦(Ralph Lauren)。另一位前总统夫人劳拉·布什(Laura Bush),穿了灰白色外套,颜色浅淡得几乎可以纳入白色范畴。最有意思的,或许是副总统拜登的夫人吉尔·拜登(Jill Biden),她穿一件白色大衣,搭配粉色——在反对特朗普的女权游行中,人们使用的颜色便是粉色。

作为重头人物的梅拉妮娅·特朗普,却没有选择白色——或者说,当我们将视线移到这位新第一夫人身上时,才会发现,之前的“一片白”,仿佛是为了衬托这位“女主角”。梅拉妮娅·特朗普穿了一件冰蓝色连衣裙,外加剪裁富有设计感的小短夹克,同样来自拉尔夫·劳伦——与以前的第一夫人不同的是,这位不为时尚界喜爱的第一夫人,参加典礼的着装,是自己掏钱买的。

这身着装说明了梅拉妮娅·特朗普的良苦用心。首先,从裙子的款式上看,前超模抛弃了性感风,选择了经典的端庄式样,这是在重塑自己的公众形象;其次,梅拉妮娅选择了美国本土时尚品牌,而放弃了欧洲品牌——在过去,拉尔夫·劳伦曾不止一次为第一夫人置装,被认作美国风尚的代表。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浅蓝色的选择,让人想到第一夫人时尚的终极偶像——杰奎琳·肯尼迪。在肯尼迪总统的就职典礼上,杰奎琳穿的也是一套浅蓝色服装。

特朗普一家的精心着装,并没有如往届一样,掀起“第一夫人风尚”的追捧狂潮。CNN与《今日美国》等主流媒体,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新的第一夫人“穿了什么”,没做过多评论。然而,在谈到“第一女儿”时,他们又大方起来,毫不吝啬地使用了“优雅、美丽”等词语。这或许是一种较为折中的态度,毕竟,他们与这位新总统过招的日子还长。

另一些媒体的反应则是毫不留情的,比如《纽约客》。《纽约客》的文章这样写道:“特朗普总统唤醒了一个处于悬崖边的民族——一个正向罪恶、贫穷和腐败泥潭深陷的国家。他让我们想穿防弹衣。谁还会真的关心他太太或他自己穿了什么呢?”作者言带嘲讽地说,那件“致敬杰奎琳·肯尼迪”的浅蓝色裙装,更像是向法国前第一夫人、超模卡拉·布吕尼(Carla Bruni)学习的结果。而对于白色,就职典礼上最为瞩目的颜色,文章则讥诮地说:“在中国,白色是一种代表哀悼的颜色。”

时尚界的态度与媒体几乎是一致的。实际上,在竞选阶段,时尚界几乎一边倒地站在了希拉里一边——竞选结果出来之后,反特朗普的呼声也没有随其胜利而消失。许多设计师公开表示,拒绝为现任第一夫人着装。

汤姆·福特(Tom Ford)说,特朗普夫妇的风格,“不需要我的设计”;马克·雅可布(Marc Jacobs)认为,特朗普的演讲伤害了普罗大众;美籍亚裔设计师德里克·林(Derek Lam)和林能平(Philip Lim)表示,特朗普的言论与他们所坚持的价值观相违背。曾为米歇尔·奥巴马设计衣服的法国设计师索菲·西奥雷(Sophie Theallet)则以公开信的形式表示,拒绝为梅拉妮娅设计衣服,她说:“特朗普的言论涉及种族歧视、性别歧視、其他国家危害论等,这一切都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

这不禁让我们想到8年之前,米歇尔·奥巴马以第一夫人的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场景。她穿了一身柠檬黄,是古巴出生的设计师伊莎贝尔·托莱多(Isabel Toledo)的作品——激起了许多移民的共鸣。米歇尔·奥巴马的出现,引发了第一夫人风潮,带红了许多名不见经传的新兴设计师,比如华裔设计师吴季刚(Jason Wu)。在特朗普的就职典礼上,米歇尔穿的也是吴季刚设计的,与浅色系的“在位党”不同的是,这位前第一夫人选择了深沉的酒红色。

人们对于两位第一夫人的不同态度,说明了一个简单道理:着装或许可以富于政治意味,甚至对其起到一定推动作用。然而,再得体的着装也拯救不了不得体举止;再美丽的衣着也不能掩盖不美丽的社会事实。

“她(梅拉妮娅·特朗普)可以成为最为时髦的第一夫人——没有任何人的阴影,不论是杰奎琳·肯尼迪,还是米歇尔·奥巴马。”名流造型师菲利普·布洛克(Phillip Bloch)这样评价梅拉妮娅·特朗普。他与唐纳德·特朗普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他说:“你只要看见她从房间走过,就会想认识她。”

性感的梅拉妮娅·特朗普无疑是一位对于异性具有超强吸引力的女性,但这并不是成为第一夫人的必备条件。“我们什么时候有过性感的第一夫人呢?米歇尔·奥巴马是美丽的,却并不性感;杰奎琳也是美丽的,但也性感。玛丽莲·梦露是一个永恒的性感偶像。她应该先向女性证明她自己。”菲利普·布洛克说。

换言之,第一夫人在成为一位受到欢迎的时尚偶像之前,首先是一位受欢迎的第一夫人。“第一夫人”时尚终极偶像杰奎琳·肯尼迪,带来了帽子与香奈儿套装的经典装扮;米歇尔·奥巴马的到来,一扫布什与克林顿时期沉闷的白宫着装,让人们认识了伊莎贝尔·托莱多(Isabel Toledo)、吴季刚和纳伊姆·可汗(Naeem Khan)这样的新兴设计师。她们的另一个共同之处,是她们都是受到民众喜爱的。而负面新闻缠身的梅拉妮娅·特朗普,很难在短时间里彻底改变公众印象。

“就职典礼”成为一个重要时尚时刻,进入大众视野,是在上世纪80年代。1981年,里根总统的就职仪式,预告了上流社会风潮的回归。这位来自好莱坞的总统,一改前总统卡特不拘礼节的作风,不仅恢复了慈善晚宴的传统,还要求国事访问时有仪仗队,国宴之后举办舞会。此举令设计师极为欣赏。奥斯卡·德拉伦塔(Oscar de la Renda)说:“里根家族将这种风尚(正式晚宴传统的回归)重新带回来,因为它本来就是白宫该有的。”

就职典礼上,南希·里根穿了一件单肩绸缎紧身珠饰礼服,由詹姆斯·加拉诺斯设计,十分能代表80年代的审美特征。作为一位穿衣广受认可的第一夫人,南希的品位建立在昂贵的高级时装之上。其在80年代养成的态度,延续了一生——2012年的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慈善舞会(Met Gala)上,南希穿了一件Marc Bouwer,更早之前,她还穿过金光闪闪的Alexander McQueen,青睐Dolce & Gabbana、Valentino、Manolos和Louboutins。

对于奢侈品行业和设计师,80年代是一个非常好的时代。许多白手起家的设计师,如拉尔夫·劳伦和阿玛尼,建立了自己的地位。老牌奢侈品也在此时开疆辟土。1983年,卡尔·拉格斐开始领导香奈儿,带领其成功转型;1987年,酩悦轩尼诗与路易威登合并,成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集團LVMH。在六七十年代受到重创、几近死亡的高级定制,此时再度繁荣。

此时的时尚风向标,是那些位于社会顶层的精英分子,比如第一家庭。在英国,新一代时尚偶像斯宾塞王妃初次登场。1981年,戴安娜与查尔斯在圣保罗大讲堂举行婚礼。她穿着一条体积庞大的塔夫绸礼服,蓬蓬袖夸张得令人无法挪开眼睛。与纯情的60年代不同,80年代是强势的。“为成功着装”是一条大写的社会穿衣法则,它带来的时代遗留物是大垫肩、金色链条、动物花纹、超大蝴蝶结和各种高饱和色彩。

嬉皮主义与朋克运动过去之后,社会从“青年时代”向“成年时代”迈入。务实的成年人,相信社会成功和物质积累。80年代的浮夸与矫饰,建立在相应的时代精神之上。80年代有一部现象级的电视剧《豪门恩怨》,讲述白发富翁娶了漂亮太太,然后展开一段上流社会的爱恨情仇。我们所见到的泡泡袖和缎面连衣裙,就是其影响的产物——时装是最直白的时代语言。

有意思的是,从许多方面看,特朗普一家,仿佛是从这种80年代豪门肥皂剧里走出来的现实模板。特朗普的风格,经常被简单粗暴地总结为一个字——“阔”。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风格没有彻底过时,至少,大众依然喜欢这样的故事——特朗普的当选就可以佐证这一点。

对于梅拉妮娅·特朗普而言,设计师是否支持,对于其风格缔造,没有那么大实际影响。毕竟,她有一个超模身材,还有大把金钱,完全不需要为了“穿得好看”而去拉拢设计师。况且,她还有“第一夫人”的闪光头衔。即使再多的人拒绝为她做设计,她的背后,依然会有一长串名单。就职典礼晚宴上,梅拉妮娅·特朗普穿了埃维尔·皮埃尔(Hervé Pierre)设计的露肩长裙,他曾任高端定制品牌Carolina Herrera创意总监。设计师汤米·希尔费格(Tommy Hilfiger)也对梅拉妮娅表示支持。“任何一个设计师都会为能给她设计而自豪。”他对《每日女装日报》(WWD)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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