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进步与执政党政治地位新见
2017-03-10
(东莞理工学理城市学院,广东 东莞 523419)
当今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突飞猛进,在各层面上都深刻影响着社会发展。若从意识形态看,科学技术是影响力;若从经济发展的角度看,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若从军事发展的视角看,科学技术是战斗力;若从社会发展的维度看,科学技术是推动力。这意味着,社会从各个层面展示出科技进步。从科学技术发展历程这个层面上看,科技进步是指科学理论在创新发展进程中,其核心思想向技术原理再向社会生产实现转化的周期不断缩短;在社会发展、经济增长中科技应用所起作用的越来越重要。197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西奥多﹒舒尔茨的研究认为:美国二战以后物质资本积累的贡献率80%都是由科学技术进步给出的,剩下的20%的贡献率是由人力资本集中的农业生产引起。这里我们认为科技进步的内涵有这样两个层次:一是科技理论自身在日益进步的社会发展中汲取营养而升华;二是科技理论的应用对社会的政治、经济发展的影响力在不断增强。科技进步在不断将人类工业文明推向新的高度的同时,亦不断影响着执政党的政治地位。
一、科技进步的意识形态解读
科学史上人们将1543年尼古拉•哥白尼出版的《天体运行论》看作现代科学的起点。哥白尼的科学成就,被认为是人类对宇宙认识的一次伟大革命,在革新了人们的旧世界观的同时,亦奏响了科技进步的进行曲。确认地球仅仅只是围绕太阳运转的一颗行星,而不是宇宙的中心,这不仅是天文学上根本性的革命,更是掀开了人类探求客观真理的新的一页。或者说哥白尼的伟大成就,开创了整个自然科学向前迈进的新时代,也就是自然科学和哲学脱离政教合一的教会束缚开始获得飞跃的发展。正如恩格斯指出那样,“自然科学借以宣布其独立并且好像是重演路德焚烧教谕的革命行为,便是哥白尼出版的那本不朽的著作,他用这本书(虽然是胆怯地而且可说是只在临终时)来向自然事物方面的教会权威挑战,从此自然科学便开始从神学中解放出来。”[1]这意味着,“自然科学当时也在普遍的革命中发展着,而且它本身就是彻底革命的;它还得为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利而斗争。同现代哲学从之开始的意大利伟大人物一起,自然科学把它的殉道者送上了火刑场和宗教裁判所的牢狱。值得注意的是,新教徒在迫害自然科学的自由研究上超过了天主教徒。塞尔维特正要发现血液循环过程的时候,加尔文便烧死了他,而且还活活地把他烤了两个钟头;而宗教裁判所只是把乔尔丹诺•布鲁诺简单地烧死便心满意足了。”[2]因此,科技进步无论是从科学的诞生还是其成长过程都打上了意识形态的烙印。
二、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功能
关于科学技术与意识形态的关系,早在19世纪中叶马克思恩格斯就指出:机器引发的劳动异化和人的异化问题,使“变得空虚了的单个机器工人的局部技巧,在科学面前,在巨大的自然力面前,在社会的群众性劳动面前,作为微不足道的附属品而消失了;科学、巨大的自然力、社会的群众性劳动都体现在机器体系中,并同机器体系一道构成‘主人’的权力。”[3]这论述包含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意蕴。
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意蕴是随着科技进步而逐渐被人们所意识。法兰克福学派创始人马克斯•霍克海默(M.MaxHorkheimer,1895—1973)传承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于科学技术的“异化”及“意识形态”等概念,重新解释和批判性地提出科学与意识形态的关系。早在《科学及其危机札记》一书中,霍克海默就指出了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倾向。随后在《传统理论和批判理论》《启蒙的辩证法》(与阿多诺合著,1947)《理性之蚀》等著作中都有相关论述。尤其是《批判理论》中明确指出:“不仅形而上学,而且还有它所批判的科学,皆为意识形态的东西;后者之所以也复如是,是因为它保留着一种阻碍它发现社会危机真正原因的形式。任何一种掩盖社会真实本质的人类行为方式,即便是建立在相互争执的基础上,皆为意识形态。认为信仰、科学理论、法规、文化体制这些哲学的、道德的、宗教的活动皆具有意识形态功能的说法,并不是攻击那些发明这些行当的个人。而仅仅是陈述了这些实在在社会中所起的客观作用。”[4]在霍克海默看来,科学技术作为生产力发展的推动作用的同时,彰显着一种意识形态的功能。他在与阿多诺合著的《启蒙辩证法》中,强调人对技术的支配关系已经异化为一种统治人的日常生活的力量,并在人的“肉体与灵魂”中逐步外化,侵蚀人类的本性。
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Marcuse(1898—1979))作为法兰克福学派的核心人物在《单向度的人》中,明确指出:“科学与技术成为意识形态,是因为科学和技术同意识形态一样,具有明显的工具性的奴役性,起着统治人和奴役人的社会功能。”[5]也就是说,科学技术以对人们提供合适的生活以及提高劳动生产率为契机,“为人对人的统治提供了概念和工具”,并“为不断扩大的同化所有文化领域的政治权利提供了很大的合法化”[6]。或者说,科学技术以解放人的劳动力的名义,为现存的社会制度合法性辩护,并以人们可以接受方式渗透到社会生活和政治体制中。由此,科学技术承当了意识形态功能。
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Habermas,1929—)是法兰克福学派第二代的代表人物,他的《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和科学”》可以说是该学派的科学技术意识形态理论走向顶峰之作。“技术理性的概念,本身就是意识形态,不仅技术理性的应用,而且技术本身就是对(自然和人)的统治,就是合法的,科学的,筹划好了的和正在筹划着的统治。”[7]在哈贝马斯看来,科学技术一旦与国家政权相结合,就生成了相应的政治权威,科学技术本身就“取得了合法的统治地位,成了理解一切问题的关键。”[8]在这里,哈贝马斯不仅关注科学技术对人的理性观念和思维方式产生的重大影响,更注意到了科技进步导致工具理性横行,由此正在转化成压抑人的一种手段。“一方面,技术统治的意识与一切以往的意识形态相比,更少意识形态的特征;因为它并没有那种不透明的迷惑人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掩盖着人们的利益;另一方面,当今的那种占支配地位的是科学成为偶像的,因而变得更加透明的背景意识形态,比起老式的意识形态来说,显得更难以抗拒和更为宽泛,因为它不仅通过掩蔽实际问题的方式,为既定阶级的局部统治利益做辩护,压制另一个阶级的局部的解放的需求,而且遏制其寻求解放的种族利益。”[9]基于哈贝马斯科的观点来看科学技术与意识形态间的关联,其一是渗透性关联,即意识形态以社会价值的幅射力,渗透到科学技术中,对科学技术研究和发展起导引作用;其二是功能性关联,科学技术被广泛宣传和运用,在不断变革人们的思维方式和思想观念的过程中,部分地执行意识形态的功能。
现实实践表明,“科学技术同社会生活的其他领域一样,也是意识形态激烈斗争的舞台。科学技术的发明、运用,无不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和制约。反过来,意识形态的内容和形式,特别是人们的世界观、道德观和宗教信仰,也由于科学技术,尤其是伟大的科学发现和技术运用而发展、变化。与此同时,科学技术的成就也就常常被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所利用,被用来论证和维护特定的社会政治制度。”[10]
三、科技进步关涉执政党政治地位
科学技术与意识形态有关联性,这已成为学界共识。1988年9月邓小平同志根据当代科学技术发展的趋势和现状,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这一论断,传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理论和科学观。既揭示了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重要特征,亦表明科学技术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不仅向生产力诸要素全面渗透,而且向社会生活的各领域全方位渗透。所以,关注科技进步关涉执政党政治地位尤为重要。在当今时代,科学技术不仅成为经济基础的核心成分,亦贯穿于上层建筑,科学技术作为“座架”,实现了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有机结合。或者说科学技术以当代经济发展的决定因素的影响力①首先,高科技及其产业促进了劳动生产率的大幅度提高。据统计,我国现阶段高新科技产业的人均产值,是传统工业人均产值的5~10倍,是手工业的50~100倍。其次,当代产品中的科技含量高度密集,极大地提高了产品的商业价值。资料表明,如果以产品的单位重量价格比来计算,钢材为1,小轿车为5,彩电为30,计算机则为1000。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1972年发射的地球资源卫星,投资总额为2.7亿美元,而第一年就回收了14亿美元。,改变了意识形态的内涵特征和起作用的方式。从内涵上看,由于现代意识形态容涵知识形态的科学技术,扬弃传统的意识形态的虚的一面,从而在相当程度上回归真实。从特征上看,一方面现代意识形态在科学技术的作用下摒弃了传统的神秘主义和奇迹来彰显其现代性;另一方面通过蕴含在科学技术中的合理性来宣扬现代意识形态现实存在的合法性。从起作用的方式看,现代意识形态与其传统的强迫方式相异,其有效性的彰显是其通过科学技术,且以隐蔽的潜移默化的方式发挥自己功能的。因此,科学技术的双重功能,是任何执政党都要给予极度关注的。
执政党地位的政治认同关涉经济发展和国家稳定。关于政治认同,威尔特•A•罗森堡姆认为:“政治认同是指一个人感觉他属于什么政治单位(国家、民族、城镇、区域)、地理区域和团体,在某些方面的主观意识上,此是他自己的社会认同的一部分,特别地,这些认同包括那些他感觉要强烈效忠、尽义务或责任的单位和团体。”[11]269马克斯•韦伯说的更直白:“创设一个有生存能力并获得全体公民认同的民族国家,它的前提条件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签订双方认同的权威性契约”。[11]270我们认为政治认同不仅是人们意识上的在社会政治生活中的归属感,而且在肯定主流意识形态价值中积极参与维护政治体系的过程。
需求是政治认同生成的“座架”。其逻辑次序应是由利益认同到制度认同再到价值认同,其中,利益认同是起点,制度认同是关键,价值认同是核心。社会民众对于执政党的支持与认可,主要来自于直观的自身物质利益诉求的满足程度。社会经济发展会使民众对未来充满信心,在心理上对执政党增强认同感。制度认同意味着社会民众与统治者就双方的利益诉求达成的某种协议,即以协议方式将所达诉求确定下来。如宪法从根本的制度认同上将民众的信仰的自由、平等权利、民主法制、公平正义等予以确认和保护。当然,社会民众对于执政党的支持与认可,还必须有意识形态价值认同和政治制度保障的认同。意大利著名政治社会学家加塔诺•莫斯卡指出:“统治阶级不是仅仅通过已经拥有权力这一事实来使其权力正当化,而是试图为之寻找一个道德与法律基础,把它表现为人们通常认可和接受的原则与信仰的逻辑和必然的结果。”[12]也就是说,社会民众对主流意识形态认可,就会形成一定的依存感、认同感,赋予执政党执政的道义性和合理性,并为共同的政治理想而奋斗。
社会民众是执政党稳定执政的坚实基础。科技进步能为执政党赢得更广泛的群众基础提供条件。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科学技术,亦是执政党实现广大民众利益的关键因素。积极创造科技进步环境,可以促进经济发展,促进中产阶层的崛起②所谓中产阶层,大多从事脑力劳动,主要靠工资及薪金谋生,一般受过良好教育,具有专业知识和较强的职业能力及相应的家庭消费能力;有一定的闲暇,追求生活质量,对其劳动、工作对象一般也拥有一定的管理权和支配权。同时,他们大多具有良好的公民、公德意识及相应修养。换言之,从经济地位、政治地位和社会文化地位上看,他们均居于现阶段社会的中间水平。研究视角不同,给中产阶层的定义亦相异。。从社会学意义上说,中产阶层的壮大,使得对立的贫富两极﹙即最富有的阶层和最贫穷的阶层﹚成为一个连续性的排列,每一个社会成员都能看到拾级而上的希望,有助于舒缓贫富差距蕴蓄的对立情绪、以及由此衍生的系列社会问题。研究表明,现代教育的普及和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是促进中产阶层的形成发展的主要因素,发达国家中产阶层的主力军均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当然中产阶层对社会所起的稳定器的作用与这个阶层的人数成正相关。在我国“至少其人口数量要占到一国总人口的一半以上才可以产生相应的作用,以当今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作估量,按照年薪10000美元到60000美元的收入人群作为中产阶层的划分标准,目前的比例仅为23%,大致在3亿人左右,预计到2020年这一比例将上升到45%,2025年将超过半数的比值,当然这一预测的关键性假定是以中国未来每年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率保持在6.5%以上为前提的。”[13]执政党要巩固自己的执政基础,就要通过发展科学技术,推动生产力发展,使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率保持在适当范围内,使民众的物质利益越来越得到充分实现,不断扩大中产阶层,夯实社会稳定器的基础。我国的中产阶层最能接受科技进步,既是科技进步的最多受益者,亦是推动国家科技进步的中坚力量。
科技进步在发达国家对中产阶层产生的影响,跟我国的情况相异。劳动力市场研究表明,发达国家成千上万中产阶层的工作正在丧失,且绝大部分不会再回来。这些丧失的工作不是流入了他国,而是被科技发展替代了。信息科学技术应用能够更高效地完成人类以前的工作。全球经济发展正在被以下力量重构:大数据生成和分析设备;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移动设备;更智能、更灵活的机器人、云设备等。从秘书到旅行社等职业类别都在开始消失。在美国,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的经济衰退中,“丧失的750万就业一半发生在中产阶层收入(3.8-6.8万美元/年)行业。自2009年6月经济衰退结束以来增加的350万就业中只有2%是中等收入行业,近70%为低收入行业,29%为高收入行业。”[14]
随着科技越来越高端和更深入地渗透到我们的生活中,还会丧失成千上万就业岗位。“软件工程师和移动设备应用开发者等职业将受惠于科技进步,但总的来看,科技进步终结的就业远超所创造的就业。为了解科技发展对发达国家中产阶层就业的影响,美联社分析了20个国家的就业数据,分行业、薪酬和职责追踪雇佣情况变化,对比过去40年经济衰退和扩张期的就业丧失与增加,采访了经济学家、技术专家、机器人制造商、软件开发商、企业家和上至CEO下至失业者的劳动力队伍。以下为重要发现:过去30多年科技进步降低了制造业就业岗位数量。计算机程序控制的机器人和其它设备工作速度比人更快也更少犯错误。如今计算机对服务业的解放也造成同样的效果。各种雇佣人员的组织都在采用科技,科技正在替代大小企业、知名公司和创业公司的员工。世界日益成为自助的世界,我们利用科技自行完成任务。有人觉得沮丧,有人却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无论如何,这一趋势只有在软件渗入我们的生活才会发展。”[14]因此,要提高执政党执政的影响力,在科技不断进步的条件下,给中产阶层创造充分就业环境尤为重要。
[1]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导言[C/OL].马克思主义文库,http://marxists.anu.edu.au/chinese/engels/marxist.org-chinese-engels-187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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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135.
[6] 尤尔根·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和科学[M].李黎、郭官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39.
[7] 尤尔根·哈贝马斯.走向一个合理的社会[M].李黎、郭官义.译.波士顿:波士顿灯塔出版社,1971:100.
[8] Habermas,J.Technik und Wissenschaft als“Ideologie”[M].Suhrkamp Verlag 1970,s:8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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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美联社.经济衰退和科技进步消灭中产阶级就业[EB/OL].楚墨.译.(2013-01-03)[2017-03-28].http://finance.sina.com.cn/world/20130123/16191437871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