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当读万卷书

萧少秋

从一幅暴强标语入手“儿女不读书，不如养头猪。”这幅标语应该是上个世纪“普九”时的豪言壮语。

“普九”即普及九年义务教育，1986年4月12日通过，同年7月1日实施。30年来，我国适龄人口入学率已经达到99%。九年义务教育在国民教育体系中属国民素质教育，可惜在高考指挥棒影响下，注重的是升学率。大学本来应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人，可惜在就业率指挥棒的主导下大批复制的多是工业文明需要的劳动力。人的物化是工业化时代学校教育难以逃脱的宿命，上学所读之书主要是谋生计之书。

为谋生而读书无可厚非

两千多年前，在周王室衰落的过程中，原存于王宫官府的典籍和掌握这些典籍的士人流落民间，结束了“学在宫府”的文化垄断。中国开始了第一次文化教育的普及，杰出代表就是孔子。和孔子一样，春秋战国诸子几乎没有不开帐授徒讲学的。就是最为恬淡本不想收徒的老子也不得不留下5000字的《道德经》，算是收下了关尹喜这个私淑弟子。

战国时东周雒阳人苏秦（？-前284年）先是在齐国师从鬼谷先生，后自以为学业有成便去游说诸侯。晃荡了几年毫无成效，灰溜溜地回到家中。兄弟姊妹妻嫂妾婢窃笑云，咱周人的习俗是经营产业，努力做工经商，以争取十分之二的利润为目标。如今先生丢掉了根本而凭口舌谋生，困顿如此不是活该吗？苏秦十分惭愧，闭门不出，将家中书翻检一遍，感慨地说：“夫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史记·苏秦列传》）大意是，士人已经埋头读书却不能取得尊贵和荣耀，就是读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于是，他找到《太公阴符经》仔细读了起来。过了整整一年，自认为已得精髓，“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同上）他再次出山，短短几年说服了六国国君，佩戴六国相印，合力攻打秦国。一度逼得秦国势力退缩回函谷关。苏秦也就成为后世凭读书取富贵的典型。

汉代的察举、隋唐以后的科举无不以考察《诗经》《尚书》《易经》《礼记》《春秋》等《五经》为主，明清时期又加上《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四书》。所以才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说法。

中国传统的读书目标对于绝大数人来说就是为了做官。

公元12世纪初，北宋时进士，鄞县（今宁波市鄞州区）人汪洙写过一首《神童诗》，其中脍炙人口的有这样几句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种功利主义的读书，目的非常明確。对于个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以光宗耀祖。对于社会，扩大统治基础，培养国家需要的人才和劳动力。这种制度有利于工具型人才的速成，不利于人的全面发展。简而言之，就是钱理群先生担心的，我们的大学搞不好是在大批地培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历史的经验证明，一旦一个国家的知识分子总体上陷入利己主义的时候，也就离被历史抛弃被新的知识分子取代不远了。因此，古今中外总要有些人摈弃功利主义来读书，为的是不断提高自身的修养，跟得上时代的步伐。

技能不等于智慧

谋生之术从来不能等同于人生智慧。

专业知识可以告诉你如何区别万事万物，教给你某一种生存、生活的技能，决定着能不能做成某一件事。人生智慧告诉你透过纷繁复杂的万物万象看得出本质，在千变万化的影响之下守住本心，守住做人的基本道德。智慧的最终指向是人生价值、生命意义这些关系人基本素质的核心问题，真正理解人的二重性问题，搞清楚为什么归根结底社会性要高于动物性。由此而决定了人生的取舍，追求什么，放弃什么。

智慧带给你的可能不是高收入和显赫地位，但可以让你成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使你不计较功利，不屑于玩弄小聪明，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无怨无悔地度过一生。纵观古今中外，人生的“无怨无悔”从来不是怨在做事上，而是悔在做人上，毁在不明智上。自古以来，只求成事不求成人，结果虽能成些事，最终事毁人亡，或身陷囹圄，或悔恨余生。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大写的人，自觉的人，技能可以有高低，品格不会有优劣，这才是懂得了人生的智慧。

读万卷书是汲取人生智慧的一种方式

就目前学术界的研究水平，一般认为人类作为地球上一个物种的历史，大约有250万年。现代人的直系祖先，晚期智人的出现大约是20万年前。书籍的出现更晚，一般认为目前已知的最早的书是大约5000年前苏美尔人的泥板书和埃及的纸莎草书，中国目前发现的是3000多年前的甲骨卜辞。可见，人类的经验从口耳相传到著之简册而成书，经过了何其漫长的时间沉淀，书籍中浓缩的智慧是何等的珍贵。一个人在一生中，不读几本好书，岂不是如入宝山空手而归吗？这又是何等的可惜。

政治家要读书。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代领导人毛泽东等人，按现在的标准，没有几个有完整的国民教育大学学历，但没有一个没有良好的读书习惯。毛泽东8岁读私塾，从《三字经》、《论语》、《孟子》这些书读起，开始了一生的读书生涯。此后读《盛世危言》《水浒传》《三国演义》《二十四史》《资治通鉴》，读《共产党宣言》《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马恩列斯全集》，古今中外、文史哲经，一生读书无数。他老人家逝世后，后人将他生前读过的书和他的藏书作了统计，仅藏书就有12万册，读过的应该更多。

科学家要读书。被誉为“世界发明大王”的美国人爱迪生（1847—1931年），没有上过大学，自学成才。他的发明如留声机、电灯、电报、电影、电话、蓄电池等等，对第二次工业革命作出了无人可以比肩的贡献。没有上过或是没有完整大学学历的名人还有数学家华罗庚和比尔·盖茨、李嘉诚这样的商业奇才。李嘉诚是因丧父而被迫辍学，仍愿花钱买旧教材来看。从经典著作到专业书籍，他的阅读量远超普通大学生。

读万卷书就是养成终身读书的习惯。若你的人生目标不仅是混个饭碗、娶妻生子、功名利禄、出人头地，想丰富一些，充实一些，那么读书吧，换个角度读书，读些好书。书中有人类生产生活经验的总结，有无数代人积累下来的人生智慧。读一些与谋生无关的书，由此养成阅读习惯。哪怕一生读不完万卷书，仍可影响思维方式，改变谈吐举止，有与众不同的眼光。这就是东坡先生欣赏的“腹有诗书气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