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苑:“我觉得一个编剧一定要很八卦!”
2017-03-09李子沫陈帛
李子沫+陈帛
苏晓苑
著名编剧、优秀青年女作家。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此后一直致力于文学、影视编剧创作。先后著有《拥抱星星的月亮》《婚姻时差》《花木兰传奇》等优秀影视作品。
如果说游走在文字世界里的人,都悠哉于天马行空的思想国度里的话,并且为自己画上一个又一个灿烂的孤独美梦。那么,苏晓苑的“艺术家”成分也许并不明显,她不那么难理解,也不孤傲,清高。反而更喜欢八卦,喜欢舔屏、喜欢晃荡于市井生活之中。
编剧也并非是苏晓苑唯一的身份,因为她一直希望可以靠脸吃饭。从三尺讲台到记者,本以为离靠脸吃饭又近了一步,奈何普通话不过关,而转身成为了编导、编辑、导演、策划、企划到编剧。苏晓苑在南辕北辙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反而靠着才华在文艺青年道路上越走越辽阔。
“每个剧有每个剧的命”
苏晓苑的剧不少,在编剧界也已经算小有名气了。从1996年至今的20 年间,苏晓苑已经创作了十多部影视剧作品,其中《何处不风流》《花木兰传奇》《拥抱星星的月亮》《婚姻时差》等都有很好的观众口碑。但苏晓苑的名字却依然还没有红透大江南北,待到她最新的剧《那年花开月正圆》上映,也许会开拓新的局面。
GRACE:“其实说来,你算得上现在的良心编剧,一是尽量坚持原创、二是保持一定的数量、三是有着很稳定的质量。但是在《那年花开月正圆》之前,大家对于你的认知程度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以前的剧都相对比较低调,那么你是否觉得是在宣传营销、播出平台、演员选擇上是否影响了大家对于你的认知程度呢?”
苏晓苑:“其实这些都有影响,但后来我跟导演都觉得每个剧有每个剧的命,只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高收视率,那种爆点,没有得到而已。其实该来的其实迟早都会来。比如我跟丁黑导演合作的《拥抱星星的月亮》,其实我都还好,但是他对这部剧抱有很大的期望,做得也特别用心。当时都找的一些到现在都有可能还没有名气的演员,但是所有的演员和颜值都很在线。丁黑导演当时候也觉得这个剧一定会成为黑马。但后来,因为公司的一些考虑,采用了另外一种播出方式。只在深圳卫视和广西卫视播出,效果比起湖南卫视肯定会有一些影响。但在深圳卫视播出也取得了良好的收视率,观众的评分也不错,其实我们也就满足了。”
GRACE:“大家对于剧名《拥抱星星的月亮》的吐槽,是否有心理准备?”
苏晓苑:“剧名这个锅我不背。我取的名字叫做《但愿人长久》。但因为公司在发行上会比较有经验。他们认为这个剧名太文绉绉了,既没有很有名气的演员参演,又不是大IP改编的,所以才取了现在这个槽点满满的剧名。”
“感觉用尽了所有力气”
虽然一年300天都是在家,但编剧这种活儿也并不轻松。因为你得不断地从脑子里往外掏出让人满意的思想来,而这一过程又是极其痛苦和漫长的。
GRACE:“对于你的作品,很多人印象会比较深的是坚强励志的女主形象,像是《拥抱星星的月亮》里面的全能姐姐夏明月、《花木兰传奇》里面的英勇女性花木兰以及刚开机的《那年花开月正圆》的陕西传奇女首富周莹等这些有血有肉,性格丰富的女性人物角色。你是否更加偏爱女性题材呢?”
苏晓苑:“每个人都有长板和短板,我的短板就是写男人戏会比较差一点。恰好写女人戏,大家认可的还比较多而已。我也并非是特别偏好于写女性,而是我只能干这个。”
GRACE:“在编剧行业,女性与男性的比重是多少?”
苏晓苑:“在编剧行业,写出来的作品最后被拍成电视剧的,女性的比例远远高于男性。其实写电视剧比写小说苦多了,非常苦。因为在写的过程中,不停地会有人来否定你。有些时候你觉得写一个东西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和所有灵感,但还是不行。仅仅只是大纲,我就写过八稿。有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大纲完成之后,进入升级大纲之后,还是会有人不停地来否定你。包括进入拍摄阶段了,甚至已经拍摄过半了,其实都还在遭遇否定。导演经常会打一个电话来说,哪里需要调整。但是小说只要一发表,就不会有人要求来改。我觉得男生的性格会比较刚烈一些,很有可能就会说我不干了。但是女性,相对会比较能忍一点,韧性要强一点,所以女性在编剧行业会比较多。”
GRACE:“工作上的隐忍会不会对生活上的情绪造成一些影响?又是如何克服这一过程的?”
苏晓苑:“在被否定的时候,一个是会很怀疑自己。有可能我真的不行,我做不了这事,我只能到这个地方为止。另外就会很沮丧,辛辛苦苦出来的东西被人全盘打倒。我自己就会比较倾向于跟家人聊,倾诉,然后自己再慢慢地重新捡起来。有时候,家人会说太辛苦就不要做了。但是让我真的不做,我又舍不得放下。自己选择的,含着泪,也要走完。但比较幸运的是,有时候我处于崩溃的阶段时,导演也会打电话跟我沟通,不断开导我、鼓励我。我也算是被他们“哄骗了”,又重新再来。在反复的摸爬滚打中,已经自我治愈,没有先前的玻璃心了。”
GRACE:“所以说最后呈现的作品是一个相互退让的过程吗?”
苏晓苑:“并非是彼此退让,而是一个相互说服的过程。如果你能够指出我确实存在的问题,我会欣然接受。但如果不能说服我,我会拼死挣扎。这个挣扎的过程也是我在说服对方的过程。最后,有可能对方说服了我,也有可能我说服了对方,算是一个磨合的过程。”
GRACE:“在这个过程中,最享受的是什么?”
苏晓苑:“看到想象中的东西变成了活生生的画面。每次看景、看演员试装的时候都会有点激动。”
GRACE:“在每完成一件作品之后,会怎样放松自己?”
苏晓苑:“旅行,旅行就是对自己完全的放松。因为,我会在走之前,会挨着给他们发讯息,告诉他们十五天之内无论好的坏的消息都不要告诉我一个字。”
GRACE:“会看作品出现的弹幕吗?”
苏晓苑:“会看。如果确实有道理的话,例如一直藏着的bug被看出来,我内心还是很服气。但如果确实是一些不太在理的评论,我就会一笑而过。”
“很多艺人都很珍惜他们的羽毛”
每个行业都是,一些人正在破坏规则,一些人却在拼命保护规则。电视行业也不例外,不敬业虽也可捞取暂时好处,但敬业的则获取长远尊重。
GRACE:“现在的电视行业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天价片酬、热门炒作、低俗无下限、演员无演技(使用大量替身、抠图、夸张后期)这种对于编剧来说,会不会感到痛心疾首?”
苏晓苑:“其实还好, 因为身边很多我知道的导演、编剧,演员都很认真。比如说像孙俪,孙俪是我们还没有开机,她的剧本都已经翻破了。其实像这种演员还是挺多的,像周迅。胡歌、刘佩琪、陈晓等还是非常认真地演戏,他们都很珍惜自己的羽毛。
GRACE:“纵观亚洲,像日本、韩国都涌现了很多优秀的作品,为什么中国的电视行业却没有处于一种沸腾的状态?”
苏晓苑:“其实,中国演艺圈在经济上的投资处于一个非常好的阶段。钱很多,反而导致大家会为了挣快钱而影响质量。钱少的时候,反而会出现好作品。但是有可能这是一个必经的阶段,观众的欣赏水平也在日益提高,如果粉丝对于偶像也有要求的话,这个局面还是会有所改变的。”
GRACE:“《那年花开月正圆》已经开机了,除了拥有优秀的导演和演员加盟,还有视觉艺术家叶锦添的加盟,你觉得叶锦添先生在化妆和服装等造型上,符合你心中的人物形象吗?”
苏晓苑:“非常符合。因为在孙俪、陈晓、任重试装的时候,我和叶老师都在。我看到叶老师画的那个图,就摆在那里。所有的人物造型加在一起大概是几百套,孙俪那个角色是最多的。叶老师根据剧本里人物处于不同阶段,例如当她是个丫鬟时或者少奶奶时,不仅在服装上可以看得出变化,在整个色系上,也能看出服装是跟着人物当下的的心理逻辑一起走的。这是我很少见到哪个做造型的,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因为很多造型都是只要做得好看、漂亮,符合史时就可以。甚至有时候,叶老师还会来问我,例如当下清朝的一些道具应该是什么样的。而我只有跟他讲,我只负责这样写,但是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记得当初叶老师做新版《红楼梦》的造型的时候,我还在做主持人。当时候,还专门做了一期节目讨论《红楼梦》。当时就有提到造型的问题。叶老师当时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创新的尝试。他把中国戏曲很多服饰、造型的东西,放到红楼梦里面去了。其实大家为什么不接受这个造型,我感觉中国戏曲的造型讲究的是程式化,生旦净末丑,旦角应该是穿什么衣服,服饰,包括一招一式都是很类型化的。而我们做电视剧的话,则讲究的是人物的个性,就会有冲突,但是很创新。”
“商业与艺术齐飞”
有很多纯粹的艺术片,也有很多只看票房的商业片,商业和艺术可以分家,也可以结合起来,成为经典好片。
GRACE:“你觉得艺术创作和商品经济的距离是多远?或者说是应该割裂开的吗?”
苏晓苑:“艺术跟商品的经济关系挺紧密的。其实我自己就一直想做口碑很好,但是业内人看到了也不会骂你并且会觉得你这个也是挺认真的,挺用心的一个作品。像是我比较喜欢的美剧《权利的游戏》以及国产剧《潜伏》、《黎明之前》这些。很多得到普世认可的一些片子,像是《阿凡达》、《辛德勒的名单》等,其实都是在艺术水准和商业水准上达到了双重高度。纯粹的艺术片和大片都是一种方向。但我希望我自己能做一个在商业上不让投资人失望,然后在口碑上也让人满意的一个作品。很多好的剧,会流传下来,有可能这一辈人看来,下一辈人也还会看。但是不好的剧,有可能在当时会被大家讨论一下,但是之后又可能都忘记了。”
GRACE:“如果说有那种来钱快,还省力的编剧作品,让你做你会做吗?”
苏晓苑:“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写一个剧最少的周期都在一年!就是当下有可能还是个热点,明年早就已经过气了。所以还是好好写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时候可能还会碰巧蹭到一个热点。”
“我最喜欢听源源不断的八卦!”
編剧除了脑子里要有陈年老货的长久积淀,还要随时补充新鲜资讯才能让作品永葆青春。
GRAACE:“如何保持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我最喜欢听!源源不断地听八卦。听我朋友讲谁谁谁的八卦、认识不认识的人的八卦,自己还会去网上看八卦,我觉得一个编剧一定要很八卦!我朋友现在都有一个习惯,有了八卦一定都要先讲给我听。”
GRACE:“除了,正在拍的这部《那年花开月正圆》,你有没有正在创作新的作品呢?或者说正在考虑的题材?”
苏晓苑:“正在创作一个家庭婚恋题材。但是跟先前的《婚姻时差》不太一样,会更往家庭一点。”
“我仍然有一个科幻梦”
心底总有一个触点,这个触点带你走入了这个行业,并且走到现在。1995年凭借小说《“幽灵”列车》获得第七届中国科幻银河奖三等奖后,苏晓苑心底那颗躁动的科幻萌依然还在生根发芽。
GRACE:“如果没有任何商业因素的考虑,你最想拍一部什么样的剧?”
苏晓苑:“我以前是写科幻小说的,我心里也一直想做一部类似于美剧《英雄》、《神盾局特工》这种具有科幻色彩的剧。但不同性别对于科幻的视角也不同。男性是偏硬科幻,科学上的合理性,逻辑性类似于《火星救援》、《地心引力》等。这些设想依然是在爱因斯坦的广义或者狭义相对论中,甚至在诺贝尔物理学奖中也是存在的。而女性科幻则更多的是人物感情、人性这些东西。我对于科幻的想象力更多的是来源于人物,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会有些什么样的局限,但如果是放在科幻的背景下,也许会有一个更大发挥空间。”
“我应该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妈妈”
对于母爱,每个人的方式不同。有的是爱得深沉而敏感,有的是爱得轻松而简约。苏晓苑对于自己儿子的爱则属于后者,零星跳跃,没有太多的负重感。
GRACE:“因为工作性质,作为家人的话,儿子与母亲的关系如何协调?有没有觉得亏欠了孩子?”
苏晓苑:“我儿子很懂事。她从小都不太粘我,也很理解我。我觉得一个很上进很勤勤恳恳的妈妈形象,对于孩子的言传身教是好的。如果我是一个天天打麻将、跳广场舞的妈妈,就算我可以天天陪他,这对他的影响应该也不是很好。我也觉得没有亏欠孩子。因为其实跟我朋友相比,我的母性好像会相对较弱一点。我不会一两天不见就会觉得要粘着孩子,告诉他我多想他。我跟我儿子更像是朋友,不见面也不会想念,见面时也不会讨厌。也有可能是我妈妈当得不太好,做家务也很差,也不太照顾他,所以放弃了走这个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