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休闲风还能吹多久？

胡晨希

当运动休闲（athleisure）这个发音拼凑词在2014年广泛进入人们视野时，它还只是一种跟性冷淡（normcore）、运动哥特（healthgoth）类似的时尚潮流趋势，人们普遍认为它会在一段时间后逐渐消失。但现在看来，这种在非运动场合穿着运动服或运动风服装的潮流，完全没有消失的意思—根据Google Trends的数据，“athleisure”的搜索量在2016年增长了一倍。

今年23岁的Gordon Wong从两年前开始尝试运动休闲风。最初他买了一双70多美元、意大利品牌Superga的小白鞋。“这是我当时在纽约的买手店Barneys New York做实习生时的‘工作装必备鞋。但我还是不想看起来太‘运动，因此搭配了剪裁精致的西裤。”Wong说。现在他搬回北京，正式做起了时尚买手，“工作装”的标配还是运动鞋，不过Superga变成了Vans。

许多人都像Wong一样，并不是运动狂，却开始喜欢泛运动类产品。根据Euromonitor Interational的调查，2016年全球运动服装及球鞋市场的价值达到1.7兆美元，摩根士丹利也在一份报告中预测运动休闲风的市场价值在2020年将达到830亿美元。

“运动休闲风还会继续强势增长，并会变得更加细分，影响到更多的领域及行业。”Euromonitor Interational的分析师Bernadette Kissane告诉《第一财经周刊》。“运动装曾经只被当成一种表达个人品味的‘时尚宣言，但运动及时装的界限在未来只会越来越模糊，人们也会发现一种新的穿衣方法。”

比如阿迪达斯与Stella McCartney合作的高端運动系列、Rihanna参与设计的FENTY PUMA BY RIHANNA系列、还有耐克跟纪梵希前设计师Richardo Tisci合作的联名系列，它们不一定能让你爱上运动，却能激发你的购买欲。

如果往前推十来年，所谓的运动休闲风其实早有苗头。当时，帕里斯·希尔顿、布兰妮·斯皮尔斯等那一代明星常常穿着一身Juicy Couture的毛巾布运动装，拿着星巴克咖啡出现在街拍里。“毛巾布运动套装可能是运动休闲风的鼻祖。它是一种‘宿醉后的休闲装，舒适，但算不上时髦。现在流行的运动休闲风完全变成了：我自己觉得好看，也想这样被别人看到。”品牌营销公司Erwin Penland的首席计划官Jessica Navas说。

之后随着Juicy Couture破产，近些年主导运动休闲风的，变成了lululemon这样的品牌—人们发现精心设计的运动紧身裤有很好的修身效果，甚至能够取代牛仔裤变成日常穿着。

不过正如《穿普拉达的女王》里揭示的，所有的流行最初其实都是由处在“时尚金字塔”塔尖的几个人决定的，运动休闲风也不例外。

2011年，当时任Céline创意总监的Phoebe Philo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深色宽松西裤，搭配Stan Smith球鞋在秀场谢幕时（2015年春夏系列发布会上，她又这样穿了一次），人们突然意识到运动休闲风是“酷”的：你可以想象这就是Philo的日常制服，她忙着兼顾工作及家庭生活，并不会花太多时间去想个人穿搭，而且这种对时装毫不在乎的easychic比华服更令年轻人着迷。

如今，时尚圈几乎彻底接受了运动休闲风。在刚结束的纽约时装周，坎耶·韦斯特的YEEZY Season 5的秀场上出现了全套的运动装—你可以想象它们很快出现在各大网红街拍照片里的样子，Ralph Lauren的谢幕look则展示了一条丝质印花晚礼服外搭带帽的长夹克，配上这场秀上的唯一一条牛仔裤，可能又会引领一股以运动休闲风走红毯的流行。

但时尚品牌设计的运动休闲风产品有一个问题，就是并不能很好地兼顾运动装的功能性。“我经常选择Acne Studios、A.P.C、Alexander Wang这样的休闲时装品牌，这些品牌的衣服很难像耐克的运动上衣或者紧身裤那样提供足够的功能性。但我又不希望运动跟时尚的生活方式割裂开来，比如我喜欢灰色系、又不过分男性化的运动美学。”学时装设计出生的Tyler Haney说。抱着一种为自己和朋友设计运动休闲装的想法，她在2013年从Parsons School of Design毕业后创办了运动品牌Outdoor Voices。

Haney选择先研究lululemon、耐克的产品供应链，了解机能性产品对布料的要求，再着手设计问题。除了研发出速干、延展度好、适合四季的textured compression面料，Outdoor Voices最显特别的是其拼色设计。但除了对于布料机能性的高要求，Outdoor Voices的定位甚至有点儿“反耐克”，不强调那种追求极限的运动拼搏精神，而是突出运动的随机性及娱乐性。

现在，Outdoor Voices 80%的销售额来自其官网电商，其余来自在J.Crew这样的零售店及买手店的销售。2016年7月获得1300万美元的B轮融资后，它在纽约及德克萨斯州开了4家线下零售店。

Outdoor Voices其实就是抓住了那群大概一周运动一次的时尚运动风爱好者，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文艺版的lululemon。在美剧《Girl》中，女主角的扮演者Lena Dunham就穿着Outdoor Voices做了一次慢跑锻炼。”我感到我很强壮，轻盈，自豪。我没准备成为一个铁人三项运动员，但更加关注我的身体及力量的确很让人开心。”Dunham说—运动休闲风已经改变人们的运动方式，Dunham当然比一个运动员代言人更有说服力。

“我们觉得运动不应该是反人性的，很多明星要酷要有人鱼线，但我们只想强调一种前卫、先锋的感觉。”运动品牌Particle Fever（粒子狂热）的CEO人九斤说。2014年，他与刚从Parsons School of Design毕业的设计师林海一起在上海创办了Particle Fever，希望对运动休闲风的市场需求做出一种更时尚的切入，或者说找到一种更适合中国市场的解读。

“在服装产品里，跟人体最接近的就是运动品牌，它跟人体的交互最多。如果运动裤的缝线不好，跑一场马拉松就会出很多血。对做设计跟创意的人来说，做运动产品也是很兴奋的事情，因为在互联网营销上更能动起来。”人九斤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经过9个月的研发，Particle Fever最后推出了一条专门针对女性用户的不用穿内裤的紧身运动裤。这款用铜离子纤维制成的运动裤解决了内裤总容易有勒痕及不够舒适的烦恼。上线一年以来，依靠品牌官网跟天猫的销售，销售额增长了10倍，而且客单价达到1300元，远高于国内其他运动品牌。

在人九斤看来，一个运动品牌现在需要像当年的耐克那样，找到每个时代潮流里最酷的方向。在这种思路指导下，该品牌与穷游网合作了一个时装系列，试图抓住越来越热爱旅游的运动爱好者市场。你还可以在连卡佛找到Particle Fever，而且当你走进连卡佛的独立设计师区域，会发现有不少类似Particle Fever的更有时装感的运动品牌进驻。

和Outdoor Voices和Particle Fever一样，如今很多品牌都想在运动休闲的市场里找到自己的定位。但在美国金融投资咨询机构Wedbush Securities的分析师Lupine Skelly看來，这个市场目前仍缺乏品牌忠诚度。“抛开价格，一个品牌应该如何区分自己呢？”Skelly说。

由于市场竞争激烈，YOGASMOGA在几个月前已经宣布破产。该品牌花了两年时间研发出了Carbon 6这种黑色染料以保证紧身裤不会出现透明的尴尬情况，但它仍无法突破自己“更人性化的lululemon”的定位。lululemon的CEO Laurent Potdevin也曾告诉《第一财经周刊》，“我们创造了运动休闲风这个怪物，但我们并不想被归类为运动休闲风。”Potdevin认为在这个细分市场里有一批懂点材料研发的时装品牌，也有一些缺乏零售经验的运动休闲品牌，但大部分运动服饰公司都没有找到成功的商业模式。

另一方面，尽管随着生活方式和和工作形态日益灵活的改变，运动装正成为更平常的日常穿着，但实际上，美国人力资源机构协会经调查发现，只有36%的职场运动爱好者会在“休闲周五”以外的时间打扮休闲地去上班，仍有很多公司非明文规定禁止员工穿运动紧身裤。如果不能在弹性、速干等特色外不断创新，运动休闲着装很可能会像它的前任—牛仔裤的流行一样，可能会最终因为缺乏新鲜感而退出潮流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