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年年
2017-03-09曹缤兮
曹缤兮
我曾闲倚石前,枕些无主杨花,梦遍西风白发。人生十载,忽如一梦。
现下的我已经很少静下来读一首清丽小词,写一篇随心而欲的文章了,那些曾辗转在红尘里却愈发耀眼的不朽诗篇,那些从笔尖倾洒的文字,总能慰藉我一颗疲倦的心。
因为我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
纠结于文理之间,在高考的重担下,每天在学校除了学业,就是流水般的卷子,一张一张地刷下去,最后当小区的灯一盏一盏暗下去,只留下我的房间发出浅浅的光芒。偶尔累了就起身喝口水,浅浅抿一口,好像当年纳兰赏着红梅白雪,一醉一咏三叹一样。但是午夜的钟声总会在寂静的屋子里敲响,那与古人相谈甚欢的梦被惊醒,我又坐回了小小的书桌旁。
我以为自己这三年都会在三角函数与遗传基因之间苦苦煎熬,直到那一天。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和着微微柳色,我抱着沉重的辅导资料,踏步走过河边,柳絮飘落在我脚旁,好似梨花白成霜。
我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拨开纷飞的柳枝,看到了他。
该怎么形容这个老人呢?既不像是叱咤风云的重臣,也不像是清冷桀骜的文人,他随意撑着一支鱼竿,却清风自来,带着茶酒皆可的随遇而安。
我放下书卷,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钓鱼。
“你在烦闷什么呢?”半晌,老者开口。
我将脑袋枕在腿上,用手拨弄着一汪清泉。
“我在想,文理分科的事。”
老者正了正他的草帽,嘴里叼着一片柳叶:“那多简单,选择自己喜欢的啊!”
“唉,虽然我喜欢文科,”我叹了一口气,“可是现在的社会现象普遍偏向理科生,比如一个孩子成绩很差,他就会给你说,你这样子只能读文科了,实在不行,就去走特长吧!”
老者的鱼钩在这时晃了晃,他拉起来一看,是条红色的大鱼,老者仔细看了看它,将它取下来,又丢回了水里,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紧接着,他发出清朗的笑声。
“世人愚昧,小姑娘,你可知道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当然知道啊,我愿携石归,袖间有东海。”许是谈论到我喜欢的诗词,我的兴致有点高昂了起来。
老者又是一笑,摸了摸他已经花白的胡子:“那你可知道江淹?”
“可是那个江郎才尽的江郎?”
“正是。他年轻的时候才力非凡,可到了晚年,却已难现锦绣字句,折煞玲珑词笔。”
我没有说话,不知为何,每当提起江郎才尽,我内心总会有一点难过,好像看见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在夜晚时分,独自点一盏油灯,深雪对坐,检点着以前的不朽诗作,而如今搔首至发落,方有一句得。
“那是他忘了初心。”
“初心?”我疑惑地抬起头。
“是啊,年轻时的江郎,没有权利,没有富贵,没有野心,唯有一腔熱血,狼毫笔墨间,道破世事红尘,秉着一颗纯粹的心,勾勒出这个世界的美。”
“那后来呢?”
“后来啊,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他成了重臣,每天忙着批阅文件,再也无空去用心写文章了。再后来,当他想要重新执笔的时候,每写一句,都会想起当年自己惊艳了世人的文笔,可是越记得清晰,越难求神似。”
我又沉默了,老者也随我一起陷入了沉默。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鱼偶尔跃出水面,又落下的水声。
“谢谢你,但是我该走了。”我站起了身,朝他挥挥手。
“对了,您到底是谁啊?”
我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道。
老者的身影却越来越远,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久久萦绕在我耳边,
“小姑娘,你可还记得庄周梦蝶?”
我猛地从睡梦中醒来。原来刚才种种,只是我的一场梦,突然想到了看小说时,里面女主说的一句话:“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我翻阅了历史资料,找到了庄周梦蝶: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与。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子·齐物论》
有些事情,何必要分得太清楚呢?
高考,并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那只是我们漫漫人生中的一个插曲,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想要征服天空,你需要的不是一双翅膀,而是一个想飞的梦。
择一城终老,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去学习它,领悟它,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
从那天起,我又开始执笔,想到什么,就写下来,参加各种征文活动。怀揣着一颗即将发芽的种子,期盼在这片大大的银河,做一颗小小的星,释放着光与热。
屋外雨打芭蕉,藕粉的莲花摇曳。
扫去檐下落叶,煮一杯茶,赏赏月色。
用轻罗小扇扑几许流萤。
以婉转调子,述说着那个高考之外的故事。
愿做梦蝶的庄周
在纷飞的柳枝中,遇见一个清风自来随遇而安的老人,读来颇有些杂记小品的真韵。作者将自己的烦恼诉于一个有生活大智慧的老人,也确为一件幸事。而文中所举的江郎的故事,不同于一般文章里的直接举例,而是巧妙地融于对话中,更加妥帖,也更加有说服力。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庄周。作者于这个故事中突然了悟:不忘初心,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文字安慰了你疲倦的心,如果文学让你发现了生活中更多的美好和更好的自己,那么,小编也真心祝愿你不妨多吟出一些婉转调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