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报》视角下的中国高校内迁(1937—1939)
2017-03-08吴健
吴 健
(安徽大学 历史系,合肥 230039)
《申报》视角下的中国高校内迁(1937—1939)
吴 健
(安徽大学 历史系,合肥 230039)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中国进入了漫长的全面抗战时期。由于日本侵略者有意识的以大学等高等教育设施作为破坏对象,中国的高等教育事业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是中国的广大高校师生没有屈服,为了保存中国高等教育事业的根脉,纷纷踏上艰苦卓绝的内迁之路。《申报》作为当时全国影响力较大的报纸之一,以极大的篇幅直观地展示了这一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申报》;抗日战争;高校内迁
《申报》1872年4月30日创刊于上海,至1949年5月27日终刊,“被誉为中国近现代史的百科全书”[1]。它记录了我国近代和现代的社会历史情况,保存了大量有价值的资料,可供多方面的研究和利用。从1937年全面抗日战争爆发以后,日本侵略者为了摧毁中国人民的抵抗意志,瓦解中国政府的抗战决心,以达到尽快迫使中国屈服的目的,对中国的文化教育事业进行了疯狂的颠覆和破坏,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中国的高等教育。《申报》教育消息以极大的篇幅,密集地报道了中国高等教育在日寇铁蹄之下遭到空前巨大的打击与破坏的惨状,展现了中国各大高校坎坷的内迁之路,以及中国高等教育事业在战火中不断前行与发展的艰苦历程。
中国的近代“从《南京条约》到标志着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最终形成的《辛丑条约》,中国主权日损,国土日减,社会停滞不前,人民生活痛苦不堪”[2]。中国的高等教育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从洋务运动时期开始艰难萌芽,由于战乱和封建思想等多种因素的钳制,其发展一直十分缓慢。到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后,据中华民国教育部1928年8月调查统计,“全国大学及专门学校总数共计五十校,其中大学三十四校,专门学校十六校。全国大学及专门学校学生总数共计为一万九千四百五十三人,内有大学生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五名,专门院校学生二千一百六十八人”[3]。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泱泱大国来说,当时无论是从高校数量还是在校生人数上都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但是从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后一直到抗日战争爆发之前,中国高等教育事业迎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这在高校数量上的反映尤为明显。据中华民国教育部1937年6月调查统计,“全国专科以上高校共有一百零七校(包含试办性质者在内)。其中以大学论者共计四十二校——国立大学有十三校,省立大学有九校,私立大学有二十校。以独立学院论者共计三十六学院——国立独立学院有五校,省立独立学院有九校,私立独立学院有二十二校。以专科学校论者共计二十九校——国立专科学校有八校,省立专科学校有十校,市立专科学校有一校,私立专科学校有十校”[4]。短短十年时间,中国高校数量翻了一番,展现出了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巨大潜力,中国需要一个安定和平的环境以继续保持高等教育发展的良好势头。但是,偏偏在此时,抗日战争的战火迅速燃遍了神州大地。
日本侵华战争对于原本就不发达的中国高等教育事业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在民族存亡的生死关头,广大的中国教育者没有屈服沉沦,他们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之下,为了保存中国高等教育的根脉,踏上了艰难曲折的内迁之路。
一、 高校内迁的历史背景
(一)日本的侵略与破坏
抗战爆发后日本侵略者凭借其海陆空的巨大军事优势,长驱直入,迅速占领我国广大的领土,中国的各大高校机关不幸成为他们优先打击迫害的对象。清华大学等一批高校被日军占领,珍贵书籍文物等被劫掠一空;*参见《抗战中期之国立清华大学现状》,载《申报》(上海版),1940年5月13日,第8版。南开大学等遭到了日军多次轰炸,校舍毁坏严重,师生多有死伤;*参见《天津各校被日军摧残》,载《申报》(上海版),1938年10月23日,第13版。燕京大学更是在日本侵略者的摧残之下被迫停办。*参见《燕大被迫停办》,载《申报》(上海版),1937年10月31日,第1版。据教育部1939年统计,截至1938年12月底,各大学之设备图书仪器,或被焚毁,或遭轰炸,损失大半。“战前全国专科以上之学校共计一百零八所,抗战开始十八个月以来,十四所学校受到极大的破坏,十八所学校无法继续开办,七十三所学校迁移他处勉强开课,不能利用其原有的图书和设备”[5]。如果将这些损失以金钱来计算,国立学校损失达到惊人的三千六百五十余万元,省立大学有六百一十余万元,私立大学二千二百六十余万元。*参见《教育部发表高教文化机关损失》,载《申报》(上海版),1939年3月7日,第7版。至于各大高校死伤人数以及下落不明者,截止1938年末共计一百余人。“以国立十八校为例,计五十人,其中中央大学六人,中山大学十二人(死学生一人,伤学生五人,失踪学生一人,校工伤五人),暨南大学二人,湖南大学三十人(死学生二人,校工一人,学生受伤二十余人)”[6]。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日本侵略者的野蛮入侵是迫使我国高校大举内迁的最直接原因。
(二)国民政府的政策促进
抗战爆发初期国民政府为了保存中国的教育力量,以利于长期抗战,对于沦陷区和战区的广大高校,采取了鼓励内迁的一系列政策。这是高校内迁重要的外因。1937年9月,教育部发布了《非常时期各大学生安置办法》其中强调“前线虽在抗战,但是教育依旧不能偏废”[7]。对于今后各大高校的安置主要分为三项:第一,平津沪各校分为两组,一组集中西安,一组集中长沙,并且在二地设立办事处,负责协调事宜,更在以上两地各设立一所联合大学性质的学校,继续开学,只是课程的内容有相当的变更,以适应战时的需要;第二,各大学学生将来愿意服务者,由教育部及教育机关给予适当的工作,愿意回家者也允许,愿意继续上学者,按照第一项的办法办理;第三,教育部拟开办特别培训班,对于各大学的理工科学生加以特别培训,以适应战时需要。*参见《非常时期各大学生安置办法》,《申报》(上海版),1937年9月3日,第2版。后来教育部又陆续下发了《战事发生前后教育部对各级学校之措置总说明》《战区内学校处置办法》等一系列相关法令,对于高校内迁做了更加详细具体的安排,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我国高校内迁的进程。
(三)广大师生的爱国情怀
但是归根结底,高校内迁的原动力笔者认为还是广大高校师生被日本侵略者的侵略暴行和中国广大军民不屈抗战所激发出来的空前的爱国主义情感。作为中国近代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广大高校师生在国难之际本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但是他们在民族危亡之际,选择和祖国共赴时艰,面对战争的烽火,千里辗转,弦歌不辍,这本身就是中华民族精神最好的体现。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说过,“武力占据一个国家的领土是有可能的,但是武力征服一个民族的精神是不可能的”[8]。这句话集中体现了国难之际,中国广大爱国知识分子对于抗战必胜的坚定意志,和在战火中保存中国高等教育根脉和精华的巨大决心。
二、 高校内迁的主要过程与方向
自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以来,中国高校内迁的进程因为战局的变化一直持续不断,但是就一定时期内发生迁徙行为的高校数量来看又存在一定的规律性,即抗战八年中,高校内迁有三个比较大的高峰期。第一个高峰期为1937年至1939年;第二个高峰期为1940年下半年至1943年春(太平洋战争爆发,从1940年夏天开始,北京上海等地租界和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形式恶化,原先移驻这些地区的高校被迫内迁);第三个高峰为1944年4月至1945年初(日军在此期间发动“豫湘桂战役”国民党军队一溃千里,豫湘桂三省大部,粤闽鄂等省部分地区相继陷落,这些地区的高校也被迫转移)。*参见侯德础《抗战时期中国高校内迁史略》,四川教育出版社,2001版,第55页。其中第一次高峰持续时间最长,涉及高校最多,影响也最为深远,《申报》为我们集中展现了这一时期慷慨悲壮的高校内迁图景,所以接下来的论述主要围绕这一时期展开。
1937年至1939年期间全部或者部分内迁的高等院校共有70余所,其中主要包括:
华北方面,最为著名的当属北大,清华,南开三大名校,“在全面抗战爆发之后,首先南迁湖南长沙,组成了长沙临时大学,不仅自身继续办学,还酌情收容战区其他学校的学生来校学习,于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正式开学”[9]。1938年2月中旬,长沙临时大学师生分两批转移至云南,4月下旬三校在昆明组成了著名的西南联合大学。国立北平师范大学、北平大学、天津北洋工学院以及河北女子师范学院一部,抗战后迁往西安,组成了西安临时大学,于1937年11月开学。*参见《西安临时大学开学》,载《申报》(上海版),1937年11月16日,第2版。北京朝阳大学1937年先迁至湖北沙市复课,又于1938年7月迁至成都皖江公所临时校址,8月中旬开课。*参见《朝大迁蓉开课》,载《申报》(汉口版),1938年7月11日,第1版。北平艺专战后迁至湖南沅陵,后与杭州艺专合并,改名为国立联合艺专,1939年初迁至云南昆明复课。*参见《国立艺专暂设沅陵》,载《申报》(汉口版),1938年1月31日,第2版。唐山交通大学于1937年11月移设湖南湘潭,12月初开课。1938年又和国立交通大学北平铁道管理学院合并后迁至湘乡杨家滩复课。*参见《唐山交大移设湘潭》,载《申报》(上海版),1937年11月24日,第4版。原本设在辽宁沈阳的东北大学,“九一八”事变之后迁往北平,1937年6月内迁陕西西安。*参见《东北大学迁陕》,载《申报》(上海版), 1937年6月30日,第11版。“一九三八年五月迁入四川省三台县,之后其工学院与西北联大归并,校内只保留文理法三学院,并且开始厉行军事化管理和严格导师制度”[10]。山东私立齐鲁大学,在抗战爆发之后除了西籍教授暂时留驻济南之外,其他师生于1938年秋季集中于成都复课。*参见《山东齐鲁大学迁移成都开学》,载《申报》(上海复刊版),1938年12月18日,第8版。
华东地区是我国高校最为集中的地区,高校内迁规模也属全国之最。
上海方面,同济大学的内迁之路是最为曲折坎坷的。“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原先设在上海吴淞镇北的国立同济大学校舍被敌军轰炸,损毁殆尽,无奈迁入公共租界复课,后因战局变化,校内师生千余人,先后迁往浙江金华开课,1938年2月杭州失陷,即移江西赣州,7月四迁广西贺县八步镇,后不幸八步镇又遭轰炸,教育部又决定迁往云南大理作为校址;*参见《同济由八部迁移大理》,载《申报》(上海版),1939年1月7日,第8版。1940年10月最终六迁至四川南溪李庄镇。上海大夏大学和复旦大学,在“八一三”事变之后,在江西庐山牯岭和贵州省贵阳两地组成第一联校和第二联校。*参见《复旦大夏联校将迁贵阳》,载《申报》(上海版),1937年12月1日,第2版。南京失陷之后,庐山第一联校西迁重庆,贵阳第二联校仍原址办学。上海东南医学院在抗战爆发之后,“腾出校舍为红十字会伤病医院,日本侵略者不顾国际公法,蓄意出动飞机轰炸。后学校决定,将医科低年级学生暂留上海开课,高年级学生迁往武昌”[11]。
江浙方面,当时的首都南京的高校最为集中。南京中央大学于1937年10月经长江水路开始西迁,11月到达重庆,12月开始上课。*参见《中大迁重庆》,载《申报》(上海版),1937年10月1日,第4版。南京中央政治学院1937年9月迁往庐山牯岭,1938年7月再迁重庆。*参见《中央政治学校由牯岭迁宝庆》,载《申报》(上海版),1937年12月4日,第4版。南京金陵大学和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都是由美国基督教会所创办的大学,1937年抗战爆发之后先后内迁至四川成都复课。*参见《金陵男女两校生集中成都》,载《申报》(上海复刊版),1938年10月31日,第8版。江苏省立医学院“原设江苏镇江,一九三七年十一月迁湘西沅陵,改为国立江苏医学院,一九三九年迁往重庆”[12]。浙江方面,浙江大学的内迁之路最为坎坷。1937年12月,杭州告急,浙大先迁赣南吉安,再迁泰和;*参见《浙大迁移泰和》,载《申报》(汉口版),1938年2月15日,第1版。“一九三八年为躲避日本飞机空袭,又迁广西庆远宜山县。后南宁失守,浙大于一九四零年二月迁往贵州遵义”[13]。
中南地区的大规模高校迁移主要是从1938年开始的。首先武汉方面:武汉大学在1938年初日军进逼武汉之际内迁四川嘉定,并于夏天开课。*参见《武汉大学迁移四川嘉定之后已上课》,载《申报》(汉口版),1938年5月5日,第2版。私立武汉华中大学于1938年7月出发迁往桂林*参见《武汉华中大学即将迁桂》,载《申报》(香港版),1938年6月30日,第2版。,后由于日军空袭,于1939年春迁往云南大理。私立武汉中华大学1938年秋先迁往宜昌,不久之后再迁四川江津。*参见《武昌两私立大学决定迁移校址》,载《申报》(汉口版),1938年6月29日,第2版。湖南方面的湖南大学在1938年4月遭到日军飞机轰炸,损失惨重,几乎停课,1939年1月西迁怀化辰溪县复课。*参见《湖南大学迁移辰溪》,载《申报》(上海版),1939年1月30日,第12版。江西方面,国立中正医学院1937年冬从江西吉安迁往永新,1939年初迁往昆明。*参见《南昌国立中正医学院迁永新上课》,载《申报》(汉口版),1938年2月9日,第1版。河南方面,河南大学于1937年末撤离开封,次年3月迁往豫西镇平县,1939年初又迁往嵩县。*参见《河南大学迁移》,载《申报》(香港版),1938年7月23日,第2版。焦作工学院于1937年末内迁陕西西安,1938年日军兵临西安,被迫迁往甘肃天水。*参见《焦作工学院由西安转迁天水》,载《申报》(汉口版),1938年4月23日,第1版。
华南地区的广州是该地区高校最为集中的地区。中山大学于1938年日军占领广州之前迁往云南澄江县*参见《国立中山大学迁往滇省》,载《申报》(上海版),1939年2月3日,第11版。,后于1940年迁回粤北坪石县*参见《中山大学迁粤北》,载《申报》(上海版),1940年10月22日,第8版。。私立岭南大学,“抗战开始不久遭到日军轰炸,损失惨重,后广州陷落,于一九三八年十月迁往香港复课,其农学院于一九四零年秋由香港迁往桂林”[14]。福建的大学内迁和其他地区有所不同,主要在本省内进行。厦门大学于1937年12月迁往闽西的长汀县,其后没有再迁,损失较小。*参见《迁入闽西后之厦门大学》,载《申报》(上海版),1940年9月26日,第8版。福建协和大学原本设于福州,1938年末迁移至闽北邵武,也安定下来,没有再迁。*参见《福建协和大学迁移邵武》,载《申报》(上海复刊版),1938年12月9日,第13版。
根据中华民国教育部统计,“截至一九三九年度第二学期,中国高校先后迁移者共计七十九校”[15]。笔者经过整理将其分为跨省迁移和省内局部迁移两类。其中跨省迁移主要有:迁入四川者有国立中央大学、武汉大学等14所高校;迁入云南境内者有西南联大、同济大学等6校;迁入陕西境内者有国立西北联大、私立山西川至医学专科学校等2校;迁入贵州境内者有私立大夏大学,湘雅医学院等2校;迁入湖南境内者有省立江苏银行专科学校,私立民国学院等2校;迁入上海租界者有私立东吴大学,沪江大学等19校;迁至香港者有私立岭南大学、广东光华医学院等2校。省内局部迁移主要为:广东省有私立广州大学、国民大学等4校;福建有国立厦门大学、私立协和学院等5校;河南有省立河南大学、河南水利专科学校等2校;江西有省立工业专科学校和医学专科学校等2校;浙江有省立医药专科1校;湖北有省立农业专科1校;湖南有湖南大学1校。*参见《中国高等教育设置现状》,载《申报》(上海版),1939年5月31日,第7版。
从以上《申报》对于这一时期高校内迁过程的集中报道,我们可以管窥这一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的大体脉络。第一是内迁次数的频繁性。大部分高校的内迁不是一迁而定的,而是辗转多地甚至多省。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前文提到的国立同济大学,先后六迁,辗转六省,其中辛苦,可谓不言自明。第二是内迁范围的多样性。虽然战时各大高校的总体趋势是往相对安定的内地迁移,但是内迁的范围多种多样。大多数学校跨省迁移,例如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央大学等;也有的学校选择省内迁移,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福建省的众多高校,以厦门大学为典型;还有的选择迁入租界及港澳地区复课,以上海沪江大学和广东岭南大学为典型。第三是内迁地点的集中性。依据前文的叙述,内迁院校的落脚地区,主要包括三大部分。首先是作为大后方中心的西南地区,以成都,重庆,昆明等城市为中心;其次是西北地区一些大城市,如西安,兰州等;再次是若干省内山区,如江西的泰和,广西的桂林等。
三、 高校内迁的意义
从前文的叙述之中可以看出抗战爆发之后,中国高校内迁之路是何等曲折坎坷,它是全民族抗战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高等教育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引用西南大学中文系王力先生的一句诗来表达就是“此是光辉史一页,应叫青史有专篇”[16]。牛津大学休斯教授在抗战时期来中国演讲时也提到,“中国各大学西迁之事,将为中国抗战史中的最大事件之一,各大学冒着莫可忍受的巨大艰苦,移入内地,继续开办,此乃20世纪华人精神的最佳表现”[17]。抗战时期的高校内迁无论是对中国的全民族抗战还是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一)从全民族抗战层面来看
第一,高校内迁是对抗日战争速胜论和亡国论的驳斥,是持久抗战的最好体现。这个道理很简单,广大高校师生如果甘愿当亡国奴甚至甘于当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的话他们根本不用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大学校园,离开原本衣食无忧的大城市,辗转千里,忍受离别丧乱之苦,来到当时艰苦落后的西部地区。这说明他们相信泱泱中华绝不会灭亡,他们心中始终坚信抗战必胜,中国必胜。但同时要认识到的是广大高校师生也绝没有认为中国会速胜,比如北京上海的很多高校抗战开始后直接迁往了云南和四川等边陲地区,如果他们有速胜的念头,大可以先迁到临近省区暂避一时。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高校内迁向世界人民展示了中国人民抗战到底的决心,他们面对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是早就有了思想准备的。
第二,高校内迁为中国保留了大量的科技文化精英,他们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服务抗战,为抗战作出了直接的贡献。抗战前中国只有大学108所,在校生仅仅4万余人,可以说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抗战期间,广大内迁师生,在刻苦学习的同时到处奔走呼号,身体力行,或捐款募金支援前线,或宣传抗战争取民主,将国统区的抗日救亡运动办得有声有色,风起云涌。更有一些爱国青年,投笔从戎,奔赴前线,为中国抗战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第三,高校内迁促进了西部地区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促进了西部地区的开发,为抗战提供了坚强的后盾。西部地区的社会经济一直比较落后,但是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开发潜力巨大。内迁高校为西部地区不仅带来了先进的思想文化,也带来了实用的科学技术,这些科学技术迅速转化为生产力,无论是提升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还是支援前线抗战,都起到了不可忽视的重大作用。
(二)从中国高等教育自身的发展来看
第一,高校内迁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中国高等教育分布畸形的状况,换句话来说就是极大促进了西部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根据抗战爆发前1937年6月的统计,“上海共有高校二十五所;北平十四所;河北省八所;广东省七所;江苏省和南京市各有六所;湖北省和山西省各有五所;浙江福建四川山东各有四所;河南湖南各有两所;江西两所,广西安徽云南甘肃陕西新疆有一所高校”[18]。至于其他地区,例如青海西藏等居然连一所高校都没有。从以上这些数据我们可以看出,中国高校的空间分布十分不平衡,高校大多集中于经济发达的东部中部地区,而广大的中西部地区,高校数量稀少,高等教育事业发展也相对缓慢。所以,广大中西部地区对于高等教育的发展有迫切的需要和强烈的渴望。例如1937年8月时任四川省主席刘湘在得知因为抗战爆发,北大准备内迁四川时,立即致电教育部,表示欢迎,并且愿意提供一切便利条件。*参见《刘湘欢迎北大移川》,载《申报》(上海版),1937年8月26日,第2版。到了1939年初,以四川省为例,“战前四川仅有国立四川大学,省立重庆大学,四川教育学院,华西私立协和大学四所大学。抗战开始之后,截至1939年末,迁入四川的大学共有十四所,四川省高校达到十八所之多”[19]。这使得四川成为战时中国高等教育的中心。抗战结束之后,虽然大部分高校都迁回了原址,但是给四川留下了宝贵的办学经验和一大批专门的教育人才,对于战后四川高等教育的发展有着无比巨大的推动作用。其他西部省份诸如云南、陕西、甘肃等和四川情况类似,在抗战时期的高校内迁潮中,无不吸收了大量东部地区的高校和人才,为本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和建设储备了一大批中坚力量。
第二,高校内迁促进了中国高校机构的精简以及学科的调整。我国高校院系科目重叠,机构臃肿,管理混乱,这一直是当时所公认的高等教育的几大弊病。抗战开始之后,我国高校遭到巨大破坏,各大高校纷纷合并重组,将有限的人力物力从新分配组合,形成学科优势,从而有利于办学效率的提高。例如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就是由北大、清华、南开三所著名大学合并组成,抗战时期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比如杨振宁、李政道等。同时教育部针对战时教育的特点,对全国大部分高校进行了院系调整,“增加了急需的师范类,理工类,军事类,医学类专业,裁撤合并了一批重复设置的专业院系”[20]。这大大提升了中国高校的专门化程度。
第三,高校内迁催生了全国各地的办学热潮,使得高校数量大大增加。抗战开始之后,各大战区纷纷成立战时大学,其中比较著名的有1937年创立的上海战时大学和浙江战时大学(1939年改名为英士大学),后来为了适应战争需要又创设了国立重庆商船专科学校,国立西北技艺专校,广西医学院等培养专门人才的学校。“各地还依托各大学师范学院创立了一大批师范学校,培养急需的教师人才。同时创设了大量的大学先修班,为更多基础较差的学生增加进入高校学习的机会”[21]。
综合以上论述,可以看出抗战时期的高校内迁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时间跨度上都是史无前例的,是中国教育史上的大事,也是中国抗战史上的一件大事。客观地说来,由于受到艰苦的战争条件的限制和国民政府一系列不利政策的影响,高校内迁过程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院校内迁后的发展也充满了崎岖和坎坷。但是他们在国难当头之际为了保留和发扬中国高等教育最后的希望而谱写的感人事迹,值得我们永远铭记。限于本文的篇幅和资料所限,不可能全方位地描述高校内迁的伟大历程和全面地分析其利弊得失,但是希望透过《申报》这个窗口,纪念一下当年的这一伟大历程,若能从中汲取力量获得启发,也足以告慰先辈,勉励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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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教育部发表高教文化机关损失[N].申报(上海版),1939-03-07(7).
[6] 战区国立专科以上学校损失[N].申报(上海版),1939-0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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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清华北大南开湘临时大学将开学[N].申报(上海版),1937-1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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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东南医学院决迁武昌[N].申报(上海版),1937-09-24(6).
[12] 国立江苏医学院迁移四川开学[N].申报(上海版),1939-07-06(14).
[13] 国立浙江大学迁入黔省[N].申报(上海版),1940-0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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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全国高校校数及其分布[N].申报(上海版),1937-07-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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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全国高等教育院系调整设置的概况[N].申报(上海版),1939-07-06(14).
[21] 中国高等教育设置现状(续)[N].申报(上海版),1939-06-11(2).
(编校:何军民)
Chinese Universities’ Move to Interior Area Reported inShenbao(1937—1939)
WU Jian
(Department of History,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After the breakout of “Lugou Bridge Incident” in 1937, China entered a eight-year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As the Japanese invaders consciously take university and other higher education facilities as the object of destruction, China's higher education has been devastated. But the majority of college teachers and students in China did not yield. In order to preserve the root of China's higher education, they had embarked on the arduous road to interior area.Shenbaoas one of the larger newspapers displayed this magnificent history realistically.
Shenbao;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universities’ move to interior area引用本文格式:阮劭.关于中外合作办学对推进“双一流”建设的思考[J].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2017(3):121-124.
格式:吴健.《申报》视角下的中国高校内迁(1937-1939)[J].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2017(3): 114-120.
2017-03-05
吴健(1993-),男,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学历史系中国史专业2016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
K265.9
A
2096-3122(2017)03-0114-07
10.13307/j.issn.2096-3122.2017.0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