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现场问答

2017-03-08

中华书画家 2017年11期
关键词:波洛克场域现代性

现场问答

问:请您谈谈绘画的终结与重新的开始。

答:也许绘画尤其是现代性绘画,就是通过不断面对终结的危险而反复重新开始的。现代性绘画乃是面对自身不可能的艺术。因为现代性绘画面对了现代性虚无的深渊,面对了个体必死性的颓废,面对了艺术本身无功效或者无意义的要求。因为诚实面对了这些,绘画接纳了深渊的裂隙,面临了自身的被打断,面对了灾变的停顿,因此,绘画接纳这个被打断、被终止,但却可以再次开始。

这种不断上升的末世论给绘画打上了哲学的忧郁的色调,带来了现代性虚无的深度。也许正是这种虚无感,让现代性绘画具有了如此的双重性:一方面,面对虚无与颓败,面对绘画已然终结的无意义性,怎么画都可以。绘画一直保留了某种未完成性,从印象派涂写的笔触即已开始,现代性绘画总是具有孩子式的涂写与涂鸦,具有不可控的随意偶发性,这已然是某种观念,某种最深的概念艺术。尽管绘画已是德·迪夫所言的特殊艺术,但一旦绘画面对自身的终结,就提升为一般艺术了;另一方面,现代性绘画比古典绘画更为具有艺术的冒险性与想象力,更为需要个体符号的发明,乃至于“圣化”,不依赖于任何现存的象征符号与经典文本,纯然以个体性的唯一经验,提取为纯粹的符号,加以几十年的重复,抵御终结的恐惧。

从现代性开始,在晚期塞尚那里,就面对了绘画的终结,这使印象派被指责为过于随意简单,笔触模糊与粗糙,尤其是“未完成性”(unfinished)。根本上缺乏古典的坚实性。如何结合古典的坚实性与持久性与印象派的模糊性与涂写性?塞尚开始了后期的艰苦努力,以轮廓线的涂写加上色彩细微的饱满调节(modulation),解决了这个问题,实现了古典结构与当下印象的结合。

而进入1940年代中期,美国的批评家与艺术家,格林伯格与波洛克,纽曼与罗斯科,同样也面临着相同的困难,也讨论过绘画终结的问题,而且他们也面对了这个挑战:这是在抽象绘画彻底取消了形象,而且走向了日常设计之后,以及在超?现实主义的自动随意偶发书写,以及图像拼贴与无意识欲望的物化之后,绘画如何重新在平面上再次开始?

绘画如何重新可能?抽象表现主义的回答是:一方面,回到被抽象绘画所遗忘的平面本身(pla n e),另一方面,则是发现新的动作(acting),在绘画之外的动作,但在绘画平面上却可以自由地展开。这就是美国抽象表现主义之“色域绘画”(Painting of Color Field)与“行动绘画”(Acting Painting)的出现,前者主要解决色块或色线与平面本身基底的关系,重新打开了抽象的形象(figure)与画面基底(ground)之间的内在关系,或者贴合或者分离;后者则是发现了新的动作,这是在绘画之外的动作,无论是波洛克的“滴洒”,还是纽曼的“拉链”,甚至罗斯科的“涂刷”,都是一个绘画之外的动作,但来到了绘画的平面上,重新打开了平面,彻底放弃了古典已有的手法。

但是在波洛克的滴洒与纽曼的拉链,尤其是冯塔拉的划破画面之后呢?绘画如何再次可能?

第一个回应是后达达主义即劳申伯格与琼斯在20世纪50年代即时的回答:他们让绘画变成装置,接纳绘画之外的东西,影像照片,日常杂物,相干或者不相干的日常事物,让艺术品不再仅仅是个体想象力的创作,而是现成品之为物任一物,都可以进入绘画之中,绘画成为场域空间的附属物,其实更多的是让绘画成为了装置,实际上逐步取消着个体手感的绘画。

第二个回应则是极简主义的出现,彻底取消平面上的视觉幻象,走向空间场域,或剧场化(如同弗雷德在《艺术与物性》之中的批评),走向雕塑,最终就彻底离开了墙面与平面,取消了绘画。

第三个回应则是沃霍尔的图像复制,利用影像技术复制,走向商业化,也取消了绘画。以“平行”反对“垂直”,以“冲动”反对“视觉”,以“熵化”反对“即时性”,以“卑俗”反对“崇高”!确立了不同于前面格林伯格的形式主义批评,走向非形式的反崇高批评,这是西方现代性两次真正理论话语的重述!

同时代的绘画艺术,无论东方日本的“物派”,还是日本的“具体派”,无外乎是上诉第一种与第二种回应方式的东方材质化。而第三种方式则是被1990年代的中国玩世艺术继承。因此,严格说,东方的现代性艺术并没有完全新的贡献。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绘画同样面对终结了的威胁,但又重新开始了。这是如何进行的?

通布利如此打开了绘画之新的可能性:在画笔离开画布之后,重新回到画布的接触上,留下新的痕迹与物象。

当然,我们可以说,那些材质化的抽象作品,比如奥尔巴赫,比如瑞曼(Ryman)等人的白色绘画,仅仅是堆厚材料,在画布上涂满颜料,无意义的颜料,这也是与通布利面对的处境相似,在上面增加“无意义”之物,保持在涂抹的痕迹之中。

而以照片的视觉感进入绘画的方式,我们不再讨论,因为确实明显与明确,但又似乎缺乏绘画内部的可靠性。

但是,这个阶段的这两种方式也终结了。即在21世纪以来,绘画同样面对终结的威胁。

面对满幅的绘画,面对无数的概念,面对技术多维视觉的挑战,绘画如何开始?

第一个反应是:那就把它涂白?白色的涂满也是涂抹,但更为空白了。这是再次回到空白,不过这是东方式的空白,甚至是“虚白”,不是纯粹的空无,而是虚化之。如何在空白上重新开始?并且保持空白的空白性?

第二个反应是:新的动作不是来自于对象与主体,而是来自于自然,来自于宇宙的气场,来自于无人观看却又悄然自在的场域的流动性,如同传统的心游万仞的那种非人的视角与动作。

第三个反应则是:还能够重新接纳形象,当然这是更为自然性的形象,保持生长的形象,所有的观念都比不过自然之物的丰富性、多样性与生发性。

这是“虚薄绘画艺术”(Inframince Painting Art)的开始。这也是虚薄绘画代表艺术家邱世华创作的开始:让画面上重新成为了空白,让绘画成为内观的游走的动作,以无心之心来内观;这是自然的无尽生长性,其中隐含着古雅的幽秘意境。■

责任编辑:韩少玄

猜你喜欢

波洛克场域现代性
民主论辩场域中的法律修辞应用与反思
百年党史场域下山东统战工作的“齐鲁特色”
复杂现代性与中国发展之道
浅空间的现代性
中国武术发展需要多维舆论场域
由现代性与未来性再思考博物馆的定义
李·克莱斯纳对波洛克绘画的影响
组织场域研究脉络梳理与未来展望
浅谈梦窗词之现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