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养不是苛求别人,而是独善己身
2017-03-07正经婶儿
正经婶儿
1
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寝室的去上海开会,我俩都没拿行李箱,各自背了双肩包,里面装着电脑、换洗的衣服,两个人的包鼓鼓囊囊。
刚下火车,就奔去买地铁票。买票的人很多,队排得跟春运似的。我和室友在车上还有说有笑,等到排队买票那会儿,已经元气耗尽,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
买完票我们就朝地铁里面奔,心想早点坐上去,早点到住的地方休息。背着大包上车,发现没有座位,室友说往别的车厢走走看,兴许能捡个漏儿。
我作为一个缺乏锻炼的资深瘦子,表示实在是走不动。看着地上也不脏,也没多想,在中间的过道,一屁股坐下去了。当时心里还挺有怨气,觉得会务安排的是什么事,老师们都车接车送,学生大巴接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我就这么跟怨妇似的想着,像个受气小媳妇坐着,估计脸色好看不到哪去。有人诧异地看看我,发现有个人不雅地坐在这儿占着道,还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搞不清楚状况,纷纷绕道走开。
我披头散发、自暴自弃的样子成功吸引了旁边座位上一位阿姨的注意。
他们好几个人同行,五六十岁的年纪,都拎着购物袋,像是刚刚购物回来。她特别热情地站起来,说:“小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来,坐我的位子上。”
我本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在怨恨社会,被她这么一说,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一下子跟充了电似的连爬带拽地从地上弹起来,背上的背包也不觉得那么沉了,我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不坐。”
上海阿姨还是特别热情,说:“小姑娘,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身体不舒服,或者是逛街逛得特别累,就是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你就坐我的位子,我天天坐着,不累的。”
这么说着,她已经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使劲拽着我一定要我坐下。旁边同行的还有一位叔叔,笑眯眯地劝我说:“她让你坐你就坐吧,你可拗不过她!”
上海阿姨用力把我往座位那里拽,我拗不过她的好意,如坐针毡地呆坐一会儿,她也没有刻意跟我聊天,笑容可掬地站在一边,不疾不徐。
我坐了一会儿,借口说马上到站了,站起来说声谢谢,背着包离开。
走之前,她还问我说:“你是真的到站了?”
“真的,真的。”我确实没到站,但实在是坐得心有不安,磨磨蹭蹭挪到很远的车厢,直到她看不见我为止。
就在她微笑着低头跟我说“你坐我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有累的时候”那一刹那,我意识到自己可以更优雅一点,更为别人考虑一点。
我想如果那时网络和朋友圈像今天这么发达,如果那位阿姨像今天的博主一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拍一张照片上传,就在我后脊梁发凉的瞬间,我现在可能已经是某种类型的网红了。
其实教养不是你说了什么、指责了什么,而是你示范了什么。
2
结果就是,之后我每次搭地铁,即使特别累,也会想到要注意自己的仪态,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那件事情过去很久,我坐地铁,有个小女孩背着画板站在我旁边,一直捂着肚子,然后慢慢捂着肚子蹲下。周围的人不明所以,扑克脸似的看着,我让她坐在我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小女孩脸色稍微好看一点了。
网上曾有一个争论很火,有一个博主,在上海的地铁站拍到两位年轻女生蹲在那里,他拍了个背影,配文说:“可能是我老了,很多事情比较保守,但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何现在那么多女孩子不懂教养?等个地铁就可以随随便便蹲着,难看不难看?谁教她们的?这是什么生活习惯?”
说女孩子蹲在地上不好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何不食肉糜。和随手乱丢垃圾、过马路乱闯红灯不同,蹲很难说是有教养没教养,也许是她们真的累了或者有别的情况。
真正的教养是,当我们不知道别人正在经历什么时,不要妄言他人是非。
其實这个世界上,所有标榜道德批评别人的人都是痛苦的,因为他们希望别人都和他们相同,像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螺丝钉一样,简洁又完美。他们的教条无比高贵,并且神圣不可侵犯,只要你和他们不同,他们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你的劣性纯属疏于管教,需要被回炉改造。
这个世界,有多少教养在被遗弃,就有多少宽容在被忘记。
没有人是从丑中学到美的,只可能从美中学到美,从善中学到善,从客客气气中学会彬彬有礼。
3
前几年陈凯歌拍的电影《搜索》,影片开头,叶蓝秋到医院拿体检报告,报告上说她得了不治之症。叶蓝秋恍恍惚惚搭公交车回公司,车上有位老人指着她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怎么就不给老人让座,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云云。叶蓝秋拒不妥协,拍拍大腿说:你想坐就坐这儿。
视频传到网上,叶蓝秋各种被道德打压,最后纵身一跳,真相是隐是显,留给后人说。有拍照的工夫,怎么就没有人站起来说“大爷,别动气,你坐我这儿?”
疾恶如仇容易,深明大义难;大义凛然容易,温柔相待难。粗俗的对立面不是教养,而是俯瞰众生皆小的刻薄。
靠尖锐获取优越感的,只能得到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