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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学角度浅析朱自清散文《背影》

2017-03-07李向东陈培麟卢兴谭

关键词:朱自清父爱背影

李向东 陈培麟 卢兴谭



从美学角度浅析朱自清散文《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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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西安市长安区大兆街道办事处司法所,陕西西安 710101;2. 辽宁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锦州 121001)

《背影》是朱自清脍炙人口的散文名篇,也是“美文”的代表作。近年来,解读、点评、赏析、研究《背影》的文章层出不穷,从文章的写作特点、修辞手法、人物刻画、艺术特点、结构、构思、语言、标点等多方面研究分析,但从美学视角研究的较少。本文用西方“悲剧”、“崇高”、“优美”和“丑”的审美形态和中国古代“中和”、“神妙”、“气韵”、“意境”的审美形态理论挖掘解析《背影》的美。

《背影》;美学形态;艺术特色

朱自清的散文《背影》立意新颖、构思精巧、语言优美、意蕴丰富、耐人寻味,不仅是一篇著名的叙事纪实散文,也是美文的经典代表作。多年来,被无数学者、专家、读者所称赞,具有较强的感染力,在社会中引起强烈的反响。

一、从西方的基本审美形态解析《背影》

(一)用审美形态“悲剧”解析《背影》

悲剧作为审美形态之一,在西方美学史上,真正奠定悲剧理论基础的是亚里士多德。他认为,“悲剧能够借助于引起人们的怜悯和恐惧之情来使人们的灵魂得到净化和陶冶。”[1]183“他不仅指出了悲剧对于人的灵魂的净化作用,而且抓住了人们在欣赏悲剧时所经历的由消极情感到积极情感的转化过程。”[1]183古希腊著名悲剧家索福可勒斯的《安提戈涅》就是典型代表。朱自清《背影》同样运用了悲剧写法。例如,“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用简短精悍的语句立刻把读者带进了悲切的气氛中:“冬天”一词,首先营造了悲凉的大氛围;“死了”、“交卸了”、“正是”,节奏短促,语调渐悲,让读者感到不幸接二连三、祸事接踵而至的感觉。紧接着,写“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满院狼藉”强烈的视觉冲击增添了凄凉气氛,此刻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已去世的祖母,强化了悲剧色彩。《背影》第二段末尾,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父亲的悲痛难过不言而喻,却宽言安慰儿子,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沉稳镇定和积极乐观的态度。这不仅让读者的灵魂得以净化,同时也让读者从消极情感逐渐向积极情感转化,这正体现了悲剧的审美形态。

(二)用审美形态“崇高”解析《背影》

朱立元认为:“崇高作为美学范畴源于近代,真正把崇高作为审美形态看待的是康德。崇高不仅表现为一种崇高的思想,更具体化为一种特殊的行动,是伟大心灵与壮烈行动、自然沧桑与社会动荡、现实挫折与理想追求的独特结合,是一种通过人生实践和审美活动,在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对立冲突中创建起来的具有肯定性价值内涵的审美形态。”[1]195在《背影》中,朱自清通过行为、心理、环境、细节等多样化描写方式,表达父子之间的真挚情感,表达了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体贴和鼓励,儿子对父亲的思念、怜惜、自责和理解之情,体现出父爱之平凡伟大。通过平实的外表、笨拙的动作反衬爱子心灵的崇高,使文章主题得以升华。通过写父亲的种种境遇、艰难处境及晚年心境揭露旧社会的黑暗,隐约反映当时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和人情淡薄,同时体现其高尚正直的品格。在封建宗法社会里,父亲在家庭中处于优势地位,子对父必须无条件服从,写《背影》时正处于批判封建礼教、家族制度丑恶和“五四”反孔的新文化时期,而朱自清在《背影》中写出了旧式家庭生活中的温情和亲情,试图纠正国人对“父亲”的偏见,这正是“崇高”美学形态内涵的现实写照。

(三)用审美形态“优美”解析《背影》

优美作为基本的美学形态,在西方美学史中,苏格拉底、康德、席勒、黑格尔、博克等人对其都有深刻探讨。他们认为:“优美既可以表现为人与人的和睦相处,互敬互爱,可以表现为天伦之乐和长幼情深……在社会人生领域,优美的内涵从本质上说就是真善美在最大限度上的和谐统一。”[1]198《背影》从整体来看就是真善美的和谐统一,朱自清敢于正视家庭种种处境,不掩不遮,敢于揭短亮丑,用“祖母死了、父亲失业、变卖典质、还了亏空、借钱办丧事”等事例真实再现了当年父亲的艰难处境,同时反映了下层知识分子的困苦及他对当时黑暗社会的不满,突出体现了父亲的朴实、憨厚和仁慈,表现了他不同流合污、纯朴正直的高贵品质。从“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到“但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表现出父亲对儿子执着单纯的爱,儿子对父亲从误会到理解,让读者感受到父子情深、父慈子孝,感悟到心灵之美、人性之美,同时弘扬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中世纪意大利的托马斯·阿奎那认为“美有三要素:完整、和谐、鲜明”。《背影》仅1300多字,但其立意新颖、结构完整、内容充实、主题鲜明,以“背影”为主线,以作者思想感情起伏为暗线,表达父爱如山和父子真情,父亲之间在感情上产生共鸣,同时也引起了广大读者情感上的共鸣,可以说是真善美的完美结合。

(四)用审美形态“丑”解析《背影》

“丑”先是人类学的范畴,后才是美学的范畴、一种审美形态。鲍姆加登认为“丑的感性认为同样具有感性的属性,丑的事物本身可以被想象为美的,而美的事物,也可以被想象为丑的。”[2]“在审美活动中,丑之所以成为一个具有审美价值的对象,并不在其自身,而在于它衬托美,在一定程度下可以转化为美,或者可以使人透过丑的现象看到或联想到美。”[1]203《背影》中第二、三段,作者通过回忆的方式亮出一系列家庭丑事,叙述家庭变故,为后面父爱子做铺垫。第五段写“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我心里暗笑他的迂……那时真是太聪明了”,通过两次由衷的自责,隐写对父亲的深深思念,表面写丑的方面,实则衬托父爱之美、真挚之美。另外,第六段写父亲爬过铁道买橘子的情景,也采用“丑”反衬“美”的方式来表达。例如:父亲穿戴迂腐:“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父亲的穿戴与他给自己做的紫毛大衣形成鲜明对比,体现了父爱子;父亲体态不好:“父亲是个胖子”;走路姿态难看:“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走路动作笨拙:“探、攀、缩、微倾”;过铁道的行为丑:“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以及朱自清的“四次流泪”,以上通过用“丑”的方面叙述描写,恰恰反衬出父子情深,将父亲对儿子的真爱、儿子对父亲的思念表现的细微入骨,父爱的伟大得以展现和升华,同时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二、《背影》中体现的中国古代审美形态

中国古代的审美形态与西方的审美形态有明显的差异。在我国“中和、神妙、气韵和意境”是基本的审美形态。本文用中国古代的审美形态解析《背影》中的美。

(一)解析《背影》中的“中和”美

朱立元还认为:“‘中和’是儒家美学的重要概念,其审美特点首先是强调适中,要求对情感有所节制。”[1]224《背影》中有鲜明例子,从父亲视角分析,面对家庭的重大变故,应该说父亲最为悲痛难过,但他有意抑制情绪,未表现出极度悲伤的状态,一句宽言安慰儿子的话“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儿子面前表现出积极乐观的态度,缓和了儿子的悲痛心情,让读者在悲痛中看到了希望,从消极的心情逐渐转化为积极心态,思想情感得以中和。从儿子的视角分析,第一次流泪是家境惨淡、百感交集,不禁簌簌流下了眼泪,第二次流泪是为自己买橘子的情景,为父亲的背影感动而流泪,又怕他看见,赶紧拭干了泪,刻意抑制自己情感。儿子的思想情感高低起伏,情感流露适中。中和的第二个审美特点是“多样性的统一,它是平和的、宁静的、渐进的。”[1]225儿子喜的是相隔二年多,又见到了父亲;悲的是听到了家庭不幸、看到了家庭惨淡,感受到父亲艰难处境;怨的是旧社会封建宗法礼教和黑暗的旧社会;乐的是父亲无微不至的关爱;内疚的是原来对父亲的不理解;愧疚的是父亲身体欠安但自己不能陪伴在他身边,从对父亲的误解到理解,认为不爱到至爱,使个人情感得以调和、平和,实现了“多样性的统一”。《背影》以父子“相见”开头,“惜别”结尾,将深厚、纯朴、真挚的父爱和儿子对父亲的感激、思念始终贯彻全文,笼罩着浓郁的抒情气氛,首尾呼应对照,结构完整对称,情调和谐连贯,体现了中国古代的“中和”美。

(二)解析《背影》中的“神妙”美

“神”与“妙”有着内在的一致性,神妙具有内在的自由性和超越性的审美特征。在古典美学中,“神”一般是与“形”相对的审美形态。神是内在之精神。美学史上,文论界认为“神是作者之精神、精神的自由超越,是作品内在精神本质,是艺术创作所达到的最高境界”,而“妙”往往指与“神”相联系的美,妙的特点在于体现“道”的无限性,要求超越有限物象。”[1]230-234《背影》形散而神不散,主线明确、主旨鲜明,文章表面看形散,时而叙事写景,时而议论抒情,实质紧紧围绕背影,神在表达父爱和思亲。妙在巧设文眼。文章题目是背影,开篇直接点题“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达到了以“眼”聚神,承上启下,统领全文,美妙传神的效果。妙在一箭双雕。如“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三言两语,即交代了事件,又渲染了气氛。妙在无声胜有声。如,拭干眼泪的细节和抱橘回来的动作,人物没发一言,却将父亲的关爱、儿子的感动、父子情深表达的淋漓尽致,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妙在意味无穷。“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短小有力的收尾,将复杂心情包揽其中,余音缭绕,给人留下无限想象空间。除此之外,如“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我心里暗笑他的迂……那时真是太聪明了。”两次插入旁白,微妙揭示父子关系,这两次由衷的自责,还隐写了对父亲的思念,这些都体现了“神妙”的审美形态和神妙美。

(三)解析《背影》中的“气韵”美

气韵作为一种特殊的审美形态,在唐诗中达到鼎盛。“就是在审美活动中,审美对象洋溢着一股不可抑制的生命活力,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而且这种生命的波动又具有一定的节奏和规律性,形成美的形象和美的感受,并且在文字、线条、色彩和声音等表现形式之外,给人留下很多联想和回味的余地。”[1]237《诗经》中大量使用双声、叠韵、叠字。富有气韵,《离骚》想象丰富、文采瑰丽、音调婉转,骈散结合、气韵十足。在现代散文《背影》中,同样能体现“气韵”美。《背影》语言质朴清新,节奏短促、语调悲凉,氛围浓厚,如“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背影》以小见大、冷中见暖、情景交融、首尾呼应、诗情画意,有诗的韵味,有画的美感,具体而言,用买橘子的小事,反映父爱之伟大;用旧社会人情冷漠、家庭变故,更加烘托出父亲挚爱,父亲对儿子的体贴和关爱;现实与理想差距较大,现实是社会动荡黑暗、封建礼教丑恶,家庭变故惨淡,理想是他作为“五四”新文学的创业者之一,试图通过文学创作,树立起父亲的正面形象,使国人纠正对父亲的偏见认识,弘扬子孝父、父爱子的儒家传统文化美德。“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一句,有诗情画意的韵味,给人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感觉。文章始终能让读者看到父爱和思亲,感动至深,产生了心灵上的共鸣,看到了父亲美的形象,形成了美的感受。

(四)解析《背影》中的“意境”美

意境是“人在审美活动中,用心灵去关照外界对象,在把握和领会对象的基础上,充分展开想象,在自己的思想意识领域里超越外在的形象,从而创造出新意蕴和境界。”[1]246《背影》中,当作者看到满院狼藉的凄凉场景,触景生情,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叙事时由远到近,由“我与父亲不相见已有二年余了”迅速转到“到徐州见着父亲”;和父亲在车站分别后,由近及远,迅速转到“我北来后,他写了一封信给我……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延伸了时空跨度;为儿买回橘子后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实际是怕儿子难过装给儿子看的,处处渗透着无微不至的关爱。另如,我劝他不必去送时,他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深切地体现出他对儿子的关怀。再如,父亲安慰儿子说:“事已至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本来最痛苦的人是父亲,但为了宽慰儿子,不影响其学业,表面装作想得开,实质把悲痛全压在了心底,不想让儿子看到,给读者树立了善良而又坚强伟大的父亲形象。《背影》最后写了一声长叹:“唉!”,表达了对健康欠佳的父亲无限的思念,也表达了自己无力尽孝的愧疚!一个“唉!”字,让每个读者头脑中立刻涌现出父亲家庭不幸的所有场景,产生了错综复杂的心境,“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意蕴丰富、境界高远、言已尽而意无穷,留下了无限思念和想象空间。文章采用了对比、反衬、呼应、侧面烘托、插入旁白写作手法,运用行为、环境、场景、心理、细节等描写,将叙事、抒情和写景融为一体,突出了文章主旨,升华了文章意境,也体现了主客观统一、情景交融、时空转化、有无相生、言有尽而意无穷、辩证的哲理智慧的“境界”审美内涵。

[1] 朱立元. 美学[M].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6(7).

[2] 鲍姆加登. 美学: 第1卷[M]//马奇. 西方美学史料选编: 上卷.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7: 695.

(责任编校:叶景林)

10.15916/j.issn1674-327x.2017.02.023

I206.7

A

1674-327X (2017)02-0078-03

2016-06-06

李向东(1984-),男,陕西延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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