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眼睛里

刘国芳

一个老街，坐一个老人。

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在街上走着，老人认得女孩，老人喊：“李子，去哪儿？”

小女孩说：“不去哪，在街上玩。”

小女孩说着，蹦蹦跳跳跑走了。

不久，又一个女孩走了来，老人也认得女孩，老人说：“小李，去哪里？”

女孩说：“不去哪，在街上玩。”

女孩说着，也走了。

接着，一个女人走了来，老人同样认得女人，老人说：“李家婶，去哪里？”

女人说：“不去哪，在街上走走。”

女人说过，走了。

老人没走，仍坐着。

坐久了，老人闭了闭眼，打起瞌睡来。

打瞌睡的时候，老人看见小女孩回来了，小女孩走到老人跟前，小女孩说：“李家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呀，跟我去玩。”

老人点点头。

小女孩在老人点头时伸手把老人拉了起来，然后，小女孩蹦蹦跳跳在前面跑，老人跟在后面，但老人走得慢，不一会儿，小女孩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只剩下老人一个人在街上了。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人走来了，从对面走来，那人见了老人，打着招呼说：“李子，你去哪？”

老人迷糊了，老人说：“你喊我？”

那人点头，那人说：“喊你呀，难道你不是李子？”

老人说：“我是李子？”

那人说：“你这孩子怎么啦？你怎么会怀疑自己不是李子？”

老人这才相信自己是李子，但自己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孩子，老人还是迷糊，老人说：“我记得我老了，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孩子呢？”

那人说：“你真逗，你今年几岁了？”

老人说：“七岁了。”

那人说：“这个年龄真好，无忧无虑。”

那人说着走了。

又剩下老人一个人在街上了。

不过，也没过很久，又一个人走了来，那人说：“小李，你去哪？”

老人又很惊讶，老人说：“你喊我小李？”

那人说：“是呀，你就是小李，你今年有十六七岁了吧？”

老人說：“十七了。”

那人说：“你是大姑娘了。”

老人说：“好奇怪哟，我记得刚才有人说我是孩子，我告诉他我只有七岁，现在这一刹那的时间，我怎么就变成大姑娘了呢？”

那人说：“人长起来就是一刻的工夫。”

那人说完，走了过去，但随即那人回了回头，那人说：“年轻真好，你看你，又年轻又漂亮，浑身充满了活力。”

说完，那人也走了。

街上还是老人一个人。

还是没过很久，又有人走了来，那人说：“李家婶，你去哪？”

老人非常惊讶，老人说：“你喊我什么？”

那人说：“李家婶呀。”

老人说：“我又变成李家婶？”

那人说：“你说话怎么怪怪的？你就是李家婶呀。”

老人就觉得自己是李家婶了，老人说：“我怎么一下子就人到中年了呢？刚才还是年轻的姑娘，一下子就成李家婶了。”

那人说：“你以为人生有多久？一眨眼，就大了，老了。”

那人说着，又走了。

还是老人一个人在街上。

那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又走了回来。小女孩走到老人跟前，推了推老人，还喊：“奶奶，下雨了，你怎么还坐在外面呀？”

老人就醒了，老人揉揉眼睛，才知道刚才做了个梦。梦醒了，老人知道自己不是李子，不是小李，也不是李家婶。自己老了，好像是一场梦那么久，也就是一刹那，自己就变成老人了。老人有些伤感。老人眨眨眼，眼里潮湿了。

小女孩见了问道：“奶奶，你怎么落泪了？”

老人说：“没有，没有。”

小女孩说：“是雨水落在眼睛里？”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