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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版《玉簪记》的舞台美学

2017-03-06韩唱畅

戏剧之家 2017年3期
关键词:昆曲美学

韩唱畅

【摘 要】昆曲的美在于“雅”,在于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新版《玉簪记》融合了昆曲、书法和水墨元素,这三者组合成一条和谐的线条文化符号,也是这部作品重要的美学内涵。本文对新版《玉簪记》的剧本改编、舞台美学进行分析,发现新版《玉簪记》古典和现代结合的美、体会古典与现代之间的互相“穿越”,探索昆曲未来发展的道路。

【关键词】《玉簪记》;昆曲;美学

中图分类号:J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2-0012-03

明代高濂的传奇代表作《玉簪记》通过写陈妙常与潘必正之间“圣”与“俗”的爱情故事,批判了封建社会对人性的束缚,歌颂人性的自由和解放。过去,《玉簪记》曾被多次改编并搬上舞台。今天,白先勇的新版《玉簪记》在原著基础上进行了适当改编,在舞台上充分运用现代科技,使传统美与现代美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令观众感受到昆曲在古典与现代相互交织中的“雅”和“美”。

一、《玉簪记》的剧本改编

新版《玉簪记》以高濂的《玉簪记》原本为基础,在保持原剧本故事情节的前提下,对《玉簪记》做了进一步改编。整个剧作时长两个半小时,分为六出戏,分别是《投庵》《琴挑》《问病》《偷诗》《催试》和《秋江》。该剧的编剧是台湾大学中文系教授张淑香,她在原著的基础上做了两个方面的修改,将整出戏缩减为六出,尤其是对开头部分的修改。她将原剧本中的《下第》改成了《投庵》,开门见山地描写了女主人公陈妙常皈依空门。同时陈妙常的身世、整个社会背景也得到叙述,用一种锁闭式的结构和暗场的处理方法体现。另外,这出戏的一个亮点是陈妙常最后穿上了一个背后写有“净”字的白长袍,暗示着她“凡心”应收,为后面的故事埋下伏笔。除此之外,《催试》这出戏也做了修改,在传统版本里该出戏是被忽视的,直接带过。但是在新版中,加入了小尼姑们发现潘、陈二人谈情的情节,她们有的赞成、有的反对,一种“思凡”的情绪涌现,这也推动了女观主催促潘必正前去赶考的情节发展。

这两大方面的修改使得故事内容更集中紧凑,有利于主题表达,也是对传统版本的突破创新。该作品以潘、陈二人的爱情作为主线,省去了张于湖和潥阳王公子的故事。六场戏层层递进的关系,潘陈之间的故事得到细化。在主题表现上,这部作品淡化了对封建黑暗社会的批判和揭露,更强调人性的自由和解放,以及对爱情的大胆追求。整部作品讲的是爱情故事,爱是永恒的主题,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代,爱都被人们传颂。

二、新版《玉簪记》的舞台美学

新版《玉簪记》的舞台美学包括舞台表演和舞台美术两个方面,这两方面都从不同的角度将作品的美呈现出来。

(一)表演

昆曲是戏曲中的一种,是“歌舞合一、唱做并重”的艺术,它十分讲究唱、念、做、打。新版《玉簪记》在唱腔上,充分运用悠扬婉转、“一唱三叹”的“水磨腔”,清丽悠远。在《琴挑》一出中,潘、陈二人以琴传情,在演唱时,十分含蓄,令人感觉若有似无,两人情愫滋长,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吐露心声。唱词和念白在无奈中又透着风趣幽默,潘必正在《雉南飞》中唱到:“雉朝雎兮清霜,惨孤飞兮无双。念寡阳兮少阳。怨鳏居兮傍徨。”陈妙常听后说:“此曲乃雉朝飞也。君方盛年。何故弹此无妻之曲。”潘必正回答:“小生实未曾有妻。”陈妙常回答:“也不干我事。”

这几句简洁的对话吐露出潘对陈的爱意,妙常口是心非的回答令整个剧情轻松幽默。整出戏的唱腔、唱词都十分优美,充分体现了昆曲的优雅,也为故事增添了耐人寻味的美。

甩水袖也是表现情感的方式之一,昆曲中尤其重视对水袖的使用。在《秋江》一出中,陈妙常不时会甩水袖,如遇到“江流湍急”的情景时,会甩水袖;在情緒激动时,也会甩水袖。甩水袖的动作能体现人物情感的波动,这一动作偏重于写意,不仅有一种舞蹈之美,而且有一种意境之美。《梨园原》身段八要中提到:“手为势,凡形容各种情状,全赖以手示。”在《问病》一出中,潘必正独坐在桌前自言自语,吐露心声。这段充分利用了手势和唱词来表现,唱词如下:

潘必正:这病儿何曾经害,这病儿好难担待。这病儿好似风前败叶。

进安:生病人的手脚倒蛮重的!

潘必正:这病儿好似雨过花羞态,我摊摆开。

观主:心头便怎么?

潘必正:心头去复来,黄昏梦断、梦断天涯外。我心事难提泪满腮,伤怀。

潘必正一边唱,一边做动作,“败叶”配合叶子落下的动作,“羞花”配合用袖子半遮面的动作。由此可见,手势动作对于人物唱词、唱腔的配合和情感的表达有重要的作用,一招一式透露出美的感觉。

昆曲表演的程式规范很多,但离不开“美”。白先勇先生在《昆曲新美学》中认为:“昆曲是雅部,本来就是高雅艺术,是属于抒情诗的大传统,把诗的意境用歌和舞具体呈现在舞台上。”昆曲的优雅使昆曲成为了“美”的代表,它的一词一句,一腔一调,一招一式都在表现美、追求美。新版《玉簪记》对于表演的重视,体现在了每一处的细节上,演员排练时特意找了岳美缇和华文漪两位大师进行指导,使得动作程式精彩呈现,人物塑造立体生动,一举一动都体现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带给观众一场美的盛宴。

(二)舞台美术

1.服饰。服装的样式、颜色和图纹都是通过精心设计的,不仅要符合人物的身份、性格,还要传达出一种意境。该戏的服饰主要以淡绿、淡白、浅黄色为基调,以达到淡雅、空灵、写意的舞美境界。

陈妙常出家前是位知书达理的小姐,在第一出《投庵》中,她一出场就身穿粉色衣服,显得乖巧、玲珑,一位气质脱俗的小姐形象呈现在舞台上。她入了空门,穿上一件写着“净”字的白袍,象征着她进入了“绝尘”境地,不能有凡心。到了第二出《琴挑》,她穿着浅绿色的道袍,十分清雅。到后来她的服装变成了淡黄色,与当时的秋景瑟瑟相呼应。

潘必正的服装颜色从出场时的淡蓝色,到生病时的黑色,再到后来的淡金黄色,总之,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人物发生了改变,人物身上的服饰也随之相应发生变化。

在图案的设计上,服装设计师曾泳霓说:“女主角身上的图案就是以莲花为主。”莲花是圣洁之花,也是宗教的一种象征。陈妙常是女贞观里的尼姑,她的服装图案以莲花为主,是符合其身份的。潘必正是一名书生,他的服装图案以竹子为主,体现其读书人的身份。不论是莲花还是竹子,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常见的意象,在传统戏曲中也是常见的,象征一种非凡的气质和高洁的情操。

总之,简洁而不单调,这不仅是整出戏所传达的思想,也是昆曲的精神所在。

新版《玉簪记》是小型戏曲,没有恢宏的场景,但简约之美也能令人回味。

2.音乐与灯光。音乐是一种听觉艺术,它能带领观众走进某一特定情境。导演翁国生认为:“戏曲的音乐是戏曲发展的主旨灵魂。”在戏曲中除了演员的演唱之外,音乐也很重要。昆曲伴奏中的乐器有笛、鼓、三弦,这三者是必不可少的。另外还有笙、箫、筝、阮等。昆曲的“水磨腔”伴着这些乐器,尤其是昆笛,显得十分优美。“古人推崇‘空,‘空胜于‘满,正如‘无胜过‘有,‘虚胜过‘实。”昆笛能形成一种空灵之感,直入人心。昆笛的悠扬加上其他乐器,使得昆曲音乐富有节奏和韵味。如《秋江》中,陈妙常大胆追求爱郎潘必正,音乐高昂,象征着人物内心的激动,也衬托出秋天江水的汹涌之感,这是全剧的高潮所在,预示着男女主人公在这一出戏里冲破束缚走到一起。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第二出《琴挑》运用了古琴这一乐器,浑厚、低沉又带着古典韵味的声音让人沉浸于潘、陈二人难以诉说的情感中,两人通过弹琴示情,十分有意境。除了《琴挑》,整出戏都有古琴伴奏,古色古香,戏曲的韵味烘托得更美了。

在灯光的运用上,整出戏以柔光为主。整个舞台的光线比较暗,营造了女贞观里神秘、幽暗的气氛。在表现潘、陈二人的内心活动时,尤其注重追光的使用,突出和强调人物内心的伤感之情。如《秋江》一出,用柔黄色的灯光表现秋天黄昏时的景象,在这样的氛围中,男女主人公分别的愁绪更浓烈了。现代舞台上运用电脑科技控制舞台灯光,不仅能渲染故事的氛围、制造特定的景象,而且能够烘托出人物内心的思想感情。

总之,古典音乐加上现代灯光,听觉和视觉上的“穿越”带观众体验了古典美和现代美,这是一种享受。

3.布景。“虚中有物,不见空洞”,“实而不闷,乃见空灵”。这是中国戏曲布景的最高境界。书法和中国画成为该戏的主要背景。台湾著名书法家董阳孜,以其娴熟的笔法和优美的线条出名,他的字更像是一幅画,意境深远。在第一出《投庵》中,首先就以董阳孜的毛笔字“女贞观”为背景,点明故事的地点。当陈妙常进入女贞观后,背景又转变为正楷体的千字文“法华经”。台湾著名画家奚淞的佛教画很有名,在第二出《琴挑》中,以他的荷花图为背景,线条白描般的勾勒,简洁、淡雅。在《问病》中,背景是他画的佛手与莲花,非常庄严圣洁,同时旁边是董阳孜的书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幔帐,整个舞台十分有意境,而这样的背景也暗示着潘、陈二人的圣俗之恋。《偷诗》更是巧妙地运用了“佛手执莲”的不同形态,用以象征陈妙常的“凡心”像莲花一样从花骨朵到最后盛开为美丽的花朵。在最后一出《秋江》中,首尾呼应地使用董阳孜的狂草书法作品,不仅表现了秋江的波涛汹涌,更表现了男女主人公内心无法抑制的情感。整个舞台背景以书法和绘画相结合,用意境表现意境,用美来表达美。

“舞台美术的布景是生活情感的诗化。”新版《玉簪记》隐喻式的舞台背景呈现出简洁唯美之感,衬托了“圣”与“俗”的爱情,升华主题,用淡彩之筆描绘昆曲这朵“幽兰”,凸显它的淡雅和脱俗。

三、剧本改编与舞美结合呈现昆曲美

白先勇先生说:“昆曲无他,得一美字:唱腔美、身段美、词藻美,集音乐、舞蹈及文学之美于一身,经过四百多年,千锤百炼,炉火纯青,早已达到化境,成为中国表演艺术中最精致完美的一种形式。”昆曲与美是分不开的,它以“美”为中心,处处围绕“美”展开。“昆曲的美学是‘抽象、写意、抒情、诗化。”新版《玉簪记》这一力作将昆曲的雅和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国人对昆曲重新重视起来。在昆曲内容上的变革,受历史条件的制约,昆曲的生存发展必须要适应当代社会发展的规律。新版《玉簪记》中,首先,主创人员将原本中的三十三出改为六出,只选取其中精彩、重要的折子,使表演更集中。其次,舞美设计别具用心,五颜六色的灯光、华美绚丽的服饰、极富意境和变化的布景、精致的妆容,都为当代戏曲表演锦上添花。

传统文化是我们的根,当代人不能忘记根源。昆曲的“雅”是快节奏社会的“舒缓剂”,新版《玉簪记》让当代人感受到昆曲的“静”和“美”,对人们的心灵是一种洗涤,昆曲的未来也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

[1](明)毛晋.六十种曲[M].北京:中华书局,1958.

[2]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3]白先勇.云心水心玉簪记:琴曲书画昆曲新美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4]周秦.苏州昆曲[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4.

[5]骆正.中国昆曲二十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6]白先勇.白先勇说昆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7]杨冲霄,徐华铛.中国戏曲美术[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1.

[8]王丽梅.古韵悠扬水磨腔——昆曲艺术的流变[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

[9]张凯,张跃,方卫平.中国古典戏剧舞美语言[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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