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
2017-03-06小太爷
小太爷,东北人士,热爱撸串儿及真理。男神是苏轼、郭德纲、小方及物理学数学方面众多大牛,女神居里夫人和著名游戏制作人Jade Raymond。人生理想是喝着茶水做实验,不过就目前这个情况,我可能会踏上喝着茶水写程序做遥感的道路……不过这都是浮云,现实的纷扰不会绊住我跟大伙儿做朋友的脚步。来来来,干杯!
《陶庵梦忆》里有一节,名字叫《金山夜戏》,张岱带着自个儿的小仆人,俩人移舟过金山寺,突发奇想,把自己一套唱戏的家伙什儿都搬到了人家的大殿上,大唱长江大战。僧人们不知道个中缘故,只能愣愣地看。
而张岱呢?
他唱完,拂衣而去。留山僧们呆看山脚,不知是人是鬼是怪。
而此时将曙,天光渐亮。
多神奇的一夜。
浊世佳公子地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一板一眼地唱念做打,小厮瞧见最后一排的和尚脑袋上闪着光,眯着眼给戏里的将军送上酒杯,说声“您慢”;值班的大头拉了拉裤子还没系好就出来看热闹的小二,老住持须发皆白,捋一捋胡子,似乎想起了自己做小沙弥的青年时代。
殿中的大佛宝相端庄,静默不语。
而同样静默不语的,还有窗外的一轮明月。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一輪明月,它照过踮起脚在树上系好红绳祈求平安的妇人,它照过绕床弄青梅的小姑娘束发的簪子。
月光是不说话的,它安静地俯视每一场悲欢离合。
偶尔,我合上书看看窗外的月亮,就会想: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特定的时间节点上,有一个古代的人,或许她也是个十几二十岁的青年,也叫着和我一样的名字,然后也在这样一个清清凉凉的晚上,抬头看着月亮?更或者她也在想,会不会有前人,也做着一样的事情?或许她比我更有文采,会做律诗,赏月赏得尽兴,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了纸笔,斟酌词句,写完——跑去拿给她的父亲或者兄长看,又或者干脆藏到床边立着的大花瓶下面,紧紧地压着,谁也不给看。
又或者那个时空的我,是一个不识字的女孩子,在灯下做着针指。她眼睛发花,扎了手指,不情愿地去窗边的盒子里找顶针的时候,偶尔抬头,看见了一轮亮亮的圆月,一瞬竟有些失神。
这轮明月伴着我长大,伴着我暮冬时烤雪,迟夏写长信。
我高中在开发区,学校背靠着山面对着山,可能也是因为在北方的原因,所以总觉得天很高。
高三大家都走读了,寝室就剩下我和另一个同学。
我俩卧谈到深夜,我忽然有点饿,爬下床去准备吃点东西。
刚下床就听见她叫我,说你看窗外。
那个景象深深留在我心里,后来每每看到月亮,好像总能又回到那天晚上。
深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非常明亮,周围的薄云被照透,丝丝缕缕地绕在月亮旁边,一动不动。
这样的夜晚,是晴明的夜晚。
远方的山脉只能看见形迹,篮球场和教学楼都是一片漆黑。外面安静得听不见风声,只能看着微微跳动的叶梢,判断有风来过。
我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判断好夜色的唯一标准,就是让人想睡觉。
那一刻,我觉得这轮李白拥有过,白居易拥有过,张岱拥有过的明月,我也拥有了。
从此之后的每个夜晚,我便独自守护这月光了。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