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伐木声
2017-03-06金淑芳
金淑芳
上世纪50年代初期到70年代末,正值我们伊春林区木材生产高潮时期。每天清晨在大山深处,都能听到伐木者的喊山声、拉马套人的吆喝声、运材汽车的马达声,不断看到森林小火车喷着白烟、鸣着汽笛牵着木材长龙,风驰电掣出山的情景。
那时我已上小学,后来我家从乌马河搬到翠峦的一个林场。父亲是老伐木工,起初使的是二人用的大肚子锯,后来改用弯把子锯,再后来用上了油锯,提高了伐木速度和產量。父亲每天天不亮就上山伐木,晚上漆黑才归来,午饭带的就是玉米面大饼子。每天父亲的棉衣都被汗水浸透,回家时冻得邦邦硬。母亲就把他的衣服挂在火炉边烤,放在炕头上烘,第二天继续穿,没有换的。
1970年冬天,我同一些知青来到翠峦林业局抚育河林场伐木小工队。住的是帐篷屋,中间烧着用铁桶做成的大铁炉。晚上躺进那冰凉的被窝,缩成一团,半天缓不过来。吃的是高粱米窝窝头、土豆、冻菜,细粮和肉极少。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我们却充满着“广阔天地练红心”的热情。我被分配去打枝,而韩乃芬大姐却和小工队队长说去当油锯助手。她膀大腰圆,是个“假小子”。她说她家原来就住在一个小山村,小时候就跟着母亲拉着木制的爬犁去山上拉烧火柴,还用弯把子锯伐倒过比盆粗的老杆(死树)呢!队长答应了。
冬季是木材生产的黄金季节,小工队经常搞会战。我们每天早上顶着星星去上山,呵气成霜,安全帽子上开满洁白+的霜花。李师傅伐木技术娴熟,确定树倒方向后,弯身下锯,拉匝抽片,挂耳留弦,黄褐色的锯末子从锯口纷纷流出落在雪地上。一会儿工夫一棵大树就在“顺山倒”的喊山声中轰然倒下,溅起冲天雪浪,霎时林中雪花漫舞,轰鸣声在山间回荡。
李师傅伐倒一片树后,便坐下抽支烟解乏,我就噼里啪啦打枝桠,韩大姐给油锯加油。她觉得放树没啥难度,跃跃欲试。有一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对师傅说:“你先歇着,我替你放一棵吧?”“那你试试,看好方向,别慌,注意啊!”她接过锯,先选了一棵小一点的,没费啥劲就撂倒了。然后又去伐一棵大红松,想让师傅检验一下她的胆量和技术。锯着锯着,只听大树“咔嚓”的一声,她慌忙抽锯,却被夹住,晃动几下也没拔出来。树横向着她砸来,说时迟那时快,师傅一把拉过她,一手拽出油锯,躲到安全处,随后那树轰隆着砸在另一棵树上,滚落下去,碎枝横飞。多亏师傅,她免去一劫。师傅坐在树墩上,抱怨道:“真是油梭子发白——短炼。”她默默地低下了头……一年后她终于当上了合格的油锯手,并被评为先进生产者。
几年后,一片片郁郁葱葱的山林被剃成光头。后来,随着停伐的号令,那震耳的伐木声也悄然远去。美丽的红松故乡何时能恢复原貌呢?
(转自《退休生活》第580期,原责编国新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