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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舞台:足球对人性的多维度处置

2017-03-06路云亭

河北体育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世界杯戏剧足球

路云亭

(上海体育学院 体育新闻传播与外语学院,上海 200438)

身体的舞台:足球对人性的多维度处置

路云亭

(上海体育学院 体育新闻传播与外语学院,上海 200438)

足球的基本价值体现于视觉的满足,世界足坛很难做到彻底的祛魅。媒体与足球的结合,进一步放大了足球自身的狂欢特质,狂欢是戏剧和足球的共享元素,现代社会中足球对戏剧的替代是一种带有交互感的仪式重构现象。足球赛事中的身体展示具有极大的丰富性和广阔的延展维度,为人们缔造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以男性球员为核心的足球游戏无以避免地成为播扬男权理念的场域,当男性球员成为性炫耀主体后,少部分女性的性反常现象就会成为驱使现代社会回归史前社会的能量。足球是一种最为复杂的性炫耀现象,其权力内涵中就包含了女性对性伴侣的重新抉择。足球中高度的情色元素是其超越其他竞技项目的主体动能。

足球文化;媒体;狂欢;身体展示;游戏;情色;世界杯

在竭力倡导祛魅化的当今世界,足球却逆潮流而动,在诸多的可视空间都显得妖魅万端。名目繁多的祛魅化措施放到足球领域大都显得格格不入。足球在魅力学的界面依然有其不可或缺的价值。经典教科书仍旧将足球看作是崇高美学品格的载体,却忽略了足球中极为诙谐、机智乃至诡诈的一面。足球是一项极具男性魅力的体育项目,但在深刻阅读足球之后,人们还会看到其相反的一面。质言之,足球更近似一种男女混成的文化形态,其中纯阳刚的精神反倒随时会蜕化为一种和女性世界紧密相关的品质。足球世界杯更是充斥着一种充满张力的性释放精神,其所折射出来的是一种单纯的由高度对抗性文化延伸出来的催情性效果。

1 足球是一场带有狂欢文化特质的戏剧性表演

足球在进入电视或网络媒介后,其所蕴含的超现实的能量得以激发。技术进步会导致权力的转移,电视和网络的霸权地位随处可见。尼尔·波兹曼认为电视时代的电视已经成为一种非常独断的权力客体。“电视是新认识论的指挥中心。电视的倾向影响着公众对于所有话题的理解。”[1]电视对体育的控制已经不算新鲜的话题,在体育大众化的进程中,电视和体育的互动性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双赢的模式,而非单一性的一方对另一方的压榨。莫瑞曾阐释过进入媒体时代后的欧洲足球明星塑造法则。“在意大利和西班牙(拉丁美洲国家也是一样),足球运动员被捧成明星是常有的事,他们的收入和待遇也是明星级的。他们之所以成为英雄,与媒体的造就是分不开的。出版界中,报纸动辄辟出几页的篇幅来再现球星们的功绩,对其进球的前前后后,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而广播评论员更是惯于冲上赛场或在场外伏击退场的球员,一定要抓住他们光荣或失望的片刻神情才肯罢休。另一方面则是人们对球员失误和球队输球的反应,一家迎合低级趣味的意大利报纸更是以找球员的毛病为生。”[2]184造星现象古已有之,还可以将其视作是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生活方式,其本质是人类从远古就带来的一种生活化宗教及其在现时代的延续方式。现代社会各种媒体的造星作用十分明显。对于运动员自身的表演,媒介的作用是摄取并传播。电视或网络媒介可以对体育实行控制,而体育也可以对电视实现反控制式的压迫,两种势力之间一直是一种互惠式控制的关系,其在信息爆炸时代极有可能发展为两者对古老神权的共谋性管控现象。

电视对足球的传播性干预展示出一种渐进的程序。莫瑞曾论述过20世纪80年代电视业对足球传播的渗透策略。“在80年代以前的欧洲,许多足球官员仍然担心,现场直播足球比赛会影响赛场的上座率,因而对允许转播的比赛数量加以限制。转播费所得实际上只是名义上的。然而私有频道的竞争引入改变了这一切。为获得某场球赛的转播权,电视台会付给足球管理机构比原来多得多的费用。从80年代早期开始,商业企业家便在最新科技的武装下,在‘以贪为善’的信条指引下,向国家对媒体的垄断发起攻击。”[2]229现代媒介强大的推介功能会使许多受众在不自觉中接受媒介的信息钳制,这种非理性的精神渗透现象一直影响到包括中国的足球世界在内的每一个角落。

足球在阶层论或阶级论的世界里同样充满张力。足球是权力精英和大众文化的融合体。足球场外的花边新闻则构成了足球戏剧性的另类内涵。20世纪后半叶的英国媒体就呈现出这样的镜像。“媒体记录了所有这一切。报业为与电视台竞争,不断地抢抓一些花边新闻和小道消息,因而往往注重球员们场外的私人生活,而非场上表现。英国的报业越来越迎合低级趣味了,‘支票簿’报纸用重金收集一些俗不可耐的轶事。此时西方世界中,电视机已普及到了千家万户,其视觉图像和直观性使得报业不得不重新自我评估。有的开始侧重对事件的‘深入’分析,而更多的则着力于挖掘花边新闻。这种高质量报纸和街头小报的明显分化,实际上恰恰反映了社会上富人和穷人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2]86足球和媒体的融合会缔造出一种足以煽动受众情绪的因素,其中包括大规模的狂欢行为。

狂欢活动是一项看似平常、实则充满神圣意味的群体行为。莫尔特曼对此有过深刻的评述:“对世界原初事件的重复和描述——宇宙论,属于异教喜庆宗教的内在特点。在喜庆节日里,生命的更新得到庆祝。时间被更新,空间被神圣化,人类从生命源头获得再生。在喜庆节日里,永恒性以永恒现在的形式被经验:‘没有目标的时间’(尼采语)和没有尽头的欢乐。节日的本质是狂欢的。’”[3]足球世界杯之类的大型赛事也充满了狂欢的意趣。“世界杯或欧锦赛等大赛来临时,也是大众媒体制作足球神话的最佳时机,这时人们会读到这类蛊惑人心的标题和文字——‘狂欢,从现在开始!’‘世界杯,不战而胜!’或‘狂热由此打开决口,激情从今撞击心扉,世界杯驾临的日子,我们开始放逐身心’。”[4]一般而言,狂欢是一种非理性行为。现代意义上的教育源于传统教育,而传统教育则大体源于宗教教育或教化式教育,其风格以平实、稳重见长,但受到媒介势力的影响,中国的足球教科书中也可以见到超越理性的文字,足球与媒介的符号化蛊惑力在这里得以再现。“足球!一个神迷令人心醉的名字,一项发狂兴奋让人们抑制不住的运动。它是一只圆圆的球,两个方方的门,一块又平又展、绿茵茵的草坪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崇拜者和爱好者。”[5]只要略加考察即可发现,涉及足球的教科书中就会经常出现对足球的狂热化描述[6]。这大体也是受到了足球赛事自身的狂热性煽动所致,亦可见足球自身的魅惑力之强大。

戏剧和体育的关系一度是模糊的。早在20世纪90年代年就有人关注到了体育和戏剧关系的问题。孙惠柱很敏锐地观察到了戏剧和体育的重叠性关系:“中国古代的体育常常跟戏剧(甚至军事训练)分不开,秦朝的角抵和汉朝的百戏都既是体育表演又是广义的尚武的戏剧。希腊人却把体育和戏剧分得清清楚楚……规定绝不在舞台上展现杀人。”[7]在孙惠柱看来,武戏便是体育化的戏剧,而体育则是游戏性的表演。“这在西方人看来是很难理解的,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同样以劫富济贫著称,也被无数次搬上舞台银幕的英国绿林好汉罗宾汉就是一辈子独往独来。他们哪里想得到,在中国,就连那个武艺真正‘超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猴王孙悟空都只怕一个和尚的紧箍咒。”[7]华夏文明中未曾发育出类似奥运会的赛事体系,完全是文化差异性所致。

狂欢一度是经典仪式、体育赛事以及戏剧表演的共享元素,但戏剧并非以纯然的狂欢取胜。戏剧曾经是狂欢的原生性形态,至少在仪式学的领域,戏剧一度有带动民众狂欢的功能。在当今戏剧学的视野上看,竞技体育至少已经取代了一部分古典时期戏剧的功能。孙惠柱认为:“古代雅典剧场的种种吸引力还是在当代的体育场里体现得最全面:既是热闹好玩的游戏,又是紧张激烈的竞赛。有的人叫喊哭笑,得到欲望的宣泄;有的人灵魂净化,看到团体的伟大。”[7]大型足球赛事几乎从未中断过民众狂欢的景象。2017年3月9日,巴萨在主场以6∶1的比分大败大巴黎,曾有不少人认为犹如观看一场莎士比亚的戏剧。足球和戏剧有很多连接点,其中包括在公共空间的共享性内容,足球对戏剧的替代或许并非一种常态,却是一种带有交互感的仪式重构现象。

在泛表演化的今天,体育的戏剧性问题无法逃过戏剧学家的持续关注。孙惠柱认为:“中文的‘戏’字很妙,既指高台教化的戏剧,又指玩耍消遣的游戏。英文中也有一个‘play’,意思包括戏剧、剧本、扮演、玩儿、弹(琴)、比赛等等。而且,所有这些词之间都有内在的联系。”[7]孙惠柱将竞技体育当作了当代最大的观赏对象。“戏剧虽然在走下坡路,广义的‘戏’却是有增无减”,并认为和古代雅典戏剧最接近的当代人类活动是去体育场看或者参加比赛[7]。孙惠柱的思考在21世纪初才得到真正的回应。研究人类学的中国学人开始探讨体育赛事的表演本性问题。“现代体育赛事与古代戏剧表演是如此相似:在体育中你能感受到戏剧中的一切,运动场就是剧场,运动员就是演员,运动场上的观众就是剧场上的观众。在这里,我们似乎看到比戏剧更为真实的悲剧与喜剧,比戏剧主人公更真实的英雄与小丑……当他们为运动员鼓掌欢呼、呐喊助威时,谁能说他们不是剧场中重要的一员?谁能说他们不是心甘情愿为戏剧中的主角作陪衬的配角?”[8]时至今日,足球评论中仍可见到类似表演之类的术语。关注足球的作者在描述1986年世界杯期间时就使用过“表演”的字眼:“6月1日,阿根廷队在墨西哥城的奥林匹克体育场同有‘太极虎’之称的韩国队展开较量……马拉多纳开始了他的个人表演。”[9]55作者在描写马拉多纳惊人表现时将表演现象看作是一种拥有超越性技艺的象征。“在观众的欢呼声中,他个人的技术水平发挥到了极致,此时就像一场个人表演赛,对手一直围着他转,却无从下手。最后双方以l比l握手言和。”[9]57表演艺术中所追求的真实性是传播学中一种很高的境界。体育是人体行为,其自身的动作感十分明显。竞技体育是对抗性项目,人们观看体育竞技时很容易产生倾向性,这种倾向性带有人类与生俱来的关于友善与敌意的原始思维元素。于是,一种奇异的现象顿然出现,人们观看冲突类戏剧时会有正角与反角的对立,而在观看竞技赛事时,也会产生类似的感受,观看体育赛事的观众很难做到彻底的中立。换言之,体育赛事的戏剧性效应在人类自身的心灵世界里看似永无消弭。

戏剧舞台上的反派和正派具有绝对性,这是因为编剧、导演、演员完全执行了一种个人或集团的意志,而体育赛事中的反派和正派的对立则具有相对性,它甚至完全为个人情感所决定。体育赛事中的正邪两赋几乎是一种通则,至少在每个观众的内心深处,世界上永远也不会存在完全中立的体育赛事观看者。人类对敌对物的恐惧、厌恶之情与对友人的依赖、亲和之情同样强大。在此意义上考量,人类仍是一个高度蒙昧化的物种。人类很难彻底战胜偏见,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更是如此,体育是一种高度对抗性的文化,任何一个涉足其中的人都会背上一种偏执化的包袱,人们几乎难以逃脱这种对抗性赛事的本质折磨,体育之价值在斯,竞技之原理就出自这里。

2 足球是对身体活性的一种抽象性解读

体育自身的动作感、和谐性可以缔造出一种泛舞蹈的特性,体育的高度和谐性所缔造出来的类似舞者的文化完全可以成为一种相对独立的视觉艺术。这便是人们将体育与艺术挂钩的理由。匈牙利体育史学家拉斯洛·孔在论述中国古代体育时曾说:“战斗舞蹈在体育中的作用,在一切拥有轻武器的民族,以及军事行动中战车不起主要作用的地方都能够看到。一些哑剧类型的活动形式形成了,它们除发展战士的灵巧和坚定精神外,也用来表现英雄功绩。”[10]美国舞蹈家邓肯曾说:“我的艺术就是通过舞姿和节奏来努力展现真我的,为探究一个绝对真实的动作我要花费几年的时间,这与语言表达完全是两码事。在蜂拥而来的观众面前,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用艺术向他们展示我心灵深处最隐秘的冲动。”[11]大型体育赛事本身就有人体表演的大聚会,具有十足的人的身体展示的真实性。质言之,大型赛事更像是一种集会,而集会需要参与者们有真实相处的机会,这其中便包括裸体或半裸体的身体展示。足球赛事中的身体展示具有极大的丰富性和广阔的延展维度,足球世界杯则类似一个超越种族、国界、政见与信仰的大型节日,但它却是一个非常态的节日。在这样的大聚会场域内,球员的肢体表演、观众的扮演性表演以及竞赛结果与预测学的巨大冲突,都构成了一种虚幻的戏剧性元素。它使得人们暂时遗忘了真实的世界,足球在缔造虚拟世界方面具有十足的能量。

人到底是生活在真实世界还是虚幻世界?自古以来就有人关注并讨论此命题。中国的代表则是庄子,他所张扬的庄周梦蝶式的命题,揭示出人的感知和真实世界的差异性,因为这种差异性永远也无法消弭,人对外界的感知仅仅可以代表彼时彼地的情况,从不具备永恒性。正因为人的感知差异巨大,因此,观众在观赏足球时很少有高度理性化的选择。人们热爱或讨厌一支球队不必经过严谨的科学论证,也不依赖客观理性的支撑,它完全就是一种个性化的判断。足球赛事的场域仅仅是一个茫然或盲动的世界,那里从不滋生任何非感情的元素。有关足球的起源问题亦然。足球起源的说法多种多样,其中印第安人的踢球活动就充满了集会欢聚的意味。“迄今还流传于墨西哥印第安人中的民间足球活动‘卡马卡利’,可能就是古代美洲足球的遗风。这种球赛多在收获季节举行,通常是在邻村之间进行比赛。球用橡树根或其他木材雕成,大小如棒球,比赛时用脚踢。比赛开始,以一方队长首先开球,双方队员于是在道路上来回争球,然后,得球一方全队共同努力,将球踢向预定目标,即为胜队。参加比赛者必须身着‘萨佩塔’民族服装,赤足上场。比赛连续进行两天,中间不休息,晚上在道路两旁燃起篝火,继续比赛。每次比赛时,当地村民即借此机会交换生产品,赛场两旁成为集市。这种比赛颇似12世纪的英格兰足球。”[12]6古特曼曾说:“像罗伯特·W·亨德森(Robert W.Henderson)这样的历史学家将美式橄榄球的起源一直追溯到埃及神话,并且他们认为埃及神话也是棒球和所有其他球类运动的起源,但是我们的目的要求我们不要超过中世纪,那时的文献和图像资料都相当丰富。美式橄榄球是由发展自法国和英国民间体育的英式橄榄球演变而来——这一状况暗示了其与掌管棒球起源的植物诸神之间的联系,但这种联系现在因美式橄榄球的赛季移至秋天而断裂了。修道士在复活节和忏悔节的时候通常会在修道院的范围以内踢英式足球。”[13]139-140足球是一种带有浓重神秘色彩的游戏形式,在失去了纪录、法规和仁慈意义的前提下,英式足球随时都会变得极为原始。“英国的詹姆士一世禁止在他的宫廷里进行‘一切粗陋的暴力的运动,如足球,在该项运动中参加的人不是使自己变得健康而是伤害他人’。规则中对于界限表述得非常模糊,正如对体罚所允许的范围一样。球被踢过田野与河流,踢过高墙,踢至乡村街道,踢至遥远的球门,球门通常是牧区教堂的大门。大量的村民参加这项运动,但是究竟有多少人还不得而知。有多少‘分’才算赢?我们也毫无头绪,因为中世纪的运动员并没有想到要将比赛的数据记录下来。更无须说,创建任何纪录。”[13]140-141在游戏至上的立场上看,只有游戏才能保证体育的纯洁性。孙惠柱曾说:“美国研究体育文学的学者认为纯粹的不受名利干扰的游戏精神至为重要,例如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老人就是追求这样一种流的超越任何项目的运动家。”[7]孙惠柱还联系到中国的探险家余纯顺的故事。“九六年中在罗布泊遇难的探险家余纯顺也是这样一位广义的运动家。他一定走得极其疲惫,他又好像死得十分安详,在疲惫的运动中他一定感觉到了流,或者‘游’……事实上贯穿他的行动的是一种严肃的游戏精神,超越了任何功利的考虑……一般来说这种离群独居的运动家所做的是纯个人的行为,余纯顺要是不离开上海这个群体,他还能成为余纯顺吗?”[7]在孙惠柱看来,余纯顺既是探险家,又是游戏家,还是体育家。由此可见,如果脱离了游戏的本体,竞技体育必然要遭受资本力量和权威集团的钳制,人类赖以抚慰自身的游戏性也将失去其存在的基础。

纯粹的游戏往往更能激发起人们对节日的想象,而世界各民族的节日都有放纵自我、消弭等级、去除压抑的诸多内涵。中国学者曾经描述过足球初入中国时的节日景观。“由于西方人之间的比赛已被传为美谈,所以校园足球比赛每能吸引成千上万的好奇师生员工和附近居民。通常两校在比赛前总要请外国人球队来校陪赛进行赛前练兵,并请来高明军师共商对策……比赛时的场面颇为壮观,由主队布置场地,常常是标语缤纷,彩绸飘扬,十分隆重。按惯例,大赛前夕要举行预祝大会,为健儿激励斗志。当球赛揭幕时刻,观众人山人海,先闻雄壮校歌声起,后是军乐悠扬之曲。战到精彩之时,啦啦队便激昂欢呼,此起彼落,动人心弦。如果哪一方进球,军乐声、校歌声、鞭炮声更是响彻云霄。比赛结束后,胜方又集体整队,耀武扬威,作战勇士列前,助威学生随后,个个精神振奋,人人容光焕发,一路鼓乐高奏,歌声不绝,浩浩荡荡凯旋而归。”[12]312足球是一种对抗性很强的竞技项目,但其中并不乏表演性内容。莫瑞曾讲述过1966年在英国举办的世界杯。“如果你是英国人的话,当你在1966年看到鲍比·慕尔在温布利体育场10万在场球迷和数百万电视观众面前高举世界杯时,你就会觉得这个国家已经恢复其应有的地位了。尽管有人抱怨说英格兰队此前所有预选赛都在温布利举行,占尽地利人和,还有该队决赛中极具争议的第三个进球,但英格兰队以4比2战胜德国队的决赛是值得英格兰人自豪的。”[2]161足球的最高殿堂仍旧是世界杯,世界杯的典型性毋庸置疑。然而,当世界杯真的降临时,观众群体无法拔除其超然的吸引力,当人们认真品味世界杯的独特魔力时,却会发现男子世界杯足球赛事文化中的女性化元素。那里承载着一种极为原始的性教育的强大动能。

现代社会中文学的作用一度十分强大,文学中的小说是一种叙事文化,而其本意仅仅指的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风凉话,其与人伦、政治之类的大道理形成对立,原本就是虚拟与谐谑之言,属于地道的小道消息。质言之,小说在本体的意义上仅仅是一种心灵的戏剧,而人世间所有的新闻类信息都是潜在的戏剧信息,或者说这些信息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戏剧。新鲜的信息在传播仪式观的主导下极易达到慰藉读者的作用,新闻也便成为一种散播者和信奉者之间的心灵沟通程序,为此,不断翻新的新闻也犹如万年不变的仪式一样,总在不断地重复一种既有的世俗性主题。

3 情色时段中的世界杯现象

2014年的世界杯期间,无以数计的足球观众在现场或电视机里看到球员们赛场上表演的同时,也很容易在纸质媒体里阅读到充满情色味道的文字。在大众文化盛行的电视王国中足球只能是一种通俗文化,足球的性感品质随时会催生出更为谐谑化的小道消息。足球和性的关系可以在守门员的位置上获得充分的解读。“守门员负责守门,因而他的着装与其他运动员格格不入,其他队员都是短裤短袖,而守门员则是全副武装,长衣长袖棉手套,整个一个妇人打扮,因为‘她’(守门员)要捍卫球门的贞洁,对守门员来说,破门如破身。一场比赛一个球队的球门如果洞开几次,这个守门员就有‘荡妇之嫌’。”[14]世界杯是一个巨大的催情场域,性的传闻一时间也会跳出既有的隐秘空间,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主题和足球传播过程的一道风景。

《钱江晚报》报道,2014年世界杯期间,浙江一位球迷冷落妻子,补偿性生活时因用力过度导致生殖器折断。性的张力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程度的释放,人们几乎遗忘了更为严正的世俗理想,遑论严肃的宗教性、教化性和神圣性主题。《东南快报》报道,福州一位男子曾经全裸骑三轮车,仅仅因为世界杯打赌输掉。由此可见,世界杯之类的大型赛事,足以成为一种让常态生活秩序失效的仪式。在世界杯期间报道的所有的失范事件都成可以找到一种超越个体能力的罪魁祸首,人们大都认为那些举止失范的人大多数为荷尔蒙力量的牺牲品。类似的报道源源不断,几乎可以构成一种世界杯文化症:《三湘都市报》报道,男友看球四整夜未归,女子只好跑到酒吧门口约炮相逼;《重庆晨报》报道,一位球迷在世界杯时不想出门,自己的女友跟别的男人去旅游,最终导致两人分手;《福州新闻网》报道,出差男子为看世界杯提前返家,撞见女友与自己的朋友偷情……屡屡见诸报端的反常态的性新闻报道给世界杯增添了诸多负面性因素,却也反证了世界杯本身的独特价值。世界杯在宣导社会压力方面的功效是其他任何文化项目难以替代的。

世界杯期间的性出轨现象再度将人们的视线引向人类的婚姻模式,它揭示出人类生活秩序的另一种形态。在此特殊的境遇中,人们开始有限度地反叛并抗议一夫一妻制,而其源头竟是由于足球导致的生理性反常现象。常态下的人也有反叛一夫一妻制的象形,明代作家冯梦龙的“三言”、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以及明清之际大量的艳情小说中都描写过大量奇异的坊间故事,其中不乏红杏出墙之类的世俗性主题,而足球世界杯期间的闺房事件却以新闻的形式披露于世人面前,其传播的冲击力丝毫不逊色于艳情小说家的笔录。

通常而言,足球是一种刚猛的竞技项目,其中性的因素并不明确,但在性学不太发达的中国社会中,性会成为一个超越足球竞赛的显性支点。王干认为:“足球是一种性,它是被压抑的里比多的集体释放。足球是男人的运动,是男人在绿茵场这张硕大的卧床上的激情表演。运动员在场上的攻击性举动,都是男性渴望爆发、渴望成功的呼唤。”[14]将足球视作男人的运动并非对女性的歧视,事实或许还刚好相反。体育学者已经讨论过体育中的性别差异问题。“从审美角度看,女性没有为激发审美反应和获得特殊的审美体验而在‘男性化’的运动项目中和男性竞争的必要。就审美特性而言,男子项目应更多地强调力量和爆发力,而女子项目应更多强调动作姿势优美与否。鲍克斯尔提出,体育比赛中器材的改革将有利于女性更好地展现自己……女子项目要发展还必须提高技术、战术水平,充分展示其自身特有的审美价值。”[15]在儒家的性禁忌的规则体系内,足球反抗性压抑的内质反而得到了一种强化。当欧美人在足球中获得了战斗之美感时,中国人也会获得相应的感受,同时,中国人还会获得超越足球的更多的联想性信息,并由此而滋生出想象力。阿伦·古特曼曾说:“简而言之,体育是在‘资本主义游戏的堕落方式。’体育并不是对工作的逃离,而是工作世界的一个组织上和功能上的平行体。在资本主义社会,体育并没有为异化劳动(Alienated Labor)的伤害提供补偿;体育引诱不幸的运动员和观众进入工作的第二世界,这个世界要比经济世界更加专政,更加压抑,更加无意义。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是以成绩为导向的,是竞争性的,所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体育,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最纯粹模型,而这就是体育的症结所在。社会所需要的不是为求更好成绩而获得的更大压力,而是对成绩不断追寻的过程中的自由,是在‘渴望胜利的……近乎非人的荒诞感’中获得的自由。社会所需要的不是体育而是游戏,不是现实原则而是快乐原则。体育使人压抑,而游戏使人得到解放。在共产主义社会中,体育将会消失,游戏将重获其应有的地位。”[13]77中国学者曾对异化问题有过思考:“异化主要指某者成为他者、某者将自己推诱于他者、某者把自己的东西移让给他者。”[16]足球赛事是一种身体游戏,其本质是抗拒异化的,足球赛事中的性感事件随时会波及现实世界,其意义在于将人们的视野带到远古时代,让人重温原始时代的性解放、性自由和高度的性自主的快感。既然在常态的生活中难以做到如此的解放,就干脆置身于足球赛事中施展一下古典式想象。这便是足球赛事存在的理由。

体育很难回避身体、肌肉、人体隐私等因素,而足球则极难回避两性类的情色主题。2015年欧冠半决赛梅西打进了第二个进球之后,《每日体育报》就提出如果梅西打进第二球,是否会掀起又一波新生婴儿的诞生潮流?足球中确实有一种超越世俗层面的独立性价值,它使人的精神游离而出,暂时性地摆脱了理性化的常态社会,进入非理性化的自然社会。足球世界杯是一种足以让男性球迷灵魂出窍的节日,而女性时常会成为男性荷尔蒙过量分泌的变相性受害者。每逢世界杯赛季,在长达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为数众多的男性观众的荷尔蒙分泌量大增,这种生物性的元素通过意志、情感的过滤后转化为一种价值观,并及时地释放到世界杯的赛事中,并成为世界杯赛事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从而将本应该释放到女性身体上的性能量大幅度降低,结果导致大量的男性观众的女性伴侣无法完成对称性的性释放程序。每届世界杯期间往往是为数众多的适龄女性在情感、身体上受到冷落的时间节点。由于世界杯期间男性观众荷尔蒙水准居高不下,而此类荷尔蒙又大多为观球的程序所消耗,因此,男性在此阶段的性伙伴更换成了足球而非女性伴侣,这便导致女性的反抗,从而酿成了两性世界的失衡。据报道,每届世界杯期间全球的离婚率都会上升5%。显而易见,足球在日常生活中已经成为性生活的替代品,它是一种超越真实性生活的虚拟的性生活,亦为一种以战斗性见长的综合性激素水平提升的人体变异现象。王干一度将足球看成中国式性隐喻的象征:“女作家徐坤称足球是‘狗日的足球’,这个‘狗日的’表现了她的女性主义立场,但‘狗日的’的本身道出了足球蕴藏的男性的、暴力的、性交的特质。”[14]王干对足球的解读倚重在性的层面,却在阐释出一种雄斗雌择的规则程序后,再度将性表演的主题托付给大众。毋庸置疑,足球的致幻性十分强劲,一些观众对此有深刻的领悟,并认为那是一种类似性高潮和致幻药物所带来的欣悦感。

媒体在描述竞技体育时会经常使用到“性感”二字,这种惯性也激发起了体育学者的同类型的想象。竞技运动中表现出来的美有其深刻的内容,竞技过程中的身体的美吸引了为数众多的观众。人们从来就相信美自身的诱惑性,认可美的无限性价值,并怀着向往之情去追求并创造美。人们观赏类似足球这样的人体技艺表演,可以看到一种只有战场中才可以出现的镜像。高端的竞技是两种意志力的对抗过程,人们可以由此而萌生出崇高感,大型赛事展示出来的美经常会促使观众的心灵产生震撼,也会让观众的精神得到欣慰,并在陶醉感中度过余下的时光。

足球在激发两性情欲方面的动能十分强大,而情欲是两性共享的事物,因此,足球在最为隐秘的环节上沟通了性的交际。“‘这就是热爱足球的女人们,在看球时也在被人看(《北京晨报》)。’这句话,于不经意间把全部事实和盘托出。”[17]足球的世界中出现女性或许是一种所谓的不严肃的现象,因为男人间的争斗即使富有游戏性,也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因为雄斗雌择的现象充满了高度的严肃性,没有人会认为那仅仅是一场游戏。因此,在女性看来是不严肃的类似世界杯这样的足球赛事,在球员和足球观众看来,都是极为严肃的事情。无可否认,雄斗雌择在动物世界是常态,它直接关系该种生物是否可以拥有自己的后代,因此,足球这样充满高度决斗精神的体育项目亦有其无法动摇的严肃性内涵。人类有其独特的规避性文化,正因如此,雄斗雌择现象在人类社会已经被文明的力量严重遮蔽,并将其淡化到让人难以觉察的地步。但是足球是一种原始力,它只能让人回归到原生态的世界。在人本主义的立场上看,雄斗雌择现象则显得十分公开化,它依然可以决定人类进化的方向。

优秀的男人一定要获得更多性感女郎的青睐,而足球类媒体从来都会对此大加渲染,毫不顾忌所有的道德律、宗教律及其他伦理规则。中国的思想政治类书籍也对此不加掩饰:“再来看另一则花边新闻:韩国队首场战胜了波兰之后,马上有一则民调显示韩国队主教练希丁克是该国女性认为‘最值得下嫁的男人’。”[17]闹剧和正剧差距巨大,但闹剧更具有狂欢性。人类的性原本就是一种极为健康的生理景观,它在戒律化的世界里或许仍是一种禁忌,但在足球的世界里,性恢复了其原始性的地位和赤裸无比的尊严。

4 结语

足球是一种极端感性化的肢体表演技能,还是一种通过媒体播扬出来的体现男性意志的暴力美学。无可否认,足球中分为女子和男子两类,但是,即便是一些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也仅仅对男子足球感兴趣。从进化论和传播学的角度考量,女子足球很类似一种未发育完全的、近似少儿足球的运动,其可能更接近一种对足球的谐谑性解读,而非对足球本体意义的尊崇行为。因此,男子足球便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典型化特质的足球。以男性球员为核心的足球游戏带有明确的男权理念,男性球员成了性炫耀的主体,足球自身的蛊惑力不断地体现在明星球员的性炫耀过程中。现代足球在接受媒介符号后经常呈现出一种非理性的动作元素,以世界杯为代表的足球文化的主题只具备性炫耀的游戏性,而性炫耀的权力内涵则体现在女性对择偶权力的强横抉择层面。足球中高度双性化的文化征象是其超越其他竞技项目的核心能量。

[1] 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M].章艳,吴燕莛,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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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tageofBody:Football’sMultidimensionalDispositionofHumanity

LU Yun-ting

(School of Sport Media and Foreign Language, Shanghai Sport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38, China)

The basic value of football embodies in its visual satisfaction; the world football is difficult to completely eliminate the charm. The combination of media and football further enlarges the football carnival characteristics of its own. Carnival is the sharing element of drama and football. In the modern society, the replacement of football to drama is a kind of ritual reconstruction phenomenon with interactional sense. The show of physical body in the football match has a great richness and broad dimensional extension, and thus builds up a virtual world. The game of football, centered around male players, inevitably becomes the field of propagating masculine power. When male players become the subject of sexual display, the sexual anomaly of a few female drives the modern society to return to the prehistoric society. Football is one of the most complex sexual display phenomena; its power connotation contains the women’s re-choice of sexual partners. A high degree of erotic element in football is the subject kinetic energy to go beyond other athletic events.

football culture; media; carnival; physical display; game; erotic; world cup

2017-06-16

路云亭(1967—),男,山西长治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体育传播。

G803

:A

:1008-3596(2017)05-00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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