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缔造者史蒂夫·科尔

文/刘岩

传奇缔造者史蒂夫·科尔

文/刘岩

在过去三年中，勇士队夺得了两座总冠军奖杯，无论其他球队如何厌恶他们，都无法否认这样一个事实——他们确实是当今联盟最好的球队。

三年之前

在奥克兰国际机场的2号航站楼25号和26号柜台，是专为那些贵宾提供的登机通道，人们都把这里称为“葡萄酒通道”，旅客们可以在这里坐下来，为自己枯燥的飞行找点乐趣。

2014年8月初的一个周五，下午三点半，两名中年男子出现在这里，几秒种后，刚刚回到吧台的酒保凯文·宁科维奇听到自己的同事在外面探头进来，兴奋地说:“看看，坐在那边的人是谁？史蒂夫·科尔来了。”

宁科维奇当时28岁，他身高5英尺，是勇士队的铁杆球迷，有时候，他会把自己想象成和科尔一样的人——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却像海军陆战队成员一样，总会在人们需要他的时候挺身而出。尤其是在10周之前，科尔成为勇士队的新任主帅后，宁科维奇更是把他视为自己的偶像，他坚信科尔能将这支球队带进总决赛，帮他们捧起奖杯。

而现在，这位主教练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和他的老朋友、勇士队的助理教练布鲁斯·弗雷泽面带笑容地交谈着。

宁科维奇不会让这个机会就此溜走。

宁科维奇的同事拿到了科尔和弗雷泽的菜单，他们点了两杯黑皮诺葡萄酒和两份烤猪排、两份芝士。宁科维奇准备好了客人的食品，端着托盘和一份日程表准备上菜。他对于勇士队的喜爱可以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的“RUN TMC”时代。那个时候，蒂姆·哈达威、克里斯·穆林和米奇·里奇蒙德是联盟中最好的跑轰三人组，他们在联盟中掀起了一阵得分狂潮。宁科维奇被这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打法所吸引了，他喜欢那种速度奇快的比赛方式，而不是像科尔的前任马克·杰克逊所倡导的那种阵地进攻。在那个赛季，杰克逊的勇士队赢下了51场比赛，但每场比赛的平均传球数只有247次，这是所有NBA球队中最少的，比排名倒数第二的球队少了15次。当勇士队在季后赛第一轮被淘汰后，当时在快船队担任助理教练的埃尔文·金特里表达了自己的不解之情，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支拥有出色后卫和投手的球队要像以前的球队那样比赛。在金特里看来，勇士队并不适合阵地进攻，他们完全可以加快比赛的速度，像21世纪初的太阳队那样，用后卫的串联带动进攻的节奏，而且在他看来，库里的投篮能力比纳什更优秀，而且他们还有善于传球的前锋。

宁科维奇非常认同金特里的看法，当马克·杰克逊下课的时候，他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

所以，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必须当面问问科尔教练，他会给勇士队制定什么样的战术？

宁科维奇礼貌地把食物和两杯酒摆在客人面前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还会延续阵地进攻吗？还是会把三角进攻带到勇士队来？”

科尔有点意外，但他并没有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反而颇有兴味地看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你的问题很有趣，”他说，“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坐一会儿，看看我的想法怎么样？”

弗雷泽差异地看着自己的搭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科尔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心，随后把食物和酒杯从托盘上拿了下来，把托盘当成了自己的战术板，用蔓越莓饼干和杏仁饼干代表双方的球员，演练开了自己的战术设想。

伊戈达拉在科尔的体系中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也获得了回报——2015年总决赛的MVP奖杯。

杏仁饼干代表的是勇士队的球员，一块处在弧顶的是斯蒂芬·库里，科尔让他把球传给侧翼的克莱·汤普森，紧接着又从外线绕到汤普森一侧的底角，后者马上把球交给库里，面对着无人防守的篮筐，库里轻松得分，而此时，处在内线的“博古特杏仁饼”身边已经没有了防守球员——那些蔓越莓饼干都扑向了外线的“水花兄弟”。

科尔说，这就是三角进攻的另一种形态，这就是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的公牛队中使用的战术。现在的勇士队也拥有这样的运动能力，可他们却没有很好地利用自己的射手，科尔的任务就是教会他们如何找到位置最好的投手，用一次次投篮杀死比赛。

几个星期以来，这些想法一直在科尔的脑袋里不断打磨成型，但他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这个机场酒保的问题正好给科尔提供了一个出口，他能在这个简易的沙盘上好好理清自己的战术。在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宁科维奇见证了科尔为勇士队打造的全新战术基础——他坚信勇士队的新主帅能把这支球队调教成NBA最恐怖的进攻大队，他们的传球也将从最差变为最好。

并不美好的开端

四周之后，勇士队的新教练组在度假胜地纳帕谷开了三天会。这里的氛围非常轻松，有阳光明媚的网球场和清澈的游泳池。金特里成为了教练组的一员，他和科尔交换了彼此的想法。在季前赛中，科尔的战术得到了证实，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完善细节，让勇士队在新赛季的常规赛中以全新的面貌和大家见面。

其实科尔的想法并不复杂，他只不过是在菲尔·杰克逊的三角进攻中增添一些元素，让在场上的五位球员通过不断的跑动和切入创造出最好的投篮机会，这就需要良好的默契和娴熟的挡拆。在三角进攻中，中锋的传球能力非常重要，而当时的勇士队中，博古特和大卫·李都具备这样的能力，但科尔并不想把三角进攻整个都搬到勇士队中，他需要的是一套全新的混合战术。

他还想把更多的东西塞进“三角进攻”这个载体中。

在上个世纪，科尔效力的公牛队曾经两次在总决赛中遭遇爵士队，当时马龙和斯托克顿的组合让科尔深感烦恼。他们的掩护让科尔不知道应该如何防守，在斯托克顿通过和马龙的挡拆把球传进内线时，霍纳塞克往往会从某个角落杀出，接到马龙的传球上篮或者远投，这种运动战完全颠覆了当时NBA最流行的阵地进攻，爵士队不是一支喜欢一打一的球队，而在科尔看来，防守运动战和一对一防守相比，简直是一场噩梦。现在，他要把这个噩梦带给NBA了，而他的主人公就是库里和汤普森。这其实也是一种个人爱好，科尔一点都不喜欢每个人都站在原地的篮球比赛，他要的是不停运动，不断传球，不断得分。

现在的勇士队中，有四位全明星球员，这让他们成为了全联盟最强的球队，同时也是其他球队的“公共死敌”。这就是职业联盟的特质——当你们创造了许多荣耀和纪录之后，每支球队都会以战胜你们为荣。

在防守端，勇士球员也很强，他们的锋线球员几乎都能防住所有位置，这在他们之前的比赛中就已经体现出来了——他们在前一个赛季防守排名第三位，但进攻排在第12位，这是不是和你今天了解的勇士队大相径庭，可他们的核心球员都是一样的。科尔不想要这样的球队，在他的记忆中，前十年的NBA总冠军的攻防排名都在前十名之内。他告诉勇士队的总经理鲍勃·迈尔斯，如果他们想赢得许多总冠军，就必须做到这样的事情。而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就需要所有球员坚持不懈的跑动。迈尔斯对科尔的观点也很赞同:“我们所有人都要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与此同时，科尔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问题，他必须花时间让勇士球员和制服组信任自己的计划。作为一名非传奇性的总冠军成员，科尔见过太多球队在换帅之后反而陷入困境——这比在常规赛中赢下50场更困难。现在，他手握着一副好牌，就必须更加谨慎，尤其是不能辜负管理层对他的信任。八场季前赛让他有时间完成修补，他不在乎最终会赢得多少比赛，因为进入季后赛是必然的结果。而且他还要面对一个现实的问题:虽然他在NBA拥有经验和人脉，但作为主教练的经验却是0。

德雷蒙德·格林是勇士精神的最佳体现，他无所畏惧，永远充满活力。

如果你是勇士队的成员之一，那肯定会对萨米·杰尔范德特别熟悉，这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芝加哥人是勇士队的数据分析员，他也是马克·杰克逊的少数几位“遗产”之一。他之所以能在教练组谋得一席之地，是因为他和科尔的战术理念非常接近。他甚至和科尔一样，也曾经在自己的早餐时用麦片做过类似的演练。杰尔范德认为，勇士队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提升进攻的速度中，他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因此，科尔在季前赛中找到了杰尔范德，试图让自己的新助手用一个可以量化的简洁指标为球队建立一个基准，让所有的球员都能找到一个可以借鉴的数据。

当他们坐在一起看前一个赛季的录像时，发现了同一个问题:勇士队的传球实在太少了，球员们都习惯了站在那里等着球，而持球者则会在最后选择自己单打。毫无疑问，这是效率最低的进攻手段之一。科尔问杰尔范德:“你认为最适合我们的数字应该是什么？”

杰尔范德告诉科尔，他们的传球次数最少应该提高一倍，当他们在一次进攻中传球超过三次的时候，勇士队的得分是全联盟最好的。如果把数字细化到每一分钟，那勇士队在移动进攻中的表现是不可阻挡的。

在杰尔范德的建议下，新教练组决定将山猫队作为自己新赛季的模板。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但这是事实。在2012-13赛季，山猫队的场均传球次数达到了338.2次，而总冠军马刺队的场均传球次数是334次。在季前赛中，勇士队的场均传球次数提高到了280次，可要想达到300次却非常困难。

突如其来

“我们能做到吗？”迈尔斯觉得能把传球次数提高一倍已经很难了，要想达到380次，简直就是奇迹。

而在2014年11月上旬，勇士队虽然取得了开局五连胜，可他们的比赛看起来却像是一场灾难。勇士队平均每场会出现21.6次失误，这是NBA历史上最糟糕的，比上赛季的场均失误数多出了5次。

在每一场比赛结束后，杰尔范德都会给科尔提供一份数据报告，列在第一项的往往都是传球数。在每场比赛之前的准备会议上，教练组也会组织球员观看比赛片段，同时会告诉他们在该场比赛中传了多少次球，在前五场比赛中，他们场均的传球次数达到了320.8次，在联盟中排名第八。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已经变好了。科尔通常会告诉球员，不要为了传球而传球，如果他们处在空位，一定要大胆出手。

“但是，不管你们传球或是投篮，一定不能停下来，”科尔补充道，“我们的宗旨就是:用传球和移动来创造出进攻的空位。”

可变化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勇士队就像是一个想要在舞台上演奏爵士乐的古典乐手，他们不断送出失误，在与太阳队的比赛中，勇士全队总共有26次失误，库里一个人就送出了10次，而在之后对阵火箭的比赛中，他们也送出了26次失误。

杜兰特到来之后，库里确实牺牲了一部分个人数据，但在总冠军面前，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且库里也没有很快地适应科尔的节奏，他总会在内线仓促地出手，结果被对手封盖，在传球后站在原地不动，在防守端不堪一击。科尔告诉库里，他要把自己当成明星，当成球队的核心，就算在没有球的情况下也要通过跑动拉开空间。但与此同时，科尔也发现了这支勇士队的最大财富——二轮新秀德雷蒙德·格林。格林可能是这支球队中好胜心最强的球员了，他总会在全场跳来跳去，从一号位防到五号位，展现自己对输球的沮丧之情。科尔想让他做的事情更多。

为了让自己的球员发生观念上的转变，科尔曾经带着他们访问过NFL西雅图海鹰队，他看到在海鹰队的会议室门口挂着一个橄榄球，每一位路过的球员都会习惯性地用手打一下，卡罗尔认为，这会让他们养成一种不好的习惯，因为在他看来，控球才是比赛的一切。

2014年11月11日，勇士队迎来了一场重要的比赛。他们要面对联盟最强的马刺队，与总冠军的交手对于这支野心十足的球队来说非常重要。科尔曾经师从于波波维奇，作为球员，他在马刺队拿到了两座总冠军奖杯，他非常推崇马刺队的球队文化——无私、团队，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科尔说:“这不仅仅是意味着你要让球队中最好的五名球员打好比赛，每个人都必须要做到最好。我们的轮换阵容不错，所以应该做得更好。”他补充说:“这就是篮球比赛的奥秘，虽然听起来像是陈词滥调，可我对此坚信不疑。球场上的五个人必须彼此了解、默契合作，而坐在场下的替补球员们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无论谁首发、谁的出场时间多，都要打出一样的表现。”

而且，勇士队在之前两个赛季都被马刺队淘汰了，他们想要在对手身上完成复仇。库里说:“科尔来到球队和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就讲述了马刺队的传奇故事，他想让我们成为同样的球队，我们也把超越马刺作为标准。”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今天的森林狼或者鹈鹕看待勇士队的感觉一样。挑战强者永远是NBA不变的主意。

8场比赛

那场比赛对于勇士队来说，绝对是最宝贵的一课。在第二节中段，他们还以38-34领先马刺，但随后马刺队就开始了他们反扑的步伐。在离半场结束还剩1分钟的时候，迪奥、帕克和吉诺比利联手用几记三分球将比分反超，让勇士队的小伙子们见识到了什么叫老道。科尔坐在教练席上，他对于球员们的错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能在短时期内解决的问题，所以他只能自己唠叨着:“我们没有控制好球。”事实上，从季前赛开始，这句话就成了他的口头禅，他的妻子都听腻了。下半场，勇士队的灾难开始了，库里不断失误，而马刺队的三巨头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他们。最终的比分是113-100，在更衣室里，科尔还要压制自己沮丧的情绪，为球员们做心理建设。他认为勇士输掉了比赛，但却有不小的收获，“最起码我们近距离观看了应该模仿的对象。”

简而言之，勇士队需要速度，但同时还要控制球权，他们要无私地分享球权，但在机会出现的时候，持球者也要果断地攻击篮筐。

“我们能不能做到这一点？”科尔问他的球员。

2017年6月13日，勇士队赢得了他们三年中的第二座总冠军奖杯，他们在五场比赛中战胜了骑士，报了上个赛季的一箭之仇。奥克兰国际机场的小酒吧也陷入了一片狂欢，宁科维奇还在这里当酒保，他认为这正是勇士队总冠军之路的起点，而他本人则是这一切的见证者。而他的一位同事更加有心，劳伦斯·弗洛雷斯那天在酒吧里担任侍应，他在科尔走后收起了他用来演示战术的小饼干。对于他们来说，那个下午就是他们最接近传奇的时刻。

而对于勇士球员来说，他们的传奇时刻是2014年输给马刺的那一刻。在那之后，他们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不但在比赛中取得了12连胜，还迎来了自己两位核心球员——库里和格林的爆发。

在输给马刺队之后，勇士队有四天的休息时间，接下来他们要去客场挑战洛杉矶湖人。当科尔出现在斯台普斯球馆的客队更衣室里的时候，他只对球员们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们能像我说的那样比赛，我就给你们放两天假。”

球员们不敢相信教练的话，他们认为球队不会在一夕之间发生巨变。但一切就是神奇地发生了，如流水一般毫无痕迹。勇士队的球员们时刻都在移动，球在他们手里传来传去，进攻也非常顺畅，最终，他们在比赛中得到了136分，传球次数高达343次，科尔教练在比赛结束之后表达了自己的满意之情:“干得不错。”

更让科尔感到高兴的是，他知道球员们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你会发现我们正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他说，“当我看到球队溃败的时候，我想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走出阴影。当我看到他们用这种方式比赛的时候，我真的能感受到他们在比赛中挥洒出的天赋。这就是我想要的。”

转变突如其来，一发不可收拾。在常规赛结束的时候，勇士队在攻防效率排行榜上的名次都是第二，他们每场比赛能送出316次传球，助攻数是联盟最高的，传球转化率位列联盟第二。在接下来的那个赛季，他们取得了联盟最高的73胜，并且在三个赛季中赢得两次总冠军，库里全票当选常规赛MVP，并且完成了卫冕，他就像当年在菲尼克斯的纳什一样，只不过他的成就已经超越了纳什。

勇士球员们发现，他们的第一次传球并不会让对手感到害怕，可是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在第三次传球以后得到空位出手的机会。

“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让防守者发现那些可能性，”库里说，“然后我们就会把球传到他们想象不到的地方。我们确实花了一段时间来理解这一切，这会让篮球比赛的方向发生巨大的变化。”

确实，他们花了八场常规赛的时间。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支强大的球队是用八场比赛打造出来的，事实上，这是整个教练组以及之前的教练花费了几个赛季打下的基础的回报。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新鲜，上个世纪的勇士队、本世纪初的太阳队都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勇士队是第一支靠这种打法三年两夺总冠军，并且看起来会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以这个标签统治联盟的球队。

用科尔过去的助手、现在在湖人队担任主教练的卢克·沃顿的话来说，科尔就是命中注定将要带领勇士队拿到总冠军的那个人。而且他也想把这种标准带到洛杉矶——他的目标也是让湖人队在比赛中的传球数超过300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