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民

●刘鸿儒

参加全国杂文年会，自我介绍：“农民。”对方一愣，转而忙说：“农民，好，好！”还有一位说：“农民，也不是一般的农民。”

二位的潜台词是：农民不能登大雅之堂。

电视剧《突出重围》有一细节：将军家的小保姆桌子没擦净，将军女儿说了句“农民”，将军说：“农民怎么啦，我们也是农民的后代嘛！”

的确，谁又能不是农民的后代？不过是早忘了本了，于是那种用农民二字鄙视农民的说法比比皆是。其实这是典型的“放下棍子打花子”！

就算你是地道的城里人，往上数数，不出三辈，恐怕就是农民。若再往上刨根寻祖，更是农民，农民，是你祖宗！

我这可不是骂人。追朔到古代，我们的祖先是衣不蔽体的猿人，刀耕火种，劳动变人。上古时代的后稷，把野生的麦子，谷物收集起来种在田里成了庄稼，人们奉为谷神，我们的祖先就是农民。

我国80%是农民人口，农民养活了自己和全国人，功劳最大，地位最低，怪哉！

我曾有篇小文《当农民的好处》发在《杂文报》，说别瞧不起农民，好处大大的。第一条就是不怕精简。一提精简就人心慌慌，工人怕下岗，干部怕分流。俺农民就不怕！心稳稳当当放在肚子里铲你的地吧，自古到今，哪朝哪代你听说精简农民的？

文友们纷纷说：“刘鸿儒，你分明说当农民的坏处！”我说，我分明说好处嘛，不是事实吗？他们哭笑不得。身处最低层，已无处可简，不犯法，总不能蹲监狱吧？

最低层？也有向往的。也许物极必反，一些大人物遇难时想当农民而不可得。蒋介石就说过，我这个官不当了，回家种田去。某要人“文革”蒙冤，也提出回家种地。李斯临刑前想和儿子牵黄狗出上蔡东门打猎，“岂不得乎”！一些贪官也提出“啥都不要，回家种地”，怪哉！他们为啥这时才想起当农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必苦读寒窗，不必绞尽脑汁，不必投机钻营，不必飞黄腾达，老老实实种地多好？我想原因有下：一，农民是老祖业，根本。二，最底层最安全。我想这也是当农民的好处。

有趣的是，满腹经纶，文质彬彬的文人，笔名不少带农字。大名鼎鼎的半农、田汉、田家英不说，什么耕夫、农夫、田野……文气加土气，有意思！

反之，农家子偏起文名，在下“名为鸿儒实白丁，本是地球修理工”，名字前辈所起，我没办法，或许是老人的期望吧。

还是孔夫子实在坦率，“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夫子骂其小人。

本来嘛，“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何用稼？

以我愚见，农民是高尚的。领袖中的“朱毛”皆出身农家，不必用“拥护农民就是拥护革命，反对农民就是反对革命”的大帽子扣人，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就说过：“农夫是天下第一等人，无农夫，举世皆饿死矣！”

如印名片，我第一行便印：农民。因为，我是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