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锻炼减不了肥

袁越

一说到减肥，多数人都会首先想到锻炼，尤其是跑步、骑车、爬楼梯这类有氧运动，更是被几乎所有的专家认为是减肥的最佳方法。在大家的心目中，锻炼就是做功，做功需要消耗能量，能量来自食物，吃下去的食物消耗不掉就会转化成脂肪，人就是这么胖起来的。这条逻辑链相当清晰，不可能有错。

但是，很多人坚持锻炼了一个月，上秤一称却还是老样子，不免有些气馁。再上网一查，发现一罐可乐的热量需要跑2公里才能消耗掉，一个普通汉堡需要跑4公里，一大包薯条更是需要跑6公里才能耗尽。于是这些人很快就破罐破摔，不再锻炼了。

这个过程相信很多人都经历过，也让很多人开始怀疑锻炼的减肥功效。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这些人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光靠锻炼减不了肥，因为一个人每天消耗的卡路里总数是相对恒定的，和运动量大小没什么关系。

测量动物每日能量消耗的标准方法叫作“双标水法”（Double Labeled Water），发明于20世紀80年代。实验人员让动物饮用含有两种同位素标记的水，然后分析尿液中同位素的含量，就可以直接测出动物每天产生的二氧化碳总量，从而精确地知道动物每天所消耗的卡路里到底是多少。

为了研究不同生活方式对能量消耗总量的影响，美国纽约城市大学亨特学院（Hunter College）的人类学家赫尔曼·庞泽（Herman Pontzer）教授及其同事们专程去了一趟坦桑尼亚，和住在那里的一个原始部落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个部落至今仍然保留着传统的狩猎采集生活方式，男人每天都在外打猎，女人则留在家里采集野果和植物根茎。研究人员发现，这种生活方式是相当艰苦的，一点也不像某些学者描述的那样悠闲。如果仅从表面上来看的话，这种生活方式肯定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但是，双标水法的测量结果让科学家们大吃一惊，这个部落的成年男性每天平均消耗的热量只有2600大卡，女性则为1900大卡，与欧美发达国家的平均值没有区别。如果排除了体重、年龄和性别差异后，科学家们得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结论：这群整日在外奔波的坦桑尼亚原住民每天消耗的能量和整天待在办公室里的发达国家居民没有任何区别。

庞泽教授将研究结果写成论文发表在专业期刊上，又在2017年2月出版的《科学美国人》（Scientific American）杂志上对这个结果做了通俗解读。在他看来，能量守恒是动物界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比如，曾经有几位澳大利亚学者研究了圈养和野外环境下生活的绵羊和袋鼠，发现两种情况下的能量消耗完全相同。甚至连中国国宝大熊猫也是如此，中国科学家研究过动物园大熊猫和保护区野生大熊猫的能量消耗，结果同样证明两者没有差别。

综合上述研究，庞泽教授只能得出一个看似违背常识的结论：动物们每天的能量消耗都是恒定的，和生活状态无关，人类也不例外。人和其他动物一样，似乎具备一种自动调节能量代谢水平的能力。换句话说，人类之所以会发胖，不是因为偷懒，而是因为贪吃。

接下来一个很自然的问题就是，运动肯定会多消耗能量，这是物理定律决定的，这部分能量消耗是从哪里来的呢？庞泽教授告诉我们，科学家对这个问题尚没有肯定的答案，但很多证据表明动物是通过降低其他方面的能量消耗来弥补损失的。比如，有研究显示，每天运动的小鼠得自身免疫病的概率比整天不动的小鼠要低，原因就是每天运动的小鼠为了节省能量，减少了免疫系统的不必要活动，比如炎症反应。

既然光靠锻炼减不了肥，是不是就不用锻炼了呢？答案是否定的。锻炼虽然不能减肥，但有很多其他好处，包括提高心血管系统的健康水平，增强免疫力，增加脑部供血，提高神经系统工作效率等等，所以坚持锻炼仍然是很有必要的。庞泽教授认为，人类在一万年前仍然是狩猎采集者，我们的身体习惯了运动，习惯了在这种条件下分配能量。如果我们不运动，那么多出来的能量就会被用到一些不该用的地方，比如让免疫系统过分活跃，导致炎症反应和过敏等各种自身免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