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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庚都萃车马”章法新解

2017-03-03周斌

中国书画 2017年1期
关键词:印面车马印中

◇ 周斌

“日庚都萃车马”章法新解

◇ 周斌

近日对阿恩海姆有关视觉冲击力与平衡的论述产生了兴趣,于是联想到“日庚都萃车马”这方烙马印,便觉阿恩海姆的观点与这方印有很多共通之处,窃以为这方印能很好地诠释或者印证阿恩海姆关于平衡力的打破与再创造一说,也可以从中发现东西方艺术的共通点。

先秦时期的印章,形制多样且多为浇铸,并非刀刻,所以多少会有一些意外的美,而极具典范性的战国时期燕国“日庚都萃车马”这方烙马印,为朱文铸造的巨玺,达6.9厘米见方。烙马印,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烙马的烙铁,无非就是在烙铁上铸几个文字,再烙在马匹身上,用以区分马匹的归属。若铸造太小会模糊不清且难以识辨,所以大型制的朱文印为首选。此印大开大合不拘小节,点画穿插纵横错落,章法灵动轻逸,历来为印人称道。

朱文印比之白文印,章法更宜于大开大合。此印文字整体尽显出一种将要挣脱的力量感,而外框上稍作收放的调整又能框住里面文字的张力,一张一弛之间,仿佛整个印面都在运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游离动感。隐藏在其中的每部分像是一个磁场,相互吸引,又相互制衡,共同的作用形成张力与平衡、和谐之美。

初看印面,印中各个文字之间表现得似乎很不经意,然而仔细品读,印中或屈曲回绕,或点画错位,或减省略笔画,形成具有动感与张力的布局格式。印中六字的布局否定了人们一概认为的排列组合方式。对于空间平衡的打破与重组,在此印出现以前,人们尚不曾见识。此印通过由合开始,再向开合过渡,形成两个外弧,形成一组相对的张力,一种向外开张的力度。印文中间以及靠近上面的位置,作大面积留白处理,与左下、右下以及上边栏的厚度,遥相呼应,形成鲜明对比,呈现明显的“U”字形。值得注意的是,各字的重心并不在一条线上,也呈“U”形分布,整体和个体之间都有向外的涨力,犹如要挣脱边框而出,仿佛每个字在跳动,却并不紊乱无序,而是通过轻重缓急的对比达到和谐的静态。

好的篆刻每一字都有其巧妙之处,少一分则不足,多一分则过繁。“日”字本义为太阳,罗振玉《增考》曰:“日体正圆,卜此中诸形或为多角形,或正方者,非日象。如此由刀笔能方为不能为圆故也。”而在王延林《汉字部首字典》里也有“字中一点或一横者表明其为实体,并非空心圆圈……从日之字多与气候、时间、光暗有关”的论述,此印中“日”字轻巧且稍稍向左安排,重心却向中心靠拢,使“庚”字整体向右靠近,似乎要冲出边框却被边框阻住。舒左敛右突出了打破原格局的张力,也给下面文字重心往中间偏移提供了准则。在这一点的处理上,体现书写者的笔性与手势的巧妙,使两组字在章法上统一协调。“都”字作为印面当中最大的字,带动重心再往左边偏移,形成中间大片留白,且和“马”字呼应互补,一面结实,一面开阔,整方印重心点都集中于印面的下部分。单字看起来不稳当,但整体观之却稳定平和。“都”“马”的对比,也给处理其他字提供了空间与基础。右边三字已经明显地展现出一种力道,一种向外顶而下面向里收的力道,和右边边框相互呼应的同时,已经把印面平衡完全打破,不再局限于有致的排列,而是与后面相互重组,构成一种新的章法。

日庚都萃车马

“萃”字在印中格外显眼,这个字厚实,上部尤其厚重,“都”字的左边亦是如此,形成呼应,与“日”构成三角关系。“车”字整体偏向左边,似乎有意避开“萃”字的收笔,并且给“马”字以足够的空间,避免三字同排的僵局。左边三字形成与右边相互对应的内敛势态,与“庚”字的整体靠右偏离成顾盼之势。“庚”“车”二字挤向两边,留出中间大空白,这样的处理刚好使整方印有一种动与静、正与斜交互的“势”。“马”属于战国时六国文字,具有象形特征,此印“随体诘屈”,整体偏右下方,与“都”字连接,互相协调,使印面下方形成一条轴线,压住下边栏,统筹全局,并与“车”字互动,再次突出一种视知觉上的摆动,正如清袁三俊《篆刻十三略》里所说:“章法须次第相寻,脉络相贯。如营室庐者,堂户庭除,自有位置,大约于俯仰相背间,望之一气贯注,便觉顾盼生姿,婉转流通也。”

此印线条排列也具有典范意义。用简单的直线,或稍做变斜处理,安静、畅快而又直爽,加上岁月的剥蚀与洗礼,得苍茫、古朴韵致。“车”与“马”二字,有多条近乎平行的线段,初看平行,细看则体现书写笔势。“萃”字单独让出,仅由“车”“马”来打破并且重组这种关系。两个字相似的笔画易显呆板,印中挪“马”向右,用点画的轻重徐疾、长短不一来打破整齐划一的呆板。“马”字的三个长鬃,横向飘起,体现马飞奔之势。轻重变化的横画,又与右边“都”字的厚重相互呼应,呈现将出欲出之态。左右相互牵制,上下线相互牵制,内外也相互牵制,整体的牵制构成了这方风格独具的烙马印。

“画成其象,随体诘屈。”此印巧妙地阐释了这句话。以一个点为中心向四面发散辐射,或以某一个点向各个方向伸展、伸延。放射形式都有其中心点,此印也不例外,“萃”和“庚”都呈局部放射状,其余四字也有一种放射的力量,并且都在放射点上。这种放射,犹如书丹者围绕一个点书写,手腕置于一点,一口气书完六字,字字向心,点点凝聚,虽形散而神不散。其妙处正在于对平衡力的再创造,打破再重组,万力制衡,最终相互平衡。

此印对于空间的重新分割,不同于以往的规矩。通过营造险势,空间重新分割后再造平衡,生发强烈的视觉动感,说明先秦时期便有“张力”这种美感的追求与把握。

(作者为河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责任编辑:欧阳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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