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帮三亿人上冰雪

汪大昭

三亿人上冰雪，当然是好事，但谁来为他们创造冰雪运动的场地设施，谁来为他们提供冰雪运动的器材装备，又是谁来为他们培训冰雪体育的运动技能？而且，滑雪与滑冰不同，场地、技术、气候、装备更为复杂。记者的调查中，业内人士表示在这些方面存在着很大的缺口，近年来也呈现出积极投入冰雪运动市场开发的可喜势头，关键是几个方面的专业人才严重不足，这是一项需要长期培训和不断升级的工程。

滑雪场不只是天赐

先说场地。据统计，20年前，全国共有滑雪场11处，到2016年，已增至646处，呈直线上升势头。近几年是快速发展时期，仅2015年就新建滑雪场108处，光是山东省就建起了22处。除海南、广东、福建等少数地处热带的省份外，全国有25个省区市建有数量和规模不等的滑雪场，大约3/4的滑雪场位于东北、西北和华北。据《2016年世界滑雪市场报告》显示，全球共有2131座滑雪场。按照这个数字，超过1/4的滑雪场在中国。黑龙江的滑雪场大多已是老资格，但论环境、雪质等条件，则以新疆地区的滑雪场为最佳。现有滑雪场中，大部分属于旅游体验型，设施简单，只有初级道，适合以休闲娱乐为目的的初学者。

兴建滑雪场，不仅要看天时地利，也要看人和，了解哪些人想去滑雪和为什么想去滑雪。北京卡宾滑雪集团总裁孙承华先生介绍了业内专家的调查结果。他认为，滑雪运动的确是一项成本较高的消费，但也只是相对而言，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大众富裕程度逐步提高，滑雪正在从贵族运动渗透到普通民众生活之中，很好地带动旅游业的发展，填补了旅游选择中冬季的空白，使四季无闲。

孙承华说，以往一到冬季，很多南方人直奔冰城哈尔滨和亚布力滑雪场而去，寻求冰天雪地中的感受，预订飞机票、火车票都很紧张。东北人差不多半年时间都在冰雪季中生活，对冰雪的亲切感自然不如南方人。云南某地初建滑雪场时，担心没人来，没想到人们竟排起队来滑雪。他们赶紧改造小山坡，留出空地给孩子们，其实，从嬉雪开始，更容易产生对滑雪的爱好。

即使是人工制雪，滑雪场对周边地理和气候环境也还是有一些要求，气温在零摄氏度自然最好。西南地区这样的天气虽然不多，但海拔达到1000米以上的高原山区，也是完全可以开展滑雪的。

南方很多地区经济相对发达，消费能力更强，人们喜欢出去旅游。就地建滑雪场，人们的小长假就有了户外运动的去处。同时，南方建的滑雪场虽然规模不大，雪期最长不超过100天，但门票价格可达北方的一倍左右，投资回收期较短。

滑雪场建设从规划布局到经营管理，如不能做到科学合理，以后会有很多麻烦。譬如，像张家口崇礼那样多片集中成规模的滑雪场不多，北京的滑雪场则是东一处西一处，比较分散。世界上超过30%的滑雪场集中在阿尔卑斯山地区。位于北纬37度黄金线上的法国罗纳河-阿尔卑斯山地区面积6000平方公里，是世界最大的滑雪场，那里举办过3届冬奥会。阿尔卑斯山脉占瑞士国土面积的60%，有200多个滑雪场，曾经举办过两届冬奥会。举办世界经济论坛的小镇达沃斯拥有5座独立的大规模滑雪场。

滑雪场必不可少的造雪机、压雪机、雪地摩托等设备，都需要非常专业的设计和生产，进口设备和配件价格昂贵，国产化要求迫切，但国内产品的质量达不到要求，造雪机的造雪速度跟不上，雪季不等人。索道是滑雪场最为常见的上行设施，目前全国各地投入使用的架空索道仅有200余条，分布于122个滑雪场。北京联合张家口申办2022年冬奥会成功后，中国滑雪运动和滑雪产业迅速发展，懂得滑雪场设计和管理的专业人才以及具有自主研发能力的滑雪设备厂家原本基础就很薄，现在更是急缺。创办于2010年的卡宾集团是一家专门从事滑雪相关业务的集团，他们聘请到原亚布力滑雪场的老场长等有经验的行家来指导和把关。时不我待，大部分滑雪场都是自己摸索着干，其中免不了有风险。

此外，索道、造雪机、压雪机等设备是滑雪场至关重要的家底，尤其在进口产品为主的情况下，操作和维护都很复杂，只有专业技术人员才能保证正常运转。培养一名熟练的压雪机操作人员，通常需要3—5个雪季。一条索道起码要有三四名专业技术人员跟班作业，目前都有很大缺口。

2016年12月，工信部印发《关于促进文教体育用品行业升级发展的指导意见》，要求“以我国成功申办2022年冬奥会为契机，促进冰雪器材、防护用具等冰雪运动用品的产品研发生产”。孙承华认为，滑雪场器材设备终归要国产化和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不能总靠低价格争夺市场。现在可以请老外帮助设计，欧洲标准，中国制造。卡宾集团已经准备上马生产，并期盼2022年北京冬奥会能用上国产器材设备，争取未来成为国际奥委会滑雪器材设备供应商，这是企业的梦想。有国家扶持，有自主研发的追求，基本技术已经可以，核心技术要攻关，中国制造的滑雪器材设备完全可以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玩得起才有市场可言

滑雪运动的产业化特征很明显，市场化运作也是必然趋势。孙承华介绍说，欧美國家的滑雪场和人群平稳、饱和，这项运动的发展空间应当在中国，也是体育产业的增长点。大众化的基础好了，加上逐步积淀的滑雪文化，都是形成经营和消费的平台。

普及滑雪运动，装备的制造、经销等要满足需求，也是滑雪产业链条当中重要的一环。滑雪运动的个人装备要具有一定的专业化程度，一套完备的滑雪装备要上万元，也是一笔不小的成本。滑雪板，尤其是双板，工艺复杂，基本被国外品牌产品垄断。许多中小型滑雪场一般使用二手滑雪板、国产或国内代工雪板开展租赁和教学。据统计，2015年国内滑雪场新增租赁双板超过12万副，比上个滑雪季增长近25%，其中，国产双板占1/2，进口双板占1/3，二手双板占1/6，国产板数量占比有所下降。在零售市场上，单板的销售量仍明显高于双板。自备滑雪器材的是一些发烧友，大多数人还是租用，不太讲求质量。

申办冬奥会成功后，北京已成为国内最大的滑雪装备品牌集聚地。一些知名户外通用品牌有专门的滑雪服装产品线，如北面、哥伦比亚等，很受滑雪爱好者欢迎。能够占据国内产品市场超过50%的装备主要是滑雪服和滑雪手套。一套进口滑雪服价格多在几千元，消费者多为滑雪发烧友。迪卡侬、波司登等进入中低端滑雪服市场，价格约在几百至上千元。

滑雪鞋、滑雪镜和滑雪手套都是必备雪具，大部分是国内生产，虽然国产品牌多为低端产品，不具知名度，但价格优势使得销量可观。滑雪装备的成本和价格决定了消费者通常为中高收入的群体，儿童滑雪服热销也成为巨大的市场需求。

滑雪教练供不应求

滑雪是一项很讲求技术的运动，否则，竞技滑雪无法取得好成绩，就是普通的滑雪爱好者，也是技术越好，越能感受到滑雪的快乐。这就需要大量的专业教练和指导员，针对不同基础的对象给出具体的辅导，而且往往是一对一的“吃小灶”。

最近5年，中国各地滑雪总人数每年增长20%以上，到哪儿去找那么多教练？南方城市不具备自主培养滑雪教练员的能力，要从北方引进。现在一些滑雪场和旅游度假区的滑雪场聘用教练，很多不过是导滑员的层次，未必接受过系统的知识和技能培训。这已成为中国滑雪运动普及发展的一大制约。

《北京市人民政府关于加快冰雪运动发展的意见（2016-2022年）及七项配套规划》中提出：培养1500名冰雪运动高级管理人员，4200名运动员、教练员和裁判员，4300名专业技术人员，15000名服务保障人员，25000名校园辅导员和社会体育指导员，分批次建设100所冰雪运动特色学校、30个青少年校外冰雪活动中心，鼓励引导社会力量举办各类青少年冰雪运动俱乐部。

目前，滑雪场数量略快于滑雪人数增长，但滑雪指导员的增长并不同步，全国总共6000余人从事滑雪教练工作，明显供不应求。孙承华现身说法，自己原来一点不会滑雪，请教练一对一地教，每小时需支付300元左右，大约半天的工夫，已经能够掌握基本动作要领，自己滑起来，这个学习成本约1000元。但是，节假日想预约个滑雪教练，非常困难。

常见的滑雪教练有三类，分别属于职业教练员、业余教练员和发烧友。有的具有资格认证，有人没有；有的以滑雪教学为专职，有人则是流动性大的兼职；还有些甚至只是愿意无偿与人分享滑雪之乐的雪友。滑雪指导员的资质认证和定级也没有严格和统一的标准。

孙承华说，这几年，培养滑雪运动专业人才开始受到重视，北京体育大学、河北体育学院、沈阳体育学院先后开设滑雪专业，哈尔滨体育学院开办了冬季奥林匹克学院，以满足社会需求。一些滑雪场也有愿望兴办滑雪学校，但同样缺少师资和教练，入门就遇到了难题。

在欧美有滑雪运动传统的国家，教练员必须持证上岗。不过，去滑雪的人群来自各国，语言沟通有障碍，于是，出现了征聘外国教练员的现象。新西兰特意招募中国教练来指导在那里旅游的中国游客，滑雪成为冬季旅游的內容，中国人也成了当地滑雪场的客户。因此，加强中外合作是个有发展前景的方向，预计到2022年冬奥会时，中国的滑雪教练员规模能达到15000人。

滑雪运动也要从娃娃抓起，黑龙江滑雪场最多，教育部门规定滑雪是学生的考试项目。北京市采取的办法是发给学生100元的补贴。滑雪当然是安全第一，安全帽、安全网都属必备。奥地利几乎人人都会滑雪，滑雪场没有安全网，但是在滑雪场滑雪是要购买保险的。孙承华说：“最好是保险与教育并行，使参加滑雪运动的人们懂得风险，降低风险，科学运动，自我保护。同时，滑雪运动可以培养人的勇敢精神，这一点也很重要。经历了这个过程的人成为家长，就会鼓励下一代积极投身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