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捐款门：让众筹慈善回归本质

李颖

罗尔“捐款门”被称为2016年反转新闻中的“打脸之王”。11月的最后两天，深圳媒体人罗尔为女儿筹集治病费用的新闻走出深圳，成为全国公共舆论场的热点事件。

11月29日起，由罗尔撰写的微信公众号文章《罗一笑，你给我站住》阅读量快速上涨，赞赏资金猛增，一度触发系统bug，导致单日5万限制失效，短时间内就筹得善款200余万元。11月30日，有网友称，罗尔经济条件优渥，有房有车，引发“诈捐”讨论。罗尔就此站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12月1日，微信官方与罗尔及其朋友共同发表声明，通过微信打赏所获捐款将全部原路退回。两天后，罗尔再次接受媒体采访，称不能卖房救女，房子要留给儿子，让本已日趋缓和的民意再度沸腾，对其的指责与批判超过此前。此后几天内，罗爾撰写了长文披露事件前后的心路历程，声称“我错了，但我不是骗子，却在网民声讨中成为真正的骗子。”12月15日，罗尔再发文《罗一笑，你给我顶住》，提到女儿37天的医疗费为281849.27元。

罗尔捐款门事件跌宕起伏，在全社会范围内引发了针对众筹慈善、大病医保、社会诚信等重要议题的热烈讨论。本文将从数据层面对该事件复盘，并对捐款中可能涉及的几个环节进行分析。如果遇到下一个罗尔，又该如何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呢？

数据中的“罗尔捐款门”

从监测数据来看，舆情走势与事件的关键节点密切相关。笔者对国内及海外网络数据进行过往30天追溯，可以看到，12月1日发表声明退款与12月5日“房子归儿子”的言论传播成为罗尔捐款门中的两个舆论峰值。同时，微博依然是最主要的舆论场，但微信和客户端的表现较以往也更为积极。该事件发端于微信公众号，发酵于微信朋友圈，进而进入更开放、更广阔的公共舆论场，移动端特征明显。而在事件传播过程中，移动端特别是人际之间的关系互动，如朋友圈里的示范效应，也极大地影响了事件走向。

从情绪角度来看（见左图），舆论场中以愤怒、反感、失望等负面情绪为主，而积极情绪则主要出现在12月3日宣布退款以后。

与此同时，在罗尔捐款门事件中，子话题走向也有较为明显的分水岭。如果说事件前期重点议题是与孩子和病情有关，那么在罗尔接受电视台采访后，舆论焦点就已经偏离了慈善相关议题，而直接指向了罗尔本人。

如果遇到下一个罗尔，该怎么做

罗尔本人的回应极大地搅动了舆论场，同时也引发了人们对于众筹慈善、大病医保等重要议题的大范围讨论。罗尔事件之后，在互联网时代，还如何能够树立起人们的信心？如何回归众筹慈善的互助本质，恐怕需要事件其他各方，包括微信平台、网民以及相关政府机构的积极参与，携手解决。

信息的准确与公开是基石。互联网时代，众筹慈善成为很多重病家庭自助的渠道。同样，罗尔发布微信公众号文章的行为也是一种个人求助的行为。个人求助是公民的一项正当权利，不属于慈善，但给予罗尔资金帮助的捐款行为却是慈善行为。

而在这一过程中，求助信息的准确与公开就至为关键。罗尔事件最开始偏离其自定轨道，起因就是信息的不准确与不公开。罗尔从一开始就夸大了医疗费用开销（每天上万元），当院方用数据（个人支付3.62万元）反驳时，罗尔最核心的求助诉求已经瓦解，连带着后续所有其他回应都被蒙上了一层疑云。

求助信息的准确与公开，一方面要求求助者诚实守信，一旦受到质疑就很难再辩解翻身；另一方面，则要求救助者能够有效识别信息真伪，对施助行为可能涉及的法律问题进行明晰。在众筹慈善快速成长的今天，罗尔事件的发生也是一次及时的提醒。对众筹慈善平台、求助行为的规范以及温暖且理性的众筹慈善理念普及，是未来需要重点思考的工作。

打赏与募捐需要区分。人们看到信息后，开始进入决策环节。而恰恰在这一环节又出现了新的挑战——打赏与救助该如何区分？从最终效果上来看，罗尔得到了网民的救助和支持，获得了慈善救济，而网民们也完成了自己的救助行为。但由此，打赏也就成为一个特殊的资助渠道，这显然并不是这一功能设计的初衷。

根据微信官方披露数据显示，有大量用户在短时间内给《罗一笑，你给我站住》打赏，11月30日凌晨0点仅过1分钟，打赏金额即已超过每日5万元限额，在随后的80分钟内超过200万元。微信官方也一再强调，微信赞赏功能并非募捐工具，但在具体操作时，协议文字是否能够起到严格限制作用，有待商榷。

人际影响与朋友圈转发。罗尔事件之所以爆发成为热点事件，恰恰是因为他和他的朋友太懂媒体了，深谙微信公众号运营与朋友圈传播的规律。

朋友圈上沉淀的强关系，在众筹慈善的议题上容易发挥巨大的带动作用。首先，与慈善相关的议题，较少引发观点冲突；其次，众筹概念决定了救助成本较低，人们容易参与；第三，朋友圈中的标杆式人物做示范，容易产生从众心理；第四，朋友圈已经成为个人品牌形象塑造和展示的重要场所，个人在慈善领域的参与也会极大提升个人美誉度。因而，在对互联网时代众筹慈善概念进行思考时，需要将心理学维度纳入进来。在转发功能上，可设置短暂延迟，给予个体冷静时间。

舆论场自我修正与官方积极表态。罗尔事件，与一般热点舆论事件有所不同，虽然议题依然延伸到大病医保、慈善监管等领域，但由于相关政府和医疗机构的快速发声，反而成为舆论场自我修正最强大的动力。

11月30日，事件甫一爆发，深圳民政局就率先表态，称已介入调查。同一天，深圳儿童医院发表声明，对笑笑住院信息以及花费进行了公开回应，同时字里行间蕴含温情。通报披露，笑笑一共住院三次，截至11月29日，住院总费用合计为204244.31元，其中医保支付168050.98元，自付36193.33元，三次平均自付费用占总治疗费用比例为17.72%。这一组翔实的数据，不仅在这一起单一事件中起到了重要的澄清作用，同时，还有力地维护了医疗机构的形象，对当时动不动就提“看病贵”的言论予以回击。

同时活跃的还有深圳社保，借助罗尔事件热度，该部门迅速推出了社保“科普”解读，对深圳医保政策进行了详细阐释，实现了有效的政策宣导。

热点事件爆发时，不躲不闪，反而迎面回应、坦诚沟通，政府声音成为这次事件中最积极的正能量。

罗尔捐款门，是一次新闻反转，也是一次及时的提醒。在互联网时代，在众筹慈善领域，信息传播的每一个的环节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在这一过程中，只有对信息传播的规律、特征及时总结，对出现的漏洞及时弥补，对出现的误解及时澄清，慈善的路才能越走越远。